阿虎喃喃低语:我怎么就忘了呢?
    语罢,他转过身,看向捂着肚子,还在嗷嗷骂街的黄毛。
    你的东西,我还给你。
    说罢,阿虎张大嘴,右手两指探进嗓子眼里,用力一扣
    呕!
    他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在了路边。
    好了,还给你了。
    阿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转身大步走开,将骂骂咧咧的黄毛远远甩在了身后。
    阿虎沿着小巷往前走。
    他现在还在瑞宝酒店附近,虽然不常来,但至少还认得路。
    只是刚才黄毛找的餐馆位置太偏,这一带都是些老旧的民居,即便是大白天也没什么行人,胡同又曲曲折折,想要绕出去,还得花点儿时间。
    阿虎一边走,一边认真的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相信殷嘉茗是无辜的,迟早能沉冤得雪。
    到时候,等茗哥回来,自己就又可以去帮他了哪怕不能再回到瑞宝酒店当保安,不管是做什么,他也无所怨言。
    那么在此之前他得先找份临工糊口,还要找地方住。
    不能去麻烦姐姐对了,可以去找翠花。翠花从外公那儿继承了一间老宅,应该能暂时落脚他可以到码头帮人装卸货物什么的,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缓缓地琢磨通了后路之后,阿虎心情又好了起来,不再感到焦躁和彷徨了。
    就在这时,前方街角处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来人身材高大,面容冷肃。
    阿虎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对方。
    他有些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来者。
    hi,早啊!
    对方却先一步朝他打了招呼:这么巧啊,阿虎。
    男人笑了笑,朝阿虎走来。
    阿虎也抬了抬手:您好
    他正准备叫出对方的名字。
    这时,二人已经到了一个足够近的距离。
    男人插在口袋里的手翛然探出。
    !!
    阿虎瞪大了双眼。
    左肋处,冰冷贯穿身体,随后才是剧疼。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便看到男人手中正握着一把折叠式蝴蝶刀,带着血槽的刀刃深深刺入了他的左肋间。
    为什么?
    阿虎那不甚灵光的大脑中,只剩这唯一的疑问。
    他和对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身份相差迥异,也没有利益冲突。
    他只是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毫无地位的小人物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
    而这时,男人已经迎着他的瞪视抽出了刀子。
    他看向阿虎的目光冷若寒霜,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下一秒,他手臂后撤,又猛然前伸,就要往阿虎的肚子扎第二下。
    阿虎踉跄着退后了一步,捂住飙血的伤口,张开口,竭力想要说话。
    但刚才那一刀扎破了他的肺叶,胸腔负压被破坏,大量外溢的空气顷刻将娇嫩的左肺压扁,他只觉呼吸困难,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已然持刀再度逼近。
    关键时刻,求生意志压倒了疼痛、窒息、愤怒、困惑和其他所有的感知。
    阿虎喉中发出赫赫的气音,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狭窄的巷道尘土飞扬,重物撞击之声不断。
    阿虎开放性血气胸,无法呼吸,无法叫喊,无法求救,血液不断从伤口处涌出,将白棉布的工字背心染得鲜红。
    他的对手比他高大、比他强壮,不仅占了先机,手中还有利器。
    但阿虎就是不甘心就此赴死。
    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捶打、抓咬,用手护住身体的要害,任凭对方的刀子将他划得皮开肉绽,就是不肯放弃。
    我!
    男人十数次下刀都未能得手,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恨声咒骂: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死!
    阿虎瞪着他,很想问一句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
    可这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失血、窒息、疼痛将他逼到了极限。
    终于,阿虎松开了男人持刀的手腕,双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男人趁机暴起,左手勒住阿虎的颈项,强迫对方头颅后仰,右手持刀横过他的脖子,使足了力气,用力一划拉。
    滋啦
    鲜血从阿虎的颈项间喷出,却没有想象中的汹涌他本就没多少血可流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阿虎没有如传说中的那般,看到所谓的走马灯。
    他只在此时记起了一件事:
    三年前,殷嘉茗给他吃的那碗大蓉,本来说好了要从第一个月的工资里扣的。
    可等到他发工资时,殷嘉茗好像早就忘了这件事,压根儿没管他要钱。偏偏阿虎又是嘴笨口拙的,一直找不到提这笔欠款的时机,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揭过去了。
    糟糕,我还欠着茗哥十五块呢
    啧,真忒么晦气!
    男人抬腿在阿虎的尸体上狠狠踹了一脚,低声咒骂道:
    跟他老大一样,难搞得要命!
    原本他认为,阿虎在中了第一刀之后就该失去活动能力,他再在要害处补上两刀,就能轻松要了对方小命。
    没想到阿虎非但不肯死,竟还在重伤之下抵死反抗了。
    在搏斗中,男人的手臂、脸颊和脖子都落下了淤青或是伤痕,右手虎口更是被自己的蝴蝶刀划伤了老长一道血口,自然更令他气得肺管子生疼。
    要不是生怕逗留太久会被人撞到,他铁定要在阿虎的尸身上再戳十个八个窟窿。
    确定阿虎确实死透了之后,男人快速离开了案发现场,在隔壁一条暗巷里找到事先藏好的背包,脱掉身上的血衣,换上干净衣服,又用毛巾擦干净头脸。
    把自己收拾停当以后,他背起装了凶器和血衣的背包,翻过暗巷尽头的矮墙,径直扬长而去。
    第32章 8.遗传01
    2021年8月6日, 星期五,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叶怀睿将车子开进了金城大学,又一路开到了健康科学学院楼下, 停好车后, 坐电梯径直上了十六楼。
    叩叩。
    他抬手敲了敲遗传信息工程办公室的门。
    很快,一个胖胖的女老师给他开了门。
    叶怀睿朝她礼貌一笑,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好意思, 我找谭西。
    哦, 我记得你是警局司法鉴定那儿的对吧!是个法医?
    女老师显然对叶怀睿这张漂亮脸蛋印象深刻,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阿菌他人在4号室。
    说着她朝走廊的方向一指:
    直走到尽头,拐角右手边那间就是, 你自己过去找他吧。
    叶怀睿向对方道了谢,便按照她的指点, 往4号实验室去了。
    女老师口中的阿菌, 大名叫谭西, 正是叶怀睿特地跑一趟金城大学的原因。
    谭西是叶怀睿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时通过同乡会认识的学长, 学的不是法医学, 而是遗传学。
    谭西今年三十四岁了,但因为个子很矮, 又长了一张娃娃脸,双眼近视八百度,常年戴一副厚底眼镜,看上去远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若是不了解他的人, 甚至会以为他才大学刚毕业没多久。
    谭西头脑很好, 读博期间, 专业课成绩亮出来,一排都是a字母打头。
    不过他是个典型的理科otaku,比叶怀睿更宅更懒于交际,只沉迷饲养各种黏菌,所以被同学们送了个阿菌的绰号。
    可能是天才的想法与常人本来就不太一样,被人叫了绰号,谭西不仅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地认了下来。
    于是阿菌这个绰号也就变成了昵称,一直沿用至今,从宾大到金大,从同学叫到同事。
    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时,叶怀睿就是谭西少有的几个关系好的同乡之一。
    有一段时间,两人甚至合租过一间公寓,叶怀睿也因此有幸替他打理过34c恒温箱里的多头绒泡菌。
    后来两人学成归国,工作地点凑巧都选在了金城。
    只不过,叶怀睿进了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鉴定化验所,而谭西则在金城大学的遗传工程实验室当了名研究员。
    这次,叶法医来找谭西,是专程为他们在芙兰村找到的那具白骨尸寻求专家协助的。
    叶怀睿来到4号实验室,隔着玻璃窗往里一瞧,一眼就看到有个人背对着窗户,整个人蜷缩着蹲在电脑椅上,脊背佝偻,双手在键盘上飞速移动,若是嘴里再叼块巧克力,简直可以无缝cos《死亡○记》里的l了。
    咚咚。
    叶怀睿大力敲了两下门。
    电脑椅上猴着的那位向后转了半圈,露出一张戴着厚瓶底眼镜的娃娃脸,正是谭西本人。
    谭西的嘴唇动了动,又做了个拧门把手的姿势。
    叶怀睿从对方的唇形和动作判断,他的意思应该是门没锁,直接进来。
    叶法医当然不客气地照做了。
    怎么样,我请你帮忙做的线粒体snp分型做得如何了?
    叶怀睿做事习惯开门见山,进来就直奔主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谭西的电脑屏幕瞥了一眼,果然密密麻麻都是黏菌的培养记录。
    哦,做好了。
    谭西把滑落的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仍然保持着整个人蹲在电脑椅上的姿势又转了回去,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报告,啪一下搁到了桌面上。
    直接从结论说吧。
    谭西拍了拍桌子,对叶怀睿说道:
    被检骨头和疑似姐妹的60个snp位点的基因分型一致,符合母系遗传规律,不排除两者具有亲缘关系。
    是的,叶怀睿拜托谭西帮忙做的,并不是现在常规的dna检查,也就是常染色体str分型,而是线粒体snp分型检查。
    一般情况下,进行亲缘关系鉴定的时候,首选当然应该是用常染色体上的核dna进行str分型,因为该检验可以提供最大限度的遗传信息,对判断案情也最有帮助。
    然而,叶怀睿他们挖出来的,是一具在泥土里埋了超过三十年,血肉都烂光了的白骨尸。
    不仅尸体上没有可以提供dna检查的软组织,连骨头也已不再新鲜了。
    当检材已经发生了严重降解的时候,依托核dna的常染色体str和snp分析基本上很难做出有用的结果来。
    这时候,就轮到线粒体dna出场了。
    线粒体dna是人体细胞内唯一的核外基因组,约含有16569个碱基对,为一条双链闭合的环状dna分子。
    而这条dna分子跟细胞核内的dna相比,有高突变率、高拷贝数和几乎不发生重组等特点。
    在微量、降解或是腐败严重的检材中,便显得特别好使了。
    简而言之,就是它比细胞核内dna耐艹得多。
    即便柔弱的细胞核内dna已经降解得一塌糊涂了,线粒体dna却还能苟住,哪怕只有很小的一点点,也能通过pcr增扩原地复活,把自己的数量增大到可以检测的程度。
    根据《自然》杂志的报道,德意志的科学家已经成功提取出四十万年前人类的线粒体dna,并通过线粒体dna的信息重建出了几乎完整的古人类线粒体基因组了。
    连以万年、十万年为单位的古生物遗骸都能提取出线粒体dna了,那么才埋了区区三十余年的白骨尸,自然也不在话下。
    然而,线粒体dna虽然优势明显,缺陷也同样明显。
    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它只依赖于母系遗传。
    除了成熟的红细胞外,人身体中的所有细胞内都有线粒体,但只有女性的线粒体基因能随其卵子遗传给后代。
    男性的线粒体不具遗传性,它的基因链只能伴随自己的主人过完这一辈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常染色体上,父母给儿女各提供一半的遗传基因,但线粒体dna却只能通过母系一脉进行传递。
    换而言之,一个男人的线粒体dna是他的亲妈给他的,跟他的老爸毫无关系,而他也不会把这条dna双链遗传给自己的儿子或是女儿。
    如此一来,若是想用线粒体dna来证明某一名死者的身份,就得找到他母系家族的直系亲属了。
    好在疑似白骨尸的司徒英雄本人,有个同一个妈生的妹妹,司徒丹妮。
    这也是为什么叶怀睿对黄警官说,他只要司徒丹妮,而不需要王燕的原因了。
    因为王燕身上的线粒体dna是她妈妈遗传给她的,跟司徒英雄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在法医学开始开展线粒体dna检验的初期,由于它的母系遗传特性,以及检验手段还不成熟等多重因素影响,常有准确性被质疑的情况发生。
    在米帝就曾经有过庭审时,被告律师质疑过,只有几个线粒体dna片段的鉴定报告,根本不值得信赖在这种低分辨率下,可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有着相同的线粒体dna分型!
    然后法庭果真采纳了被告律师的质疑,将这项证据排除了。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
    因为绝大多数人的线粒体dna都是不一样的。
    在检验的位点足够多时,就只有同母系的亲属线粒体的dna可能相同其中又以亲生母与子女之间,或是同母兄弟姐妹之间的线粒体dna完全相同的概率最高。
    这次谭西受叶怀睿之托,在这个案例手中采用了最新推出的一款mtdnasnp 60荧光检测试剂盒。
    这个盒子完美地符合了淘宝上那句最流行的宣传语我很贵,但很好用。
    该试剂盒是根据mtdna进化树,结合华国人群的遗传特点,精挑细选出60个多态性高、回复突变率低、分型能力强的snp位点进行检测的。
    它需要的扩增片段很小,非常适合在地里埋了很多年的白骨尸这一类降解严重的检材。
    果然,谭西同志不愧是生物遗传领域的专才,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叶法医的问题。
    他的检验结果表明,被检骨头与疑似胞妹的司徒丹妮在60个snp位点的基因分型上基本一致,即是说,两人是同胞关系的可能性很大,也就相当于证明了白骨尸便是司徒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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