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下意识看向顾爻,见顾爻没什么反应,又觉得好笑,主角都傻了,他还征求什么意见?便应道:好。
    这张床榻很宽敞,三个人睡在一起也不算拥挤,顾子期抱着小丑鸭窝在许长安怀里,安分得很。
    许长安看这小丑鸭有些眼熟,但又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子期,这只鸭鸭是谁送给你的啊?
    是爹爹。顾子期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告诉子期,鸭鸭就是爹爹,爹爹不在家时,子期只要对鸭鸭说话,爹爹就能听见啦。
    许长安想起来了。
    原著里的这只破布鸭子,正是导致顾子期被原身杀死的重要导火索。
    起因是原身一时兴起,想瞧瞧顾子期的小丑鸭,一直不敢抵抗原身的顾子期却一反常态地不肯松手。原身哪里忍受得了他的反抗,当即硬抢过来,随手操起剪刀剪烂了他的小丑鸭。顾子期哭喊着踢打原身,遂被恼怒的原身乱刀捅死。
    许长安当时看书,以为顾子期的突然反抗只是为了剧情需要,方便顾爻觉醒,却没想到小丑鸭对于顾子期而言居然还有这一层寓意。
    顾子期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抱着小丑鸭,可是以前子期对鸭鸭说,要吃糖糖,要穿新衣,爹爹都知道。自从爹爹和娘亲躺进了土里,不管子期对鸭鸭说什么,爹爹都不知道,也不再来看子期了。
    没关系。许长安将他连人带鸭一起抱进怀里,以后子期想要什么,如果鸭鸭不知道,就告诉好饺子,好饺子给你,什么都给你。
    顾子期埋在许长安胸口,闷声应道:嗯。
    小孩子睡得快,也睡得沉,许长安轻轻抱起顾子期放在顾爻身旁,给两人盖好了被子,自己则单独盖一层。
    他睡觉不安分,摔了自己没事,可别摔了小胖墩了。
    折腾了一天,许长安也乏得很,没一会就睡着了。
    自从许长安风寒痊愈后,冯管家才幡然醒悟,他们都习惯了将军府的冷清,却忘了许长安自幼娇生惯养,哪里承受得住这份严寒。
    之后伺候得就更加周到了,不仅屋里的被子多加了一层,就连火盆也一直没撤过。
    许长安对此很是享受,并欣慰自己摔下床时终于有个缓冲的东西了,还不用担心会抢到顾爻的被子。
    今夜的他也确实没有抢顾爻的被子,安分地裹着自己的那一床被子,继续开启地铺之旅。
    就在许长安将要滚下床时,顾爻却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捞了一把,让他平稳地躺在了榻上。
    生活总是充满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许长安清晨在榻上醒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幸福。
    来到将军府这么久了,除了生病那几天,他终于有一次不是在地上醒来了。
    许长安感动得很,将这归功于顾子期的存在,兴奋地抱起迷迷糊糊还在流口水的小胖墩狠亲了几口,乖宝贝,好饺子请你吃冰糖葫芦!
    顾子期瞬间清醒,冰糖葫芦!
    许长安又道:大串的!
    大串的!顾子期立刻扑棱着小短腿坐起来,快,快给子期穿衣!出门买大串串!
    许长安乐得不行,不过现在不行,要得等过几日。
    他才忽悠完圣上,就算不在房间里待着,也要在将军府里待着,不然可就坐实了欺君之罪,自己把自己的人头给送没了。
    大串串没了。顾子期撇着嘴,又倒回了榻上,眼睛一闭呼呼大睡。
    小懒猪。许长安拍了下他的圆屁股,也不强迫他起来,一个人去庖房里给顾爻煎药。
    他穿书前经常跟朋友们一起出去野炊,全是自己动手生火,跟现在的状态差不多,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冯管家起初还不放心,一直在外面侯着,等待许长安唤自己,后来发现许长安比他这个老东西的动作还利落,他才彻底放手,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了。
    许长安也只有刚开始那几天是在正儿八经地煎药,后来冯管家不在,他就把药藏起来,自己捣鼓着一些跟煎药耗时差不多的粥类解馋。
    从红枣白米粥到皮蛋瘦肉粥,今天煮的是赤豆薏米粥。
    本来应该喝药的顾爻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吃得开心。
    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么美味,每天用完了午膳还能吃下这么一大碗粥。
    还好房间里只有他们俩,不然让别人看去,还以为将军府克扣了许长安的粮食。
    许长安被顾爻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舀了一勺问他:你要吃吗?
    顾爻不说话,意思就是不吃。
    许长安又问他:那你想吃什么?说个名字,我看看我能做不能?
    顾爻还是不说话。
    许长安也就不再自讨没趣,自己吃自己的粥了。
    他吃完粥,又悄悄叫来曾厉害收拾碗筷,免得被冯管家发现汤药被他换成了吃食。
    曾厉害昨天才挨了二十大板子的罚,屁股疼得慌,走路一跛一跛的,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比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顺眼多了。
    他现在已经把握不准许长安的喜好脾性了,秉持着少做少说就少错的原则,拿起碗筷就要走,却见碗底还剩下几粒殷红的豆子。
    曾厉害微顿,三公子,这是粥吗?
    许长安擦了擦嘴,是啊,赤豆薏米粥。
    赤豆薏米粥?曾厉害皱起眉头,犹豫着又问,是您吃的吗?需不需要小的去让庖房多煮一些?
    许长安怎么敢让庖房的知道这件事,不用了不用了。我也只是偶尔吃吃,解个馋罢了。
    曾厉害便不再多言。
    从房里退出来时,他的眼底已然泛起冷光。
    他照顾了许长安多年,许长安有多挑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别的不敢说,就这红豆薏米粥,许长安一直恶心得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更别提拿来解馋了。
    他原本以为,许长安突然的仁慈若不是转了性,就是忌惮顾爻的本事暂时不能动手,现在看来,事情怕是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14章 老东西啥意思
    许长安吃完粥,一想到未来几天不能出门,都可以闲得长蘑菇了,不得不自己去找点乐子。
    他让下人买了些好木材回来,从中挑选了几根长短粗细差距不大的枣木,经过火烤矫正把它们变直,再坐在院子里用刀把表面的树皮给削掉。
    顾子期寸步不离,好奇心浓厚,好饺子,你在做什么呀?
    许长安转了个面,避免削皮时误伤小胖墩,做拐杖呀。
    顾子期又绕过来,做拐杖干什么呀?
    许长安又转了个面,用呀。
    顾子期还想再绕过去,直接被顾爻给提走了。
    许长安削完皮,又开始整形。
    这一步,他认真想了两天才开始下刀,然后精雕细琢了个栩栩如生的包子。
    等到雕琢完,打磨和上桐油的步骤就很顺畅了,几根拐杖整整齐齐地躺在他的手边,漂亮得很。
    冯管家路过他身边,笑道:夫人做完了?
    许长安甩了甩酸胀的手,做完了。
    这具身体虽然跟他原来的一模一样,但还是太娇气了,时不时就得休息一下才能继续,以后得多锻炼锻炼才行。
    冯管家递来一杯温茶,喝点水,解解渴吧。
    许长安接过来一饮而尽,谢谢。
    冯管家替他擦了擦汗水,夫人如此上心,是要将此物送人吗?
    全程不让人帮忙也不让人碰,都快要急死他了,生怕许长安伤到哪儿。
    确实是要送人。许长安把拐杖拿起来,双手递给冯管家,笑道,送给您的。
    他初来时见到冯管家步履蹒跚,便想为他做对拐杖了,正好这次得了机会,自然要如了自己的心愿。
    冯管家替他擦汗的手顿了下,送给老奴的?
    连顾爻都没想到,许长安是为冯管家做的。
    许长安取出其中一根,长短应当刚好,我目测过,但还是得请您试一试才知道好不好用。
    冯管家受宠若惊,不不不夫人,这、这使不得啊!哪有主子为仆人耗时耗力做物件的?老奴何德何能!
    许长安不管,您是嫌弃这拐杖不够精致吗?
    冯管家急道:老奴哪里敢!
    许长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被磨破了不少伤痕,忧伤地叹了口气,也怪我自己不好,手工那么差还不自量力,您不要也很正常,我不怪您。
    话是这么说,看他那委屈的模样,冯管家怎么还敢推辞,连忙取了拐杖,感动得眼中含泪,多谢夫人,老奴一定会好好珍惜它们的。
    许长安变脸贼快,笑道:没事,用坏了我再做几个就是。
    冯管家拭着泪水,哎!
    拐杖做好了,许长安也终于结束了在将军府里装病的日子。
    顾子期迫不及待地抱住他的小腿,提醒他:大串串!好饺子,大串串!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宝贝,就是过多少天都不会忘记。
    好嘞!许长安把他提起来放在肩上坐稳,咱们这就去买大串串。
    加上顾爻一起,他们三个人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这是许长安穿书后第一次逛街,跟现代的古街景区没什么太大区别,几乎都不需要适应就已经习惯了。
    顾子期坐在许长安的肩上,视野超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眨也不眨地瞧着美食,哇这个串串好!那个串串也大!好饺子,子期都想要!
    许长安还没说话,顾爻就先道:不行。
    瞅瞅,这贪心得,连小傻子都看不过去了。
    许长安乐道:你好生选选,只能要一串,多了都不给。
    顾子期撒娇,不要嘛,好饺子,子期都想要。
    许长安抬手捏他小脸蛋,撒娇也没用,你还在长牙呢,不能吃太多糖。
    顾子期鼓着小脸蛋,子期生气气了。
    许长安顺坡就下,那就回家吧,一串也不买了。
    等等!顾子期抱紧他的下巴不肯走,子期又不气了啦!好饺子,子期要这个大串串。
    行。许长安笑着问小贩,这串糖葫芦怎么卖?
    小贩道:两个铜板。
    许长安摸了摸腰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忘记带荷包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还把曾厉害和冯管家都留在了将军府里,一个下人也没带。
    此刻小贩伸着手,顾子期也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总不能说不要了,这可怎么办?
    许长安转而打起顾爻的主意,结果顾爻整个人就是出来散步的,指望他带荷包,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钱。
    许长安正这么想着,真有人递了块碎银子给小贩,不用找了。
    然后把最大的那串冰糖葫芦拿给顾子期,送给你。
    此人是位鹤发云鬓的老者,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不少奴才,想来在这永安城里也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顾子期很懂事,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没有接,踌躇地看向许长安,好饺子?
    许长安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正要问老者的府邸在何处,自己好回去差人送还碎银,就听老者道:几日不见,安儿倒是与爹生分了,连声问候都吝啬。
    安儿?
    许长安在心里暗骂一声,总算记起来这声音在哪听过了。
    可不就是刚来时,伙同许安.邦和许安定一起数落他的原身他爹,许丞相许关迎嘛。
    有了许家两兄弟在前,顾爻对于许长安不认识许关迎的表现一点都不觉得稀奇,反倒如果许长安认得出来,才会让他觉得奇怪了。
    许长安心里叫苦不迭,他跟许关迎总共就见过两次,一次被原身控制着只看得到地面,一次风寒加重连近在身旁的顾爻都看不清,鬼才知道这人就是许关迎啊。
    好在许长安也不是第一次崩人设了,适应得极快,正要弯腰作揖,就听肩上的顾子期惊叫一声,吓得他赶紧站好扶稳小家伙,子期你没事吧?
    顾爻刚要接住顾子期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长袖里。
    顾子期抓住许长安,子期没事。
    罢了。许关迎也不为难许长安,既然遇上了,便去你那小坐一会吧。
    许长安心说你也是个不客气的,面上恭敬万分,父亲这边请。
    将军府内,通透凉亭,美酒小菜。
    顾爻蹲在亭柱边玩蚂蚁,许关迎坐在石凳上,许长安则像个伺候老爷的小厮,在旁边站得笔直。
    许长安真的弄不明白,许家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凉亭里面小坐,是屋里不够暖和还是房间不够宽敞,这都进入严冬了,还非得在这哪哪都不遮风的地方坐着,不是存心找罪受吗?
    就在许长安忍不住打了第六个喷嚏,并怀疑自己刚好的风寒又要复发时,许关迎终于开口了。
    他说:棠棠的尸体还没找到。
    一开口就是个炸弹。
    经过上次滚烫茶水的教训,许长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发现石桌上并没有热茶后,又放心地收回了脚。
    然而这一脚还没收完,许关迎倏地起身,给了许长安一记响亮耳光。
    顾爻手一抖,不小心戳断了一只蚂蚁腿。
    许关迎下手力道之重,许长安当场就被他打懵了,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可是你姐姐!许关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不过问一句就算了,竟然还有心思上街闲逛,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许长安心说我在浮水台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许安棠不是你害死的吗?再说了,我就是问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许安棠给问活过来?
    可他不能崩人设,所以忍了又忍,咽下血水咬牙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这就让人去河边守着,直到捞出阿姊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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