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不到也摸不着,段灼忧伤地叹了口气:“异地恋真辛苦,我这才过了一晚上,就已经受不了了,接下来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蒋随笑着说:“你放心,等训练日程提上来,日子会比你想象中快得多,而且像你这种第一次参加大赛的,领队一定会先派你出去跟国外那些俱乐部里的运动员比赛的,到时候就怕你累得想不到我。”
    段灼很确信自己对蒋随的惦念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缩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让蒋随相信,唯一可以证明他的是时间,于是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会的,我保证。”
    其实思念不光是段灼一个人的事情,视频挂断之后,蒋随上网搜索异地恋的相处模式,收集了不少实用又可爱的方法。
    第二天清早,段灼的支付宝就收到了一张由蒋随赠送的亲属卡,每月额度三千。
    他一手刷牙,另一只手戳着屏幕打字。
    【free:干啥,包养我?】
    【国际级抬杠运动员:你以后买东西就刷这个,我就大概能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了。】
    段灼笑了笑,也给蒋随赠送了一张。他现在转入国家队,每个月可以领取定额的补贴,虽然只有几千块,但他每个月的开销很少,除了游泳装备就是一些日用品,几千块也够用了。
    他希望能够多多出去比赛,攒下来的奖金就可以给段志宏动手术了。
    亲属卡只是一个开始,段灼后来在各种app上动脑筋,他让蒋随下了一款主打线上陪伴的学习软件,里边设有初中、高中、大学和在职部,用户进入自习室后可以设定学习时间。
    软件还有公共寝室和专属寝室,开个房就可以一起在一起休息,还能互传纸条。
    游戏虽然是虚拟的,但一起努力学习和训练是真实的,再之后蒋随又陆陆续续摸索到许多增加亲密值的方式。他们换情侣头像,用情侣壁纸,拍朝阳晚霞,拍云朵星空,攒一整天的趣事只为晚上躲在被窝的那半小时。
    虽然见不到面,他们却又比任何人都了解彼此。
    快开学的时候,蒋随打算去北京给段灼一个惊喜的,但他订酒店时忘记切换回自己的卡,段灼立即就知道了他的这个行动。
    兴奋是第一反应,但思虑过后,觉得似乎不妥。
    国家队每周只有一天休息,且不能调休,也就是说,就算蒋随来了,他也只有一天时间能够陪他,北京城这么大,一天时间哪够逛的。
    放蒋随一个人在北京城里穿梭,他更不放心。
    蒋随虽不情愿,但后来也乖乖把房间给退了。
    开学后,学校寝室新来了一位同学,是练花样滑冰的,都是冬季项目,大家很有共同语言,尤其是在骨折这方面,这位同学也很有经验,他给蒋随介绍了有名的中医做针灸推拿,价格比三甲医院便宜将近一半,效果很不错。
    不过在这位新同学表示要换到蒋随旁边那个位置睡觉时,被蒋随无情拒绝了。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段灼耳朵里。
    “你好像只看家护院的狗子。”
    “喂,”蒋随气得牙痒痒,“你有没有良心,我给你护床位,你骂我是狗?”
    “狗子是夸,你怎么会觉得是损呢?”
    “你呢?”蒋随躺在床上,晃了晃小腿问,“换了新环境还适应吗?”
    “还行吧。”
    段灼的话音很弱,透着几分勉强,他很少这么讲话,蒋随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不顺利吗?”
    段灼是在九月初随队飞到澳大利亚的。出国训练,他们的身份就好比出国交换的留学生,吃住都和国外俱乐部的运动员一起。
    他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尤其是袋鼠肉和三文鱼,每一口都像在受罪,住的地方也没有国内那么好,蚊虫不断,窗帘不够遮光,他的睡眠质量很差。
    他们所在的俱乐部距离商场很远,购物不便。
    生活上的这些改变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感到痛苦和折磨的是提不上去的成绩。
    澳大利亚在游泳项目上的排名一直都是数一数二,和世界顶级的运动员在一个泳池,他感受到了实力的碾压,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他不再是王野和蒋随口中的那个天才,也不是贺教练口中的好苗子,他和他的队友总是包揽倒数第一和第二。
    赛场上输掉也就算了,就连平时的训练量也赶不上那帮人。
    有个叫hunter的就住对门,他们平时交流比较多,hunter每天的训练量是20公里打底,而这20公里是段灼的巅峰值。
    为了和hunter较劲,段灼多游了几公里,结果上岸时身体不适,在洗手间狂吐一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蒋随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冲完澡回屋,肌肉很痛,心脏也不舒服,整个人都是蔫的。
    被蒋随听出异常后,段灼把原委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心脏很不舒服吗?”蒋随紧张道,“那有没有让队医看看啊?”
    “看过了,医生说是酸中毒,吃了两片药。”
    酸中毒的痛苦蒋随经历过,就跟食物中毒似的,直犯恶心,听见段灼这样,他心疼得不行。
    “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
    “还好啦,”段灼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训练再苦我也可以接受,只是见不到你就有些难受。”
    “为什么难受啊?”
    段灼扁了扁嘴,声音很轻:“就是忽然好想抱抱你。”
    蒋随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了解到段灼在澳大利亚的训练为期三个月,蒋随掐指一算,段灼回北京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冬季运动会举办的时候。
    听教练说,这次冬运会结束会往国家队输送一批短道速滑运动员,每个项目取前三,如果他可以拿到一个名额就可以去北京和段灼一起训练了。
    念头一起,他便坐不住了,立刻用导航搜索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和游泳运动管理中心的距离。
    只有十多公里,乘车的话,半小时内就能到。
    这样一来,他们每周都可以见面,想抱多久都可以。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拿到这个名额。
    寝室的窗户没有关,晚风轻抚过脸颊,裹着一丝温热,像极了在酒店那一晚,段灼在他耳畔吹气。
    睡前,他给经常帮他做红外理疗的那个医生发了条消息。
    【国际级抬杠运动员: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医院可以打封闭针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翻资料费了点时间。文中对国家队内部的描述全都源于一些运动员的采访视频,我存了太久了,翻半天。
    提到的那个学习软件叫costudy,然后运动员每月工资的话,每个地区不一样,根据运动员的资历也会做相应的调整,荣誉越多,工资越高,我就不写明了。反正整体来说并不高,而且运动员退役之后就像从公司辞职一样,没钱拿了。运动员都是靠比赛拿奖或者代言赚钱的,所以以后看到运动员代言什么的,尽可能宽容一些吧,他们都很不容易。
    关于封闭针,不懂的也不碍事,下章会具体解释,可以把它理解为局部麻醉剂,可以镇痛,但时效很短暂。
    第75章 我觉得你的想法也很重要。
    打封闭针这个念头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从蒋随的脑海中冒出来,早在大一冬季去参加全国锦标赛之前,他就已经产生过这个冲动,查阅了有关的资料。
    它就相当于止痛剂,医生将一定浓度的激素和麻醉药混合后注射到患者病变区,可以起到消炎、缓解疼痛和痉挛的作用,镇痛效果是尤为明显的。
    很多受过伤的运动员为了那份荣誉,在重大赛事开始之前都会约医生打一针封闭,严重的甚至会打好几针。
    它另一个厉害的点在于只要注射下去——在没有过敏等情况发生的情况下,会有立竿见影的止痛效果,大概就像是一个被扣得只剩下一滴血的游戏角色吃到了一个血包,满血复活。
    但说到底,它只是用来阻断神经向大脑传送痛觉的药物,它的时效性短暂,剂量小的话只能维持两周左右的时间,只够运动员完成一场比赛。
    那次全国赛前,蒋随很认真地问省队里打过封闭针的一位师哥了解情况。
    师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扔给他两个字的忠告——别打。
    “这玩意儿你一旦开始打就停不下来了,到了下一场大型比赛,你还得再打,时间一久,你的身体渐渐产生抗体,麻药效果就没那么好了,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且它的针管比一般的针管粗很多,打到我关节囊里的时候巨疼巨疼,疼到我哭爹喊娘的程度。”师哥在回忆打针过程时还是龇牙咧嘴的,最后拍了拍蒋随的肩膀说,“听我的劝,你能用其他的办法养好就尽量不要碰封闭,它会大大缩短你的职业寿命。”
    疼痛什么的蒋随尚且能忍,师哥的最后一句忠告吓得他心脏一沉,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时候的他,对腰伤恢复还抱有一丝期待,但近来认识的新同学和他的状况相似,他让蒋随认识到有些损伤是不可逆的,再多的理疗也只是稍微缓解一下症状。
    打封闭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蒋随听孟凡说,如果有机会上世界杯,他也会去打一针封闭。
    发出去的消息很快得到赵医生的回复。
    “有的,你挂骨科的号就行,但是有个事儿得先提醒你,封闭针里边含有的激素会降低你局部组织的血液循环,出现血供减弱的一个情况,组织的韧性也会下降。”
    蒋随问:“大概下降到什么程度?”
    医生:“这个因人而异,我也说不准的。打这个针还有个副作用就是会导致你局部的免疫能力和抗感染能力降低。我记得先前也是有个运动员,刚打完没多久洗了个澡,结果细菌感染发烧了。这个针对于你身体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影响的,我建议你考虑清楚再打。”
    “我考虑得挺清楚了。”
    他想重回国家队,想拿回那块本属于他的金牌。
    即使缩短他的职业寿命也没有关系,与其苦苦挣扎十多年落个遗憾收场,还不如赌一把,是哑炮还是烟花,试试就知道了。
    南城的秋季只存在很短的时间,段灼十月初和蒋随视频的时候,蒋随上身还穿着单薄的t恤,一场秋雨后,t恤立刻换成了帽衫,到十一月初已经穿上了羊绒毛衣和外套。
    而彼时的澳大利亚正处于春夏交替的季节,气候温暖,到了夜晚也有二十多度,段灼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坐在电脑桌前。
    等待视频接通的时间,他抓起桌上的一副防蓝光眼镜架到鼻梁上。这副眼镜是队里统一发的,他平时用电脑的时间不多,并不常戴,今天这么刻意是因为要遮一下脸上的色差。
    外教今天带着他们去黄金海岸进行陆上训练,大部分时间都在沙滩和海里,户外的光照太强,他又没有擦防晒的习惯,只几个小时就晒得脱了层皮。
    傍晚把泳镜摘下来的时候,发现太阳穴和眼眶两圈留下了很明显的白边。
    视频接通,蒋随盯了他两秒,蹦出来的第一句就是:“我靠,你这是去挖煤了吗?怎么黑成这样?”
    “有这么明显吗?”段灼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这样看有好一点吗?”
    “更明显了!”蒋随靠在椅背里咯咯笑得不停,到最后揉了揉腮帮子,很艰难地挤出一句,“你晒了个半永久的泳镜出来是吗?”
    段灼被他这句话逗乐,知道藏不住了,干脆把鼻梁上的眼睛取了下来,蒋随的笑容再也憋不住,锤着桌子狂笑。
    他的笑声引来了寝室里另外两颗脑袋,三个人就像是看什么宝藏似的挤在一起,被镜头一起装进了屏幕里。
    “你好像熊猫啊。”
    就在程子遥对段灼的皮肤一顿嘲笑时,蒋随忽然问了句:“你身上晒伤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段灼又觉得身上,尤其是后背的皮肤在发痒,他把背心撩起来,转了个身朝着蒋随问:“我后背黑吗?”
    “不黑,但是有点红。”
    程子遥他们笑完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只剩下蒋随叹了口气说:“早知道那边天那么热我就应该早点提醒你买防晒霜的。”
    “我们天天在水里泡着,又一直流汗,买了也没什么用。”
    “有防水的啊,隔一段时间补一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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