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把戳出来的螺肉放到他勺子里:“你就‘很入味’一个形容啊?你不是经常看吃播吗?能不能来点新意?”
    “嗯……”蒋随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措辞,“这么说吧,好吃到我想嫁给你,行吗?”
    明知道是哄人的话,段灼却执着地把它当成真,眉眼弯弯地应了声:“行。”
    这顿午餐原本是为了迎接段志宏出狱做的,结果却以蒋随吃到打嗝收尾。
    碗筷留给了段志宏收拾,段灼带着蒋随出门闲逛。从商场到影院,再到小时候常去的沙滩,一直逗留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回家,段灼收集到不少招聘启事。
    不过他们到家时,段志宏已经在休息了,段灼轻手轻脚带上了他的房门,回到自己的卧室。
    蒋随正在里间的浴室冲澡,段灼想到什么,走到门口说:“里边那个洗发水你看看过没过期,要过期了我帮你出去买。”
    “我没看,我自己带了瓶小的。”蒋随的声音被水流声掩盖,跟覆着一层膜似的,“我记得这玩意儿保质期很久的,应该没过期吧。”
    段灼抬手搭在门把上,想拧开,但最后还是忍下了,这样冲进去看日期,会很奇怪吧?
    他回到床边坐着,从书包里摸出平板来,里边有他提前下载好的一些关于运动力学和人体结构的文献。他答应王野下周五之前要全部看完列出思维导图的,可现在就要和暗恋的人同床共枕,他还哪有心思看这些玩意儿。
    十分钟过去,还停留在文献的目录上,关于蒋随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幻想画面倒是浮现不少。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些,但自从那天,他意外地在王野家的垃圾桶里发现两个使用过的避孕套,一切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就好像有人为他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知道了男生和男生也可以发生关系,于是在网上搜索相关词条,看到不少尺度很大的图片和视频,导致最近梦到蒋随的频率直线飙升,而且每次身体都会起很大的反应。
    这种充满负罪感的事情又很让人上瘾,他感觉自己都快成心理变态了。
    “我洗了。”蒋随擦着头发出来,坐在床沿,回过头问,“我怎么没找到吹风机。”
    “不是你没找到,是我没买。”段灼挺不好意思地说,“我头发短,吹一会儿就干了。”
    “难怪。”蒋随见他抱着平板,于是往床头挪了挪,“你看什么呢?”
    湿润的头发不经意地戳到了段灼的脸上,带着很清新的柠檬香,段灼的心跳得夸张,低下头说:“就一些文献什么的,教练让我看的。”
    “文献?”蒋随看着他,“你们要写论文吗?”
    “不是,”段灼坐正了,认真解释说,“主要是看一些前辈们分析的数据,更正训练方式,像我之前游1500米都是左右双侧呼吸,但许多测试结果显示,单侧呼吸的速度会更快一些,我就改单边呼吸了。”
    段灼看的是篇博士论文,蒋随只挨过去看了几行说明性文字就觉得烧脑壳。
    “你这也嚼得下去?”
    “因为难嚼,所以看的人不多,这样的信息差有可能会创造出意想不到的价值。”
    蒋随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小声道:“你这样说……显得我好不学无术。”
    段灼乐了:“你的不学无术还用我显吗?”
    蒋随“哼”了一声,抽走毛巾晾在一旁的椅子上,躺了下去,小腿叠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晃了晃。
    “别生气嘛。”段灼笑着撞撞他,“我也下了一些关于短道速滑的,等我读完了做思维导图给你看,里边有关于国外运动员的,尤其是韩国运动员的战术分析,对你应该很有帮助。”
    “真的?”蒋随一听这个就来劲,“让我也瞅瞅。”
    段灼沉醉在馥郁的柠香之中,盯着他的睫毛看了很久,蒋随忽然抬眉,段灼犹如惊弓之鸟,把平板让给他,起身道:“我、我毛巾忘记带回来了,可以用你的吗?”
    “当然可以啊,这还用问吗,只要你别拿我毛巾当擦脚布就行。”
    毛巾绵软的毛絮上还带有蒋随身上的味道,段灼背靠在浴室的门上,脸颊埋在毛巾里,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味道淡淡的,却诱人。
    像中了某种烈性毒药,他的双膝忽然发软,缓缓从门背滑了下去,坐在地砖上,但同时身心却获得很大满足,毛巾整块盖住了脸颊。
    待他吸爽了,洗完澡回去,蒋随已经把床头的灯给关了。
    段灼摸黑,贴着墙壁那一侧爬上床,轻轻唤了一声,旁边的人没有应他。
    估计是白酒喝多了,困的,段灼帮他掖了掖被子,躺平在角落。
    同样是挤在一张小床上,状态却和上回在医院时完全不同,总忍不住去关注旁边睡着的人,哪怕只是一点轮廓,一点味道,对段灼来说都是致命的吸引。
    黑暗似乎是带有一定的魔力的,让人生出无畏的勇气,想一些白天不敢想,又不敢做的事情,也让卑劣更卑劣。
    睡不着,也不想睡,段灼的眼前光影浮动,全都是视频短片里的画面,只是里边的主角全都变成了蒋随。他看到他穿着白色的衬衣站在花洒下冲澡,湿透的面料紧贴着他的皮肤,内裤被臀部撑出圆润的弧度。
    其余的什么都不剩,蒋随就这样趴在一层磨砂的玻璃上朝他笑,用口型问他:“想不想进来?”
    四月的天,薄薄的一层被,段灼却觉得燥热难耐,辗转反复,他掐着大腿警告自己,不能再这么疯狂地幻想下去了,但根本不管用,身旁的人带着甜美的气息,像罂粟一样蛊惑人心。
    段灼很深地吞咽了一下,一边自我厌恶,一边红着耳朵靠近,握住了蒋随的手指,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掀开衣服,用蒋随温热的掌心贴着自己的小腹。几乎在瞬间,他感觉到了升天一般的快感,灵魂冲破了禁锢,漂浮到半空,呼吸一下比一下更重,身体也随之战栗。
    一股热流在体内冲撞,从小腹流淌到四肢百骸,让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得格外敏感,脆弱,却又很舒服。
    他闭上眼,近乎绝望地想着,自己是栽在这人身上,彻底没救了。
    天还暗着,他已经在惶恐明早的到来。
    他握着蒋随的手带到唇边,轻轻地,虔诚地吻了上去。
    第56章 分寸感(结尾小修)
    如果这一晚,月光再明亮一些,或是段灼没那么沉醉,那么就会看到蒋随涨红的耳廓。
    段灼凌乱的呼吸扑在蒋随的胸口,气息透过单薄的面料,刺激着人的神经,因为恐惧被发现,蒋随的心跳频率失控飙升。
    段灼很像是精神恍惚的瘾君子,做着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有好几次,蒋随都想睁眼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了,可他不敢。
    老旧的棕垫在段灼起身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蒋随闭着眼,连呼吸都不敢乱了节奏。
    洗手间的门被段灼带上,很轻的一声,再之后是冲澡才会有的水流声。
    同样身为男生,蒋随不可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睁开眼,抬起手,望着被亲吻到的地方愣神。
    在水流声停止时,他翻了个身,朝向另外一边。
    段灼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再接着是关门声,蒋随迅速合上眼,身体不由地蜷缩起来。
    床垫被踩得凹陷下去,蒋随能感觉到段灼带着热度的身体在缓慢靠近,直到贴紧他的后背。
    段灼一定以为他睡得很熟,所以才把手搭在他腰上,抵着他的后颈。
    过于肆无忌惮了。
    窗外有虫在鸣叫,屋里,段灼的手在收紧,蒋随用力咬住了舌尖,才让自己保持理智,没有转过身去推开他。
    蒋随怎么也没有想到,十年前的一个念想,竟会以如此荒诞的形式呈现。
    几乎是一夜未眠,一直到五六点钟左右,蒋随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因为思虑过重,在梦里也没能逃过段灼的搂抱,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睡着,思考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段灼究竟怎么了,想要的又是什么?
    没多久,屋外的狗吠和鸡鸣声将他吵醒。
    段灼大概也是被外边的动静给吵醒的,他比蒋随先一步睁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进浴室洗漱。
    蒋随看了眼时间,无力地垂下了手,他很无奈地发现自己连和段灼一起洗漱的勇气都没有了。
    牙刷被放置回杯子里,清脆的一声,在听见拖鞋声靠近时,蒋随的心脏忽然怦怦直跳。
    他现在特别害怕段灼做出一些让他无法承受,更没法回应的事情。
    房间的阳光似乎被段灼遮挡住了一片,蒋随明显感觉眼前暗了一些,他听见衣服的摩擦声,惶恐地握了握手指,甚至想翻过身去避开这一切。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什么东西贴着他的眉头,抚摸到了眉尾。
    在意识到那是段灼的手指后,蒋随提着的心脏往回落了一些,但依旧屏着呼吸。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羔羊,心惊胆战地承受凝视,这滋味很不好受。
    一直到段灼下了楼,蒋随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窗外的阳光很好,是个不错的天,昨天,他们还约好要一起去吃一家很火的烤鱼店,但心情总是不大一样了。
    蒋随刷牙的时候还在出神,忽然尝到了一股血腥味,才发现自己刷得太久,后槽牙的牙龈出血了,他赶紧漱掉一口带血的泡沫,放冷水冲了把脸。
    人清醒了一些,一些往事又涌上心头,冲在最前的是上一个他们同床共枕的夜晚。
    他当时缠着段灼,死活都要摸一下他的尺寸。
    “啊……”蒋随近乎绝望地长叹一声,双手捂住脸颊,来回地搓揉,一股迟来的羞耻感将他淹了个彻底。
    “小蒋,醒了没?起来吃早饭了。”
    从门外传来了段志宏的一阵呼喊,蒋随这才如梦初醒,把牙刷什么的收进收纳包里,应了一声。
    段灼家的楼上与楼下都不隔音,段志宏刚喊了这么一声,蒋随就听见了段灼不太愉快的声音。
    “你别吵他,他睡醒了自己会下来的。”
    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关照,若是以前,蒋随根本不会在意,而眼下,却成了他的无法忽视。
    收拾完要带回学校的东西,蒋随也跟着下了楼,桌上摆着好几样当地小吃,还有一锅刚煮开的海鲜粥。
    不知道段灼往里边放了哪些东西,让它闻起来很诱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我们这边的早点,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喝粥。”段灼把碗底的一点水渍擦拭干净,盛好热腾腾的粥再递给蒋随,“这个你肯定喜欢。”
    学校食堂也有海鲜粥,蒋随经常点,但里边放的材料很少,就是丢点干贝什么的进去提个鲜,段灼这一锅的料很充足,蒋随随手一舀就是新鲜的虾仁。
    吃到一半的时候,蒋随忽然想起,昨天他们买的菜里边根本没有虾。
    “你早上出去买的吗?”
    “嗯。”
    蒋随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着的,那也就是说,在他睡着后没多久,段灼就跑出去买了菜,熬上粥,再回到被窝。
    而做这些,只是操心早点不合他胃口。
    段灼先尝了一口粥,抬起头,拿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对上他的眼睛,蒋随不免想起昨天的那段对答,他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段灼在听到他要嫁给他时,露出那样愉悦的笑容,而不是像程子遥那样,第一时间跳出来取笑他。
    在知道对方的心意后,蒋随反而不敢肆意调侃,只低头喝了口说:“挺不错的。”
    “那就好,”段灼把一碗颜色淡黄,炖蛋状的东西推到他跟前,“尝尝看这个。”
    蒋随舀了一勺,发现它特别软嫩,易散,就好像豆腐花,但它里边没有任何多余的调料,入口滑溜溜的,和豆腐花的口感一样,但是是甜的。
    “甜豆腐花啊?”蒋随震惊了。
    “嗯,”段灼似乎已经预料到他的反应,笑着说,“这个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一个小特色,要吃不惯的话留着,一会儿我来吃,你先吃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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