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太了解简行舟了。脸皮厚,底线又低,自愈能力强,很难被轻易打倒。所以不把他逼到绝境,这个人绝不会低头。
    她就想看看,他那点阿q精神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简行舟感到烦躁,但面上还是故作云淡风轻:“提前讲好了,我那里可没有茶招待你。”
    他又何尝不知,顾易是在跟他暗中较劲。其实不止顾易想看他垮台,他也想看顾易的伪善能装到什么时候。
    简行舟带着顾易上了楼。
    这是一幢自建房,规格结构都很不规范。两层楼下排是汽修店一类的商铺,上排露天走廊上有七八户人家。
    简行舟住在最里面的一户,要穿过走廊才能到达。
    说是门户,其实就一个房间,水池和洗手间都是公用的,室内也没有做饭的地方。正值中午,很多租客便把灶台搬到了露天走廊上炒菜,于是堆满杂物的甬道就愈发狭窄。
    顾易几乎是贴着走廊最外延的围栏走的,躲着里侧迸溅的油花和火炉的高温。
    这条路不长简行舟却走得十分煎熬,他走在前面,时不时用余光向后瞟,就怕顾易一个不小心被烫到。
    顾易也没想到她躲过了油烟,却没躲过暗藏“凶器”的杂物。
    当她感觉到疼的时候,轻薄的西服裤上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伤口倒是不碍事,就是破口的位置在大腿后侧,刚刚好露出了内裤,有些尴尬。
    简行舟比她反应还快,上前一把捂住了那个破口。
    “你说你到底来干什么,找罪受吗?”
    他嘴上抱怨,却一边用身体挡在顾易侧面,一边用眼神将朝这边打量的人呵退。
    因为手上还抱着骨灰盒,他的姿势极为笨拙,护着顾易走路的姿势更是古怪。对比之下,两手空空的顾易一时间竟然有点像被家长保护过度的小孩。
    简行舟将她挡在里侧,以最快的速度开门,然后将顾易推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中央,衣服随意地扔在里面。
    墙皮有些脱落,最烂的地方被啤酒海报贴住了,看起来不伦不类。最让顾易惊讶的是,房间里连空调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式吊扇。
    “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简行舟根本顾不上回答,扯开她裤子上的破口看了一眼。伤口不深,只是表皮被划破了,渗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那道红异常刺眼。他这里什么也没有,别说药膏,连最基本的碘酒都没有。
    简行舟从不觉得自己捉襟见肘,可此刻却莫名地被猝不及然的火苗点燃了,他焦躁地从行李箱里扯出一件外套扔给顾易。
    “你不就是来看我过得有多惨吗?现在看到了吧?看到了就赶快给我滚!”
    简行舟指着门口的方向大喊,顾易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简行舟给她外套是怕她走光。
    简行舟见人迟迟没动,情绪更加失控:“要笑话我吗,来啊,你不是早就想了吗?”
    他宁愿顾易此刻哈哈大笑,也不希望她以怜悯的眼神看他。
    可顾易此刻不止觉得不好笑,还有些感同身受。她知道,有多少人在等他们这些闯入者一败涂地的笑话。
    “简行舟,去配合调查吧。”
    这是他唯一的翻身机会,只有自立门户才能东山再起。
    “你直接让警察把我抓走吧,我进去陪着他们。”
    简行舟知道顾易不会打的,他已然破罐子破摔,无所谓最坏的结果,可是她不行。
    “不打电话吗?不打的话就请离开吧。”
    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上前扯过顾易手上的衣服,将她腰下围住,就拉开门将人推了出去。
    顾易没有离开也没有敲门,而是靠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她想了一会儿,一边打量着简行舟简陋的蜗牛壳,一边拨通了墙上贴着的招租电话。
    一支烟抽完,房东就找了过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
    大妈看到顾易讪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顾易撤开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房东会意,上前狂敲简行舟的房门。简行舟听到是房东才开了门,没想到顾易竟然还没走,于是又想把门关上,却被房东大妈一把拉住。
    “房租我退给你,你现在就搬出去。”
    简行舟懵了一下,不等问为什么,已然明白过来缘由。他看向顾易,后者坦然地笑了笑。
    “你不怕警察,有的是人怕。”
    顾易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前阵子的新闻跟房东讲了,说简行舟身上背着案子,是潜逃到这里的。
    她都不必举出什么证据,单是简行舟那一身富贵行头,就足以见得这个人不对劲。
    简行舟不甘心,跟房东周旋了许久,最终还是无法说服对方,只能回去收拾东西。
    顾易抱怀站在门口,看简行舟小心翼翼地将骨灰盒绑紧,又用衣服一层层包裹住,放进了行李箱最不易被压到的位置。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简行舟,至少此刻他细致的深情与冷静的薄情,在她眼里是矛盾的。
    他好似在意家人,却在爷爷去世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丝毫没有颓废之感。
    饭照吃,香水照喷,将自己打扮的一丝不苟。即便是拖着行李箱流浪街头,也依旧悠闲自得,仿佛不过是一个偶然到访这里的旅居者。
    顾易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每当他打算找个地方落脚的时候,她就提前堵死他的路。
    一会儿老赖,一会儿逃犯,搞得简行舟竟然连辛巴克都进不去。
    两个就这么较量到了天黑,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多,路上的车都明显变少了。
    简行舟实在走不动,索性坐到了马路边的台阶上,顾易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简行舟气得要死:“你熬鹰呢你?”
    顾易心说,可不就是在熬你么。不熬到走投无路,怎么把人骗回家绑起来呢?
    她故作温柔地问道:“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的话,要去我那边吗?”
    简行舟还以为顾易有什么大招,搞了半天竟然是美人计。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嘴上说不喜欢,身体还是对他有留恋的。
    “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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