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深宅中冯玉殊伤透了心之时,江湖也有江湖的风云变幻。
    千机公子做了梅凤鸣的裙下臣,整个极乐宗,也几乎被逐风楼蚕食殆尽。
    这次逐风楼南下接管极乐宗的势力,四个分堂堂主中的两个,竟然同时来了沧州,自是十分引人注目。
    其中一个,玄武的堂主,正是新近才归顺了逐风楼的孟景。听说他连斩楼中数十余顶尖高手,一进楼,便坐了堂主的高位。
    有了孟景这把趁手的刀,梅凤鸣更如虎添翼,胃口更大,不但更加飞快地蚕食各江湖宗派的势力范围,还将手,伸向了朝堂之中。
    逐风楼近日,已接连诛好几位朝廷要员。
    人心惶惶。
    沧州城中,逐风楼众人一身标志性的黑衣,和腰间挂的玉牌,招摇过市,让人想不注意也很难。
    他们入城这日,集市上走动的小摊贩,茶肆、酒楼里的食客,无孔不入地,站满了各种各样暗中观察的江湖人。
    因此,可以想见,当同样认真凑热闹的巨剑山庄弟子,看见被逐风楼众人簇拥着的那个熟悉的面孔时,该有多惊讶了。
    这个弟子脑筋不大灵,直接就从茶肆二楼的栏杆探出头来,一脸问号道:“好久不见,孟公子?”
    逐风楼众人刀子一样的眼神,齐刷刷地射过来。
    暗中观察的各路江湖人,也用关爱傻子的眼神注目着他。
    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确实是逐风楼玄武的孟堂主,诨名孟七,早有盛名,只是近些日子才归了逐风楼…确实姓孟没错,但谁会称他为“孟公子”啊?
    而且,你是巨剑山庄哪位?真的不怕触了这位爷的霉头,直接把你斩于马下吗?
    就在众人腹诽时,马上的孟景,竟真的拉了拉缰绳,抬眼望了一眼那巨剑山庄的年轻弟子。
    众人脑海中翻江倒海,简直脑补出后者的几百种死状时,那弟子身后,突然又探出一个脑袋来。
    此人真乃神人也,他探出头来,看清了楼下人,冒出一句:“啊,孟兄!”
    这人长得白净,戴玉冠、穿锦袍,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沧州道上的人有人认得他,也有人不认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又困惑。
    楼关山热情如旧,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痕迹,甚至把他变得更加不稳重了。
    他直接从楼上翻下来,站定后,忙问道:“冯小姐呢?”
    又看到苗姿,被她容光一慑,退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位姑娘,又是哪位..”
    苗姿面上不显,袖中的手已按在了白练上。
    楼关山与她无冤无仇,她不过不喜他那股对谁都熟稔的神态,便起了杀意。
    孟景警告地扫了她一眼。她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他,没想到他竟会这种闲事,困惑了一瞬,还是松了手。
    那厢楼关山还在喋喋不休,为何他明明是逐风楼的人,此前却遭到逐风楼的追杀云云。
    他无意让楼关山卷入麻烦,便将人带到一边,简单说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略过与冯玉殊决裂的一节不提。
    楼关山却告诉他一个意外的消息。
    约莫一个月前,他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冯玉殊的来信。
    冯玉殊信中写得简略,只道自己与孟景并无夫妻之实,五月春尽夏来,若他方便,请他来京城参加自己的婚礼。
    她信中未提及新郎身份,若不是他意外遇上孟景,他还一直想当然地以为,成亲的是冯玉殊和孟景。
    楼关山神情复杂,哭笑不得道:“孟兄,若你再来迟两日,我这会儿已经在兴高采烈去赴宴的路上了。”
    孟景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少年人极内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只黑睫一颤,微垂下来,遮住眼底心绪。
    楼关山到底不是蠢人,不如说他心如琉璃镜,将人心看得太透,反而装憨扮痴,看破不说破。
    他不怕死地拍了拍孟景的肩膀:“孟兄,你真的不同我一道去看看么?”
    孟景拉着缰绳的手突然一松,掉转了马头,道了句:“我自京城来。前些日子连日雨雪,京中入沧的山道起了山洪,无法通行,多绕行了十余日,才到这里。”
    楼关山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快来不及了。
    楼关山连忙四下环顾了一周,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巨剑山庄弟子,非常熟练地抢了他的马,狠命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两匹骏马风驰电掣地出了城。
    这一下,不仅是暗中窥风的各路势力,连逐风楼众人也困惑不已。
    那位传闻中杀神,不知为何,明明才刚进城,竟就掉转马头,连夜离开了沧州地界。
    是夜,只剩朱雀的苗堂主,仍在沧州主持事宜。
    她约莫是知悉内情的,却也只是气得牙痒,拿属下发作了一通,将沧州搞得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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