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兰锦在,再说我也不是真的无法自保,大不了吐几口血,只要你们早些找到那个秘籍,也不差这几天的寿命。”沈映雪说,“退一步讲,不是还有忠信王这个盟友?”
    忠信王虽然很变态,但是绝对不想沈映雪死。
    荀炎被沈映雪说服了:“属下听令。”
    沈映雪说:“好好休息一下,也通知其他人,挑个合适的日子出发吧。”
    “是。”
    攻打青羽宫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最兴奋的就是诸成玉。
    他听说花主也让他跟着一起去,高兴地不得了,第一时间就跑到花主那边,表达自己的谢意。
    沈映雪很疑惑:“你的仇不是报了吗?怎么还这么高兴?”
    诸成玉娇嗔道:“青羽宫那个老东西死了,下面那些人可还活着,他们各个都欺负过我,我巴不得这些人早点遭报应。爹爹,如果青羽宫真的成了簪花巷的势力,能不能交给我来打理?”
    沈映雪没想到诸成玉看起来是个小天使,竟然会说脏话,还会诅咒人。
    诸成玉身量小,神态又天真,沈映雪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再学校读书,哪里能管好一个教派?要是真的交给他,底下的人肯定不服气,到时候诸成玉又要掉金豆豆了。
    诸成玉说完之后,房间里安静极了。
    白发少年忐忑道:“爹爹,你怎么不说话?”
    沈映雪说:“我在想如何拒绝你。”
    诸成玉不高兴道:“您既然已经打算让我跟着去,可见是信的过我的,为什么又要拒绝我?”
    “我让你跟着去,是因为知道你在青羽宫居住过一段时日,对那边了解极了,并未打算让你亲自上阵。”沈映雪不觉得诸成玉厉害,他要是跟着荀炎去杀人,小命都可能回不来,“你日后若是想居住在青羽宫倒是可以,我会派人过去,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保护你的安危。可你若是想挑起大梁,重新组建一方势力,现在说未免太早。”
    青羽宫还没完蛋呢,就想着瓜分人家的遗产了。
    还有诸成玉,年纪不大,野心不小。沈映雪是想象不到,他拿了青羽宫是要干什么,总不能把以前伤害过他的花花草草也都报仇,一把火烧了吧?
    诸成玉说:“爹爹。”
    沈映雪道:“给我一个理由。”
    诸成玉知道自己理亏,讨好地冲他笑,慢慢踱步过来,靠着沈映雪坐下,抓着他的手臂,眨眨眼睛,用那双水灵灵的蓝色眼睛看着他,“我之前……”
    “你说。”
    诸成玉垂头,发顶对着沈映雪,“其实我来簪花巷之前,已经把林子温废了。”
    沈映雪不解:“废了?”
    “我净了他的身,打断他的腿脚,割了他的舌头,又划断他的筋脉,重新接好,请了最好的大夫帮他调理,让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诸成玉越说声音越低:“青羽宫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和我好,我借着他的名义传达命令,封了自己为少宫主……”
    沈映雪知道诸成玉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没想到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这么狠!
    “后来簪花巷有了名气,青羽宫派人来试探,被爹爹打了回去,我生气极了,只想借着找您复仇,也想打探您的身份背景,再借着您的手,杀死林子温,好光明正大地坐上宫主之位。没想到您这般厉害,还是我的父亲,我再也不敢有那样的心思了。”
    诸成玉一开始是想像折磨林子温那样,让花主喜欢上自己,再被他弄成废人,将他的东西占为己有。
    没想到花主的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为人正直,半点都不为他心动。也幸好花主没有心动,不然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后,诸成玉就要羞死了。
    沈映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摩挲,有点像给他脑袋一巴掌,最好把他按在桌子上,用戒尺打他的屁股。
    这就是没有义务教育的古代!
    这孩子早就长歪了,哪怕他现在再教,也可能掰不过来了!
    沈映雪也不知道是恨诸成玉,还是该恨那些把诸成玉扭曲的人,他只觉得很悲哀。
    自幼生在这样的地方,身边又全是那样的人,诸成玉的思想,自然会跟着变。
    其实不止诸成玉,荀炎也有很多毛病,但是荀炎有他这样一个主人,很听他的话,不会做出像诸成玉一样,让人震惊的事情。
    “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您。”诸成玉抓着他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摇晃两下,极尽幼态。他很擅长用这种模样来讨人喜欢。
    沈映雪以前吃这套,现在心情更加复杂。
    见沈映雪不理他,诸成玉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急切得很。他知道凌云引诱忠信王父子后被爹爹厌弃,他一点都不想重蹈覆辙。
    “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理一理我吧。”诸成玉些许哭腔,“您不说话,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好害怕。”
    沈映雪还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依然没有表情。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用自己的身体,去报仇,可是林子温那个老畜生,他武功太高了,我没有办法反抗……我的养父和养母,主动把我骗过去,他们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无论我怎么求救,都没有人来救我。”诸成玉说着就痛哭起来,他哭得很大声,哀嚎着很有感染力,“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我会死的,我会被林子温杀死的。”
    沈映雪看他可怜,很理解他的无可奈何,正想拿手帕给他擦眼泪,这个孩子却没看到沈映雪的动作,以为他仍旧不满意,又吐露出些别的话来。
    “我也确实勾引过其他的公子,还有、还有青羽宫的师兄。”诸成玉白着脸,眼泪不停地掉,握着沈映雪的手变得冰凉,不停地颤抖,“我、我那时候不懂事,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对的……”
    哦豁。
    沈映雪又木了。
    诸成玉勉力站起来,跪在了地上,抱着沈映雪的腿痛哭,“爹爹你理一理我,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不理我,求你了爹爹,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沈映雪心想,只有他一个亲人,那凌云算什么?
    诸成玉的心思跟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沈映雪没有办法把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子看待了。
    诸成玉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爹爹,你别把我丢到别处去,我不要青羽宫了,我只想常常和爹爹相见,爹爹,爹爹,爹爹。”
    沈映雪听他哭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估计瞒着他的事情就这么多了,才道:“起来吧。”
    诸成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立刻站起来,还是抱着沈映雪的腿,睫毛上悬挂着泪珠,晶莹剔透,干净地一尘不染,他小心翼翼:“您原谅我了吗?”
    沈映雪真的想不到,这样的小天使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叹了口气:“我就算不想原谅你,还能如何?”
    他也不是诸成玉的亲爹,按道理说,诸成玉没有义务跟他汇报以前做过的事情,沈映雪也不可能事事都对他负责。
    他认了诸成玉这个儿子,起初是觉得他年纪小,又无家可归,而且他说的可怜,沈映雪也担心他离开簪花巷,会因为异样的外表,和身上的残疾被人欺负。
    沈映雪穿越之前,有个小学同学就是白化病患者,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睛,非常开朗的一个人,大家都喜欢他。再看到诸成玉,听他可怜巴巴的讲自己的经历,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让他学点一技之长,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真没想到,诸成玉竟然是个黑心的。
    诸成玉小心站起来,拘谨地站在沈映雪旁边,默默掉眼泪。
    “不要哭了。”沈映雪不清楚他对亲人的定义是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待他。
    这个孩子的脑回路明显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眼界太狭窄了,只看得到眼前,再不知道其他。
    这个时候,也不能送他去读书,万一他学到一些套路,很有可能都使在坏处,还是三观重塑更重要。
    沈映雪想想都觉得很累,他并不想养孩子。
    沈映雪摆摆手,“你先出去,哭得我头疼,让我好好想一想,明日再来见我。”
    诸成玉不敢违抗,弱声道:“是。”
    说完他就慢慢离开了沈映雪的房间。
    一出门,诸成玉就听到外面有好几个呼吸声,他咬着牙,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都滚开!”
    阿武过来扶他,“公子。”
    诸成玉一把将阿武踹开:“你也滚!”
    他打小就知道,他是别人眼里的笑话。他曲意逢迎,奴颜婢膝,讨好了很多人,也知道那些人从来没拿他当人看。
    如今遇到了花主,他想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明明簪花巷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过去,明明他可以重新开始,清清白白的生活。
    却因为他不知满足,向花主讨要青羽宫,以前的事情全都败露了。
    不止如此,诸成玉刚才哭得声音很大,那些人听到哭声,都过来看,大概也都听到了他的自述。
    诸成玉冷笑着离开。
    他再一次成了个笑话。
    江寒枫看着白发少年的背影,也是非常诧异。他和沈映雪一样,以为诸成玉是个单纯的少年,没想到他私下里做过那么多龌龊的事情。
    难怪凌云和忠信郡王的关系,诸成玉第一个察觉到。
    他大概对那种事情十分敏锐。
    难怪花主会不想见到凌云。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全都做了那样的事。
    花主是个很疼爱儿子的人,他对诸成玉的好,江寒枫看在眼里。江寒枫虽不曾见过花主和凌云相处,却能从他对自己的为难上看得出来,花主很怕凌云受伤。
    就是这样一个父亲,教导出来的两个儿子,全都做出那种下作不堪的事情。
    如果只是凌云,他可能会对凌云生气,再添一个诸成玉,花主只会对自己懊恼。
    子不教,父之过。
    花主应该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从此不见凌云,将诸成玉送到外面学习医术,拒不承认他与诸成玉的父子关系。
    原来如此。
    荀炎、兰锦和韩敬见诸成玉走了,一起进了沈映雪的房间,关上门之后,看着沈映雪坐在榻上沉思,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荀炎和兰锦是怕诸成玉刺激到沈映雪,韩敬则是想看看,他的义父,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儿子是怎样的态度,又打算怎样处置他。
    韩敬把屋里整理了一下,壶里的凉茶倒掉,又换了新的茶叶,重新用热水沏开,洗过之后,又换了新水。
    沈映雪叹了口气,问韩敬:“你觉得该怎么办?”
    “义父早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吧?”韩敬对沈映雪的滤镜非常厚,他不觉得沈映雪此刻是在迷茫,只当他为处置诸成玉发愁,“诸成玉确实不堪,义父忧心也是应该的。”
    不像他,他跟诸成玉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流连花楼,夜夜笙歌了。诸成玉竟然跟他完全反着来。
    韩敬骄傲了一会儿,想到如今他们的身份,顿时萎靡。
    就算诸成玉喜欢雌伏于人身下,如今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花主的儿子。他这个真正的儿子,只能穿着女装,以义女的身份出现。
    韩敬有一点害怕,等簪花巷更厉害些,说不定就有人送上聘礼,想要与簪花巷联姻了。而他这个唯一的女孩,会不会被义父嫁出去?
    韩敬打量着沈映雪的表情,发现沈映雪十分深沉,完全看不出喜怒。
    沈映雪问韩敬:“你在玉鼎山庄时可曾读过书?”
    韩敬道:“读过。”
    沈映雪又问:“是谁教你的?读过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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