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群和他说了声除夕快乐,顺带提了一句婚期定在春天,赵嵘自然保证到时候会回去参加。
    意外的是,那个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给他发消息的宠物店小姑娘,就在刚刚也给他发了个新年快乐。
    剩余的消息七七八八,许多没有怎么联系的人在这种时候也会有那么一句祝福。就连陆星平那么个从不打字发消息的,都给他发了个明显是群发的新年祝福。
    赵嵘一一回复,也给徐信等人发了过年红包。
    等消息清完,他发现剩下的一条,是阮承给他发的晚会邀请。
    是竹溪商圈这边的年后晚宴。
    阮承的意思是正好聊一聊年后合作的事情,如果赵嵘愿意,还可以结交一些人,方便以后施展手脚。
    赵嵘本来就已经厌倦了热闹,他又有些困了,随手回了句“谢谢,不去了”便把手机扔到一旁,打着哈欠,直接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着了。
    -
    年后。
    路边还贴着各式各样的红色装饰,对联、倒立的福在各家门口依旧崭新。
    可假期一过,倦怠的气息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冲走,整个城市突然变得朝气蓬勃。
    街上行人匆匆,书店也逐渐又多人了起来。
    赵嵘坐在书店的角落看着书。
    他明明低着头,进出的人却仍然时不时往他这边看。
    虽然是看着书,但他其实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早就看完了。
    他心思飞到了别处。
    今晚就是阮承邀请他的那个晚会的时间。
    他之前不愿在此多费心力,想也不想便习惯性地拒绝了,可除夕夜后,他脑海中时不时冒出赵茗那晚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离开杨城前,方卓群说他“这些年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突然又有些犹豫。
    梁有君在一旁,只是捧着个历史习题册,说:“我好无聊啊老板。”
    赵嵘抬头,“嗯。”
    “……”梁有君放下手中的书,凑到他面前,说,“你既然对这里这么熟,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游乐场。”
    “不是这种!”
    赵嵘眉梢微动。
    他知道梁有君是想去什么地方玩。
    梁有君以前在杨城,整日里混迹在那些上流社会的聚会中,在这方面确实游刃有余。
    他放下书,又想到了阮承给他发来的邀请。
    方才的犹豫此刻突然被推了一把,他打量了一下梁有君。
    “……老板你的眼神让我发怵。”
    “我突然想去了。”
    “什么?”
    “走,回家。你去换身正式点的礼服,今晚我有邀约,你当我的伴,我也不要用麻烦去找别人了。”
    反正这种事情,梁有君算是老本行,熟悉得很。
    赵嵘去,是为了谈事情、结交人,倒无所谓这种大家默认会带的伴。既然有梁有君在,陪他装一装便是。
    梁有君自然反应过来了,马上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关门!”
    -
    “真的没得谈了吗?”周越晴又问了一遍。
    乔南期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高酒杯,看着杯中红酒起伏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晚会在一个极其宽敞的礼堂,是个从下往上的圆形,外围都是往上走的阶梯。那些摆放着食物、酒水的长桌都在第一层,第二层只有个小高台,上面摆放着一些乐器和一架三角琴,旁边坐着演奏者。
    从一楼往上看,只能看见演奏者稍稍露出栏杆外的背影,听着古典乐曲伴随着琴键落下,一个一个音符飘出,悠扬典雅。
    他们此刻正对坐在晚会的一处小餐桌旁,桌上只摆着简简单单的酒水和几盘糕点,糕点完完整整没有被人动过,显然坐在这里的人意不在此。
    乔南期今天虽然换了正式些的衣服应邀而来,但他也并没有太过重视,甚至连全套的西装都没有穿。此刻只是穿着一件淡白色印着浅蓝条纹的衬衫,衬衫的袖口还微微折起,搭着显然和衬衫是一套的袖扣,正式中却浮现几分随意。
    尽管如此,他天生气质使然,即便只是坐在这摇了摇红酒杯,都比那些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站着的人来得从容,又不输气势。
    像是陈酿多年的好酒,微微掀开盖子,便有浓郁的醇香。
    这块地方很多人不认识他,却认识周越晴。
    他们好奇这个让周越晴都捧着笑的人是谁,时不时便有目光往他们这打量,却根本没有目光敢停留太久。
    乔南期能感受到这些目光。
    但他并不在意,他来这里,为的就是让这些人认识的。
    来之前,乔南期已经和阮承确认过,赵嵘并不想来,看来是没有涉足这些东西的意思。可若是要在竹溪这块地方长久一些,又有周越晴这种随时随地准备趁你病要你命的人在,被动显然不是乔南期的风格。
    于是他在接到周越晴的邀约后,独自一人来了这场晚会。
    周越晴还以为这是他愿意让步的征兆,他刚来,周越晴便请他在一旁坐下聊聊。
    “乔先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看不懂。”周越晴喝了口酒,面上维持着笑容,言语却已经有些强硬了起来,“我知道之前是我没有眼力见,正巧撞上了乔先生在意的人,我们培养起来的医疗团队,差不多等于拱手送人了,这还不够吗?那几个项目我们费了不少心血,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何必攥在手里不放手呢?”
    “赵先生以后也是要在竹溪立足的,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她“呀”了一声,“我这个人有点直接,希望乔先生不要介意。”
    乔南期抬眸,瞥了她一眼。
    “我早就听阮承说过,周小姐做事的风格,比较刚猛,攻势太快,有时候会让对手仓促之间退步。”他一字一句,徐徐道,“不过,比较可惜的是,我这个人做事的风格,可能比周小姐更刚猛一些。”
    “你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认同。”
    周越晴不知是不是对乔南期要说什么有了些许预料,她面上的笑容落下,眉头微微皱起,“什么意思?”
    “但谁又规定了,强龙和地头蛇必须是两个人呢?”
    “我打听过的,乔家的根基都在杨城。你这样过来,杨城经营的那些全不要了?乔先生,我从杨城的朋友那边听到的你,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
    “是,我不是,”乔南期供认不讳,“但我为什么要放弃那些过来?”
    “……很自信。好,既然乔先生以后在竹溪也要发展,那不如给我点面子,那些已经到你手上的项目我不要了,但接下来,我和乔先生各退一步,互不干涉,指不定还能在以后合作合作——毕竟我们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兼顾两边也不容易,让自己轻松一点更好,不是吗?”
    “看来周小姐杨城的那些朋友,也并不了解我。”
    乔南期笑了笑。
    他方才便一直冷着一张脸,此刻好不容易笑起来,居然没有带来任何气氛上的缓和,反而让周越晴心底愈发不安。
    他微微靠在椅背上,脊背却是挺直的,一手托着杯子,把玩一般地不断晃动着。他不爱酒味,这东西在他手中,若不是必要,通常都喝不了几口。
    他看着杯里的酒,余光中瞥到了自己手腕上那还有一些痕迹未消的牙印,皱了皱眉。
    这一皱眉更是把周越晴给吓到,竟是屏息凝神般等着他开口。
    可他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周越晴的如临大敌,只是扯下了袖扣放在桌上,将衬衫袖子放了下来,遮住那象征着他曾经怯懦的伤疤。
    随后,他才开口道:“你说的很对,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我这个人,不太相信表面的和平,我觉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最好的方法……”
    “是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
    周越晴一愣,几秒后,她面色倏地黑了下来。
    她听懂了乔南期的话外之音。
    先前的交锋,根本不是威胁,也不是点到为止,而只是一个简单的“见面礼”。他从来没打算和他们讲理,一出手便要出手到底。
    这人居然想直接吞了他们周家,自己来当那条地头蛇!
    她在这一瞬间,冒出来的第一想法,便是乔南期确实做得到。
    他们只打过一两次交道,但足以让她认清差距。
    只是这口气实在太大,以至于她甚至无法肯定,这到底是认真的表态,还只是一句夸张的玩笑。
    她故作勉强的笑了笑,正想确认一番,乔南期的手机却响了。
    本来就在这场晚宴另一侧不远处的阮承居然打来了电话。
    分明走几步就到乔南期面前,却打了电话。
    ——什么急事?
    乔南期皱着眉头接起了电话。
    只听阮承在电话那一头急切地说:“乔,赵嵘刚才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到礼堂外面了。现在正在进来。”
    乔南期目光一顿。
    坐在他面前的周越晴瞧见,方才还从容地坐在这、游刃有余地应对所有人探究的目光的男人,在这一刻竟然瞬间浑身紧绷,手中的酒杯都颤了一下,险些滑落在地。
    他那深邃的双眸骤然敛下所有沉稳,所有的情绪都被显而易见地慌乱所遮掩。
    像是顷刻间收起了所有应对外人时才有的刺,却仍然慌张。
    第79章
    钢琴的曲声还在悠扬地飘荡于礼堂上方,舒缓、幽沉。
    乔南期猛地站起的动作格格不入。
    周越晴虽然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可这一瞬间的改变让她心中疑惑,又产生了一种此刻的乔南期似乎别方才好说话许多的感觉。
    于是她趁机道:“乔先生刚才是开玩笑的吧?之前我把医疗团队给了赵嵘,你不是答应了我高抬贵手,不继续帮着阮承对付我们了吗?”
    乔南期看了一眼周越晴,那因为“赵嵘”这两个字而带来的一切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尽皆压下,冷得让周越晴将说出口的话都给忘了。
    他刚才所有收敛锋芒的动作仿佛只是因为那通电话,一切的好说话都只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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