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川的百姓归她保护,严格说起来,这次是晏潮生在帮她。
    还没反目杀他,没想到先是合作去办同一件事。也不知道晏潮生愿意救泰川城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分头行动,琉双的任务是用一念香去迷倒新娘。琉双收起面纱,低着头,学着周围傀儡人的模样,让自己目光呆滞,不言不语。
    周围都是被控制的凡人,没人发现她是刚刚混进来的。
    琉双跟在众人身后,城主府假山嶙峋,再往里走是金鱼池,琉双悄悄看了一眼,池中金鱼全部一动不动,像被定格一般。
    天上没有一只鸟儿在飞,看来泰川城中所有活物都被控制住了。
    琉双心想,能控制一座城,还能让他们在城中仙气溃散,妖物来头肯定不小。
    送亲队伍停在新房外,琉双和一群傀儡人一起规规矩矩站着,没多久,新娘被送回来,仍旧是喜婆背着,想来已经拜完天地。
    琉双低着头,新娘路过时,她闻到很重一股妖气。
    正发愁怎么进去点香不被里面的女妖发现,有人往琉双手心塞了一个盆,刻板的声音响起:“你去伺候姑娘洗漱。”
    琉双求之不得,立刻端着盆进去。
    新房燃着红烛,那女妖芸儿坐在床头,喜婆和几个丫头冷冷盯着芸儿,不许她离开喜塌。
    琉双过去,知道这些喜婆和丫头恐怕是男妖怪的人,不像外面的傀儡人那么傻。琉双不敢直接惊动他们,低眉顺眼蹲下,给新娘芸儿擦手。
    芸儿灰败着脸,如花娇颜上,神色恹恹。
    半晌,芸儿突然看着琉双的衣裳,目光如炬:“你是谁,我的丫鬟巧巧呢?”
    琉双一惊,没想到芸儿认识被自己打晕掉包的丫头。
    随着她的话,神情僵硬的婆子们,猛然抬起眼睛,盯着琉双。
    琉双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手摸到了香,却见芸儿低声说:“是阿莲啊。”
    婆子们重新恢复喜庆的笑容。
    琉双抬眸看着芸儿,芸儿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借着帕子遮掩,芸儿在琉双掌心写字:“帮我。”
    琉双握紧手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端着水盆出去。离开前,她在一念香上一抹,把香悄无声息你放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在外间静静等待着。
    一念香本是境主夫人送给原主安魂的,晏潮生告诉琉双,对于妖怪来说,一念香是猛烈的迷香,哪怕功力高深,闻久了也会睡死过去。原主一直没用上,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琉双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好一会儿,她走入里间,只见站立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地上好几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一动不动。
    原来是蛇妖!
    芸儿却没有昏迷,她渴盼地望着琉双,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你是神仙!仙子是来救我泰川城的么?”
    琉双疑惑地道:“你是凡人?”芸儿似乎不是妖怪,完全不受一念香的影响,可是凡人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妖气?
    芸儿苦笑着说:“小女子的确是凡人,只不过吞下了那怪物的妖丹,这才变成这个模样。”
    芸儿绕开一地的蛇,走过来向琉双跪下行礼:“我叫席芸儿,是泰川城城主的女儿,求仙子大发慈悲,救救小女,救救小女的家人和泰川的百姓。”
    琉双把她扶起来:“你先起来,我会帮你的,席姑娘,你和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席芸儿神情难堪地说:“都怪席芸儿不好,招惹了那个妖孽,这才为泰川城带来祸患。妖孽用神器控制了一城的人,现在城中被结界覆盖,许进不许出,凡在其中活物,皆如傀儡,生机一日日消失,最后死去。”
    “神器?”琉双十分惊讶,一个妖怪,手中竟然会有神器,怪不得七宝铜钱飞过泰川时会溃散坠落,而白追旭在第一时间没有觉察异样!
    许进不许出……不知为何,琉双想起上辈子困住苍蓝的结界。
    树爷爷曾经传信,说有神器困住苍蓝仙境,没有一个人能跑出去,还让琉双千万不要回去。
    和席芸儿如今说的情况何其相似!会是同一件神器吗?
    那件神器,导致苍蓝覆灭,寸草不生。琉双心里沉甸甸的,过去她没有时间和能力找出害了苍蓝的凶手,这次或许有机会!
    “我没有见过这件神器。”席芸儿继续说,“三日前,泰川城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所有人仿佛失去了魂魄,受那个妖孽控制,在我逼问之下,他才告诉我原因,可是不愿让我看到神器放在何处。”
    琉双问:“你说的妖孽,是那个要娶你的男子吗?”
    席芸儿:“是他,他叫毕巡。他同我说,他有上古腾蛇血脉,仙子,纵然他再厉害,可如今没了内丹,必定极其虚弱,若你要除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琉双看一眼她的腹部:“可是,他把内丹给了你,你真的要我杀他?”
    席芸儿一僵,随即别开头:“我只觉得他恶心,仙子,邪魔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不会嫁给一条蛇。”
    琉双心中忖度,上古腾蛇血脉啊,这样的大妖,内丹何止修炼了千百年!
    他们一行人够倒霉,出门遇上这样的大妖,更何况人家还有神器在手。别说是白家两位公子,怕是赤水翀来了,也会觉得有些棘手。
    这样的一方大妖,掏出内丹,不惜用神器作孽,连天罚都不顾,为了娶一个凡人姑娘。
    为了一个人,困住一座城。
    当真是疯了。
    可他喜欢的姑娘偏偏要他去死,看席芸儿脸上厌恶的表情,琉双深深体会到,七百年前,妖的存在实在令八荒厌恶。琉双那样问,本来还怕有内丹的席芸儿舍不得让毕巡死,会帮着毕巡。现在看来,席芸儿对毕巡只有恶心和憎恨。
    这就好办了,至少不会再多一个敌人。
    “妖都该死。”席芸儿低声喃喃道。
    琉双不置可否,毕巡在城中残忍屠戮,确实该死。
    琉双没有和席姑娘辩解世间也有好妖,就像她曾经认识的宿伦大人。如今这个时代,人人憎恶妖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当务之急,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笛声幽幽响起,琉双知道,晏潮生在对付毕巡了。
    琉双神情一凛,糟了!先前不知,莽撞来除妖,现在知道对方是腾蛇后嗣,她心里沉下去。
    一支月洛笛,不可能对付得了毕巡,哪怕人家没了内丹,看上去病成那副模样,但数千年修为,不是说笑的。
    他们不可能打得过毕巡!
    “席姑娘,出事了!你知道毕巡现在在何处吗,可否带我过去?”
    席芸儿说:“跟我来。”
    城主府毕竟是席芸儿的家,两人很快来到大堂前,只见穿着喜服的男子,此刻下半身化作蛇尾,死死地缠绕住一人脖子,赫然是晏潮生。
    “自不量力。”
    毕巡蛇尾赤红,他的双眸也变成血腥的红色,先前在门前迎接新娘时的端方公子,骤然变得嗜血残暴。
    晏潮生被勒住脖子,冷着神色,眸光一狠,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活活勒死,反手把手中玉笛刺入毕巡蛇尾内。
    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陪葬。
    毕巡吃痛,怒叱一声,化作一条赤蛇,从衣衫中游弋出来。
    只见滑落的衣衫下,一条红色巨蟒昂起身子,它足足有八尺粗,十丈长,吐着蛇信,几乎遮住了头顶所有的光。
    赤蛇甩着蛇尾,一瞬便绞碎了体内玉笛。
    赤蛇一蛇尾拍在晏潮生身上,晏潮生没了修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看赤蛇要一口吞了他,却在凑近晏潮生时一顿。
    只听赤蛇口吐人言,似讥似讽:“你既有妖蛇血脉,见了本座,不知跪下行礼么?”
    赤蛇击出一道红光,打在晏潮生肩膀上。
    晏潮生被强行逼着跪下,衣衫碎裂,露出一身漆黑鳞片。
    赤蟒冷嘲:“连化形遮羞都做不到,原来是最低贱的黑蛇。”
    琉双刚安顿好席芸儿,让她躲好,一回头就看见,跪着的晏潮生拳头死死握紧,眼神阴冷。
    原来少时晏潮生也有痛处……竟是自卑自己的血脉。
    第23章 撑伞
    晏潮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支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赤蟒冷笑一声,拍过去,晏潮生试图躲过这一击,但赤蟒元身太大,这一下狠狠砸在晏潮生胸膛上,令他五脏六腑都快碎裂。
    “本座让你跪下!”
    赤蟒一口红雾气喷出,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晏潮生,让他跪下去。晏潮生衣衫散乱,手背迸出青筋,死死摁着地面,不愿屈膝。他的手几乎陷入地面,手骨脱臼。
    赤蟒明显恼怒,慢悠悠折磨着他。
    大抵妖族的天性就在此,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非要人臣服不可。一个逼着下跪,另一个抵死不愿跪下。
    琉双看得焦灼,都不知道是希望晏潮生干掉赤蟒,还是赤蟒干掉晏潮生。
    好歹晏潮生是在帮她庇佑泰川城,晏潮生被赤蟒虐杀了,她也没得跑。她正要出去,席芸儿拉住她袖子:“仙子,你去做什么?”
    “救人。”主要还是救自己和泰川城百姓,现在和晏潮生二打一,总比一会儿自己和赤蟒单打强。
    席芸儿说:“两个妖孽相争,正好让他们彼此自相残杀,仙子且不要出去,等他们精疲力尽,再想办法对付活下来那一个。毕巡没有内丹,每一次化身都在消耗妖力,只需再等等。”
    她的语调出奇冷静,憎恶地看着赤蟒对付晏潮生。
    琉双拨开她的手:“席姑娘,你想多了,毕巡要是赢了,我根本打不过。”
    席芸儿:“……”
    琉双说:“你躲好,千万别出来。”
    说罢,琉双飞身而出,扔出一把通体明蓝色的玉骨伞,玉骨伞张开,挡住赤蟒落下的蛇尾。
    玉骨伞落到琉双手中,二十四支骨节的蓝色玉伞旋转,如一朵盛开的明蓝色花朵。琉双握着伞柄,感觉它微微发烫,玉骨伞似乎十分兴奋,燃起战意。
    这是原身的仙器“绛珠伞”,原身百岁时,赤水翀特意让人锻造的。许是考虑到女儿的灵力低微不靠谱,赤水翀没有考虑让赤水琉双使用攻击性仙器,全花功夫在保命防御的仙器上。
    出发前,拂柳怕琉双忘了怎么使用,还特地叮嘱了一遍。绛珠伞坚韧,总能撑过赤蟒几击。
    毕巡一击在绛珠伞上,见仙器毫发无损,他居高临下看着挡在晏潮生面前的琉双:“还混入了仙族之人?哼,自不量力,找死。”
    说罢,他不再留情,蛇尾拍过来,绛珠伞剧烈震颤,虽然依旧没有裂痕,但是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
    现在不说使用法力,毕巡用本体都能把他们拍死。
    打不过能怎么办,当然是先跑!琉双祭出绛珠伞,绛珠伞凌空护着他们,她赶紧去扶晏潮生:“先离开这里。”
    少年抬眸,眼尾发红,踉跄站起来。他上半身衣裳碎裂了,明蓝色的伞下,薄光透下来,将少年身上漆黑鳞片染得幽冷,鳞片缝隙间,汩汩鲜血流出。
    他伤得很重。
    琉双的手碰到他的手臂,晏潮生一僵,身子颤了颤,随即狠狠拍开琉双的手。
    琉双吃痛,瞪向他:“你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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