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则缺,盛极必衰。
    当新进抚远伯风头一时无两,金陵城内的勋贵们,则渐渐隐去了锋芒。
    曾经在金陵城常见的勋贵纨绔们不见了,即便是那青楼画舫中,也很少见到勋贵子弟们一掷千金,争风吃醋的身影。
    人与人间,最怕比较。
    因为一旦开始比较,总会显出哪个好,哪个不好,终究是要分个高下。
    沈少廉稳坐家中,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状况是正被放在火上烤,一个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入夜,纪纲一身黑衣出现在沈少廉的书房,躬身行礼。
    “坐!”
    沈少廉抬眼望了一身黑色的纪纲,感觉这哥们还真的是很适合黑色。就像他这个人,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纪纲,应该是暗夜里的幽灵王者,让他在人前,倒是有些难为他了。
    沈少廉心里叹息一声,手上无人可用啊。不过,虽然纪纲适合生活在黑暗中,但真要让纪纲销声匿迹,在黑暗中行走,只怕他是绝对不会乐意的。
    纪纲是一个权力欲很强的人,大权在握,却无人分享,无异于锦衣夜行,以纪纲的性子,那还不如杀了他。
    矛盾的人啊!
    纪纲并没有落座,而是原地站着,仿佛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扭扭捏捏的。
    “有事儿就说,瞧你那样子,你不觉得别扭吗?”
    沈少廉瞪了纪纲一眼,虽然这哥们不是什么好鸟。但至少现在,他们合作还是很愉快的。确切地说,沈少廉使唤纪纲还是很顺手的。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解!”
    “说!”
    沈少廉笑了笑,示意纪纲可以随意点儿。
    纪纲咽了咽口水,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这才缓缓开口,道:“大人,外面的风头有些不大对劲!似乎有人在刻意针对大人,不得不防!”
    金陵城内,勋贵子弟集体变成了乖宝宝。固然有他们家人的约束,但更多的只怕是他们这些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甚至可能是,有人在其中牵头,刻意要将沈少廉给烘托出来。
    纪纲让锦衣卫的人暗里查了一番,最终所有的线索指向魏国公府,以及安王。
    安王朱楹,因为徐妙人的事情,沈少廉可是把他得罪死了的。安王想要折腾沈少廉,完全是情理之中。但是,魏国公府也掺合进来,纪纲就有些不大明白。魏国公向来是很聪明的,很会揣摩皇帝的心思,这件事情,会是魏国公授意吗?
    “安王啊,仅仅是安王吗?”
    沈少廉并不认为一个朱楹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金陵城的勋贵纨绔们集体改邪归正,这人的影响力,绝对不一般。安王在徐妙人的事情上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他没有成为勋贵子弟眼中的笑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就目前查到的消息,就是安王!”
    纪纲没有敢深入地查下去,毕竟锦衣卫不是他的。他在锦衣卫内,掌握的人手还是不足。在没有沈少廉的授意之前,有些人,根本不会听他差遣。
    “那就继续查,动用所有的人手。如果有问题,就找夜菱!”
    夜菱,是夜卫的人,被沈少廉安排在纪纲的身边。纪纲虽然手段不俗,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武人高手。若是遭遇高手袭杀,纪纲很难幸免。
    “属下明白!”
    纪纲告辞离开,他要立刻着手布置。
    “你倒是沉得住气!”
    在纪纲离开不久,师云裳出现在沈少廉的书房,斜坐在书房的窗棱上,笑眯眯看着稳坐钓鱼台的沈少廉。
    沈少廉微微笑,道:“若是你在暗中坑我,你会在什么时候再出手?如何出手?”
    “若我是暗中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出手都可以。至于如何出手,很简单。只要你公器私用,借用锦衣卫和夜卫的人手,为你自己办事。然后,只要有锦衣卫和夜卫的关键人物出来作证,你就百口莫辩!”
    “那你觉得,纪纲,会是这个人吗?”
    沈少廉其实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想了各种可能,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给他致命一击。
    公器私用,就算老朱再怎么信任沈少廉,也是难免心存不满。若是再有点儿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他沈少廉就很可能玩完。
    “你难道不担心?”
    师云裳瞪着沈少廉,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皇帝根本不会容沈少廉继续活着。
    锦衣卫、夜卫,都是皇帝手中的利器。若说有谁能掌控这两支力量,那么,这人必须是皇帝本人。沈少廉只能是皇帝手里的棋子,棋子,不需要自己的意识。
    沈少廉继续笑着,道:“担心有用吗?这一场局,是我设计的。我设想了各种的可能,有些可能,比这种情况更恐怖。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起来,倒是本姑娘杞人忧天呢!”
    师云裳果断走人。
    沈少廉依旧坐在那里,手放在书案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并不希望自己手下的锦衣卫里有人背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背叛就是背叛。哪怕是被胁迫的,也是背叛。
    没几天,抚远伯府就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成了金陵城的第一勋贵府邸。便是魏国公府,也没有抚远伯府这般声名显赫。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应天府衙门外的鸣冤鼓被敲响。
    出现在应天府衙门外的人,赫然是早已销声匿迹的谢家三口人。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养尊处优的谢赞、崔氏和谢鼎,憔悴异常,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就如同街面上的叫花子。
    谢家三人击鼓鸣冤,状告抚远伯沈少廉,侵夺他们谢府的家产。
    应天府尹夏恕令人将谢赞一家三口请入大堂,一番询问后,夏恕就白了脸。状告如今风头正盛的陛下宠臣,这是跟他有仇啊!
    “谢赞,尔等状告抚远伯,可有真凭实据?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夏恕冷着脸,沉声发问。
    不等谢赞开口,他紧接着发问,“数日前,御史李煊状告你谢家苛待儿媳,致人死命,此事,你们又作何解释?”
    “来人啊,先将这三人拿下,押入大牢!”
    夏恕真个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地将谢家三口子丢进大牢应天府大牢。要如何处置这个事情,他得找人商量下。他实在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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