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乐这个名字,村长的瞳孔渐渐睁大:你们认识刘乐?
    不用管我们认识不认识,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他的坟在哪里就行。
    坟?村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稍纵即逝,因为缺了牙,他说话都在漏风,囫囵的让迟暮勉强能听清,刘乐的坟随便埋在树林里面,没有人给他上香,也没有墓碑,如果没有人带你们去,你们是找不到的。
    树林是什么样的迟暮和胡自狸很清楚,两人可是在那里面找过一圈的人。
    那里面的坟很明显是树名村专门埋死人的地方,很多坟上长的草比两人还要高,狂野生长,杂草连墓碑都能遮住,更别提有些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在那里面宛如小山包一般,除了知道里面有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都埋着谁。
    现在想想,迟暮严重怀疑树林里面埋着的其实有不少被村长杀死的人。
    胡自狸说道:你带我们去。
    村长掀起那双松弛到仿佛要掉下来的垮塌眼皮看了眼胡自狸,不等他说话迟暮已经小心翼翼的捏着锤子手柄怼到村长的嘴里用绳子一缠,给人把嘴再次堵上。
    村长双眼骤然睁大,呜呜嗷叫,非常意外和不可置信,被迟暮拎着后衣领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夜晚的院子里,从棺材里面隐晦的传出叽叽声音,也有轻微的咚咚声。
    是肥硕的老鼠在棺材里面跑动,并且啃食人肉的声音。
    院门大打开,迟暮一□□的身高拎着村长就跟拎小鸡一样往前走。
    今晚月亮关照着树名村这方天地,三人行走在夜幕中,再没有像之前一样遇到半夜做冥婚的家庭,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的又长又诡异,像是瘦长的鬼影。
    越是接近树林,这里的乌鸦叫声越是频繁,嘎嘎的,在半夜显得有些许摄人心魄。
    啪嗒一声,树枝被踩断。
    迟暮顿住脚步:等等。
    胡自狸语气平静:那是谁?
    他们站在树林不远处的一条小道上,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头发都没有梳起来的妇女,穿着一条洗的发皱的连衣裙,双目无神,迈着和她本人非常不符合的莲步往树林里面走。
    迟暮犹疑道:梦游?
    胡自狸摇头:不像。
    差点忘了,这不是有个人认识吗?迟暮把村长提溜到自己面前,小声问道,认识刚才那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抖起来了?
    只见村长浑身突然抖如筛糠,一双眼因为恐惧开始渐渐涣散,双腿开始止不住的往后退,想要逃离的样子,哪儿还有在杂物房时候一副自己是神要把所有不听他旨意的人杀光时候的威风?
    胡自狸站在村长身后,不让他有机会逃走,而是目光转到那个农妇的身上仔细打量,想要找到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一看,他的脸色也变了:迟暮,看她的脚。
    迟暮定睛一看,见那渐行渐远,已经快要走进树林消失不见的农妇脚上,赫然穿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蓝色缎面,侧边绣着双喜字,和胡自狸那只消失不见的绣花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别是这柳飘雪给人穿上的吧?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人肯定很重要,而且胡自狸眉头微颦,她就要死了。
    说到这里,只见村长直接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迟暮:这孙子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害怕?我看他胆子不是挺大?
    不知道。胡自狸把手上的绳子拿出来,赶紧绑了他的脚,我们过去。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柳飘雪的下一个目标,他们都必须赶过去,既然来了,那么能救下一个就是一个,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说不定去了还能知道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胡自狸绑好村长的腿,迟暮直接把人拎到旁边茂密的草丛扔进去,然后拍拍手和胡自狸往树林里面走。
    只是还没走近,两人就清楚的看见柳飘雪突然出现,她站在一块墓碑旁,那双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农妇。她穿着与自己不相符合的绣花鞋,踩着莲花碎步,在柳飘雪伸出手的同时走到她的面前,然后缓缓下跪。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倏然仰头,抬起手臂,食指和中指微曲,以利落的姿势插进自己双眼,迸发的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诡丽的惊悚色彩,农妇毫无知觉,两根手指不痛不痒在眼眶中搅弄半晌,鲜血糊了她满脸。
    空气中飘着浓厚的血腥味道,似化不开的水彩,给这片阴森的树林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农妇抠下自己的双眼,宛如朝臣上贡般,将自己淌着鲜血、尚且热乎的眼珠子置于双手之中,缓缓弓腰,进献给自己面前站着的女人。
    滴答,滴答,滴答。
    止不住的鲜血滴在枯萎的树叶上,如同染血的蝴蝶。
    腥气浓郁,挥之不去。
    夏天夜晚的风带着沉闷热气缓缓吹过,血的腥味遍布树林,仿佛要将坟里埋着的尸体都诱哄起来,叩首进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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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是什么热乎乎的液体从眼睛里面流出来?
    眼泪吗?
    滚烫的液体混合着腥气一股脑的涌进鼻腔和微张的嘴唇,农妇喉间发出呃呃的声音,像是恐惧到极点却又因为害怕而说不出话。
    捧着眼珠子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跪在枯叶丛中的身体如落叶般开始飘飘摇摇,她手指机械抖动,在弯曲的时候触碰到掌心湿漉漉还带着热气的软绵物体时,刚才还呃呃的声音突然化为一声凄厉又崩溃的尖啸。
    啊!
    嘎,嘎,嘎。
    乌鸦被她的惊叫吓的展翅高飞,乌黑羽毛飘然坠落,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农妇身体没法动弹,她只能跪在地上剧烈抖动,而她的面前的女人至始至终都只是站着,没有一点的反应。
    在迟暮以为柳飘雪就这样停手的时候,他看见柳飘雪突然开始撕扯自己脸上的皮。
    她用尖利的指甲在额头划开一道血痕,然后慢慢的将自己脸上的皮撕下来,混合着人体组织□□一团的脸皮被她单手握在掌心,深凹的眼窝处,蛆虫白胖的身体再次出现,数十只缓缓扭动,挣扎着要从她眼珠子里爬出来。
    迟暮下意识去看胡自狸,见到他果然一副有些想吐的样子后,特别贴心的转过他的身体,还不忘幸灾乐祸:你看看你,什么心理素质,这都能吐,这要把你搁荒野求生去,岂不是得饿死?
    胡自狸完全没心情回答迟暮。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那么脆弱,他倔强的不肯转动身子,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柳飘雪那边的动静,一张俊脸白的仿佛刷了一层白漆,他忍着胃的痉挛,说什么都不肯在迟暮面前示弱。
    你还是转过去吧,看看你这脸色迟暮啧啧两声,在胡自狸瞪过来的不爽视线中,他哼唧道,那你继续看,好心当成驴肝肺。
    胡自狸深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现在不适合,他真的很想打死这个人。
    皎洁的白月宛如一层铺了薄纱的光,稀稀疏疏的打在树林里,把月光下农妇的影子拉得扭曲不堪。被惊走的乌鸦又接二连三的回到树林枯萎的树枝上站着,黑色的身躯只有脑袋偶尔转动,宛如死神身边的宠物,为他们守着这方树林里面躁动的魂。
    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迟暮和胡自狸的鼻腔,像是被灌了铁锈水一般的难受。
    远处柳飘雪慢条斯理的从眼眶中扯下一条蛆虫,它扭动起来宛如小蛇,在她又变成断裂指甲狰狞伤口上的指尖跃动缠绕着凑近农妇眼睛,嗅到新鲜血腥气的它,嗖的一下就钻进农妇的眼睛,迸溅的血线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痕迹,为出口的凄厉叫声增添无数绝望。
    捧在手心的眼珠猝然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农妇死死的捂住双眼,鲜血自眼眶簌簌飘落,呃呃的声音从她喉咙不断发出,额头太阳穴处青筋并茂,一路蜿蜒蔓向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柳飘雪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再次从眼眶中取出两条蛆虫,不顾农妇捂住眼睛的动作,轻而易举的掀开她的手,让它们进入农妇的眼睛。
    而后,她才意犹未尽的贴好自己的脸皮,将养在脑子里面的蛆虫封住。
    面前的农妇像条狗一般匍匐在地,之前的一声尖叫宛如昙花一现,现在的她痛苦的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物体堵住,就连呼吸都似乎充满了困难。
    她缩着身子,在地上剧烈颤抖,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往身旁的墓碑撞。
    砰,砰,砰。
    血花在墓碑上一朵朵的绽开,□□黏糊的声音在每一次她撞上墓碑又离开后响起,她无所自知,在剧痛又无法死过去的折磨中,只能感受着那三虫从眼睛里面顺着往上爬,恨不得吞噬她的脑髓。
    短暂的沉默后,胡自狸终于熬过刚才胃里面的不舒服,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柳飘雪,就见那农妇在剧痛的折磨之下,居然开始撕扯自己的脸,活生生用手指甲把脸上的皮都扒了下来。
    和柳飘雪不一样,她的皮是一点一点撕扯下来,上面有着□□组织,在她的指尖和脸上,全是喷涌的鲜血和脸上的皮肉,细细碎碎的,看着触目惊心。
    迟暮和胡自狸再也稳不住,双双从树后冲出去。
    隐隐绰绰中,柳飘雪的身影如雾般化散,转眼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迟暮跑到农妇身边,她突然就停止挣扎,整个人像死过去一般,双手仍然放在脸上,指尖之下是她撕烂的脸。
    恍惚中,迟暮好像又听到了那首柳飘雪曾经唱过的歌,在这片宽阔阴森的树林中响起。
    迟暮,你看她的脚。胡自狸说道。
    迟暮一眼看过去,发现原本穿在她脚上的绣花鞋已经不见,而农妇两只脚的后跟被切掉,上面涓涓的流着止不住的鲜血。
    他皱眉抬头,目光与突兀放在墓碑上的两颗眼珠相撞,还没有流尽的鲜血从上方顺着墓碑往下滑,淌进刻着名字的凹陷处。
    迟暮看到上面写着李强两字的墓碑,眉头皱的更加深。
    迟暮眉头微皱:又是他。
    胡自狸看向墓碑,这个碑他认得。
    第一天它们看到柳飘雪站在墓碑前的主人,就是这个人。
    胡自狸看了眼地上的农妇:现在怎么办?
    迟暮探了下农妇的鼻息:她还没死,我去把村长拎过来,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嗯。胡自狸应道,我在这里看着她。
    点点头,迟暮说道:你小心一点。
    胡自狸轻嗤一声: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长点儿心,别摔田里了,毕竟没有我在身边,你差一点就成刀下亡魂。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迟暮扬起下巴,高傲的呵了一声,掷地有声的说道,说明老子命不该绝!我可是要喝最美的酒,操最烈的人,放心,没做到第二项绝对不会比你先死。
    胡自狸听到操最烈的人这五个字,差一点没忍住搬起身边的墓碑去砸死迟暮这个狗东西,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了口中充满怨气和怒火的一个:滚!
    好的我滚。迟暮一溜烟儿的跑了,还不忘宠溺又无奈的说道,真是的,这臭脾气就是被惯的。
    胡自狸捡起一颗石头朝迟暮离开的方向砸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有说错什么,至于那么大的火气吗?
    迟暮灵巧躲过,贱兮兮的哎嘿一声:你打不着!然后揉揉鼻子,想着又十分不爽的哼了一声,他又没有说错,人还不能有一点理想了吗?!
    想当年,那胡自狸虽然烈,第二天差点没把他骨头折了,但是那种烈完全就是他让着的单方面殴打,根本没情趣可言,所以他的梦想还是具有存在价值的。
    唉,终究是他一人扛下了所有。
    他快步走到刚才的小道上去捞村长,结果他打开手机电筒,在被村长压出坑的地方看着地上的绳子愣了后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坏菜了,那货不知道怎么挣脱束缚,居然跑了!
    而且还是个知道把锤子拿走的家伙!
    村长既然能够逃脱,那么就代表他和胡自狸这个夜晚都绝对不安全。
    周围的村户家家紧闭房门,就算是之前农妇的尖叫也没有引起任何一家的灯光亮起,可是安静的树名村中,迟暮感受到的却是浓浓的危险,它们潜伏在四周,仿佛随时都能将他们俩一击毙命。
    胡自狸不能出事。
    想到这里,迟暮转身往树林里面跑,看到胡自狸完好无损的蹲在墓碑边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他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他跑到胡自狸身边:我们今晚就离开树名村,柳飘雪的事情白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迟暮见胡自狸没反应,于是拉他手臂:你在干什么?赶紧走!
    别动。胡自狸反手挣开迟暮,握住他的手把人拉下来,指着墓碑下那几行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的小字。
    只见在吾儿李强之墓的下面,还有一排柳飘雪之夫的刻字。
    这五个字映入眼帘,迟暮直接开始发散思维:这是柳飘雪老公的坟?难怪她老是站在这里看,别是太过思念老公了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呼的吹过来,枯萎的树叶宛如天女散花一般从天而降,撒了两人满身。
    迟暮:
    胡自狸站起身说道:你先别乱猜测。
    他怎么就乱猜测了?
    迟暮有些不爽:我这是合理正当的猜测,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走,先离开树名村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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