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在外征战驻疆两年的小陆决突然从北疆带了个四岁的娃娃回来,众人都以为他这是行军打仗的时候惹下了风流账,却不想小陆决说这娃娃是好友李殉的儿子,名叫李明隽,字舒言。
    说起这李殉,也是天庆国的将军,只不过大了小陆决两岁,比小陆决早两年去了南疆杀敌,后来一路开疆扩土,建功立业,被皇上看中,便成了驸马爷。
    这原本也是段佳话,却不知怎的,那公主婚后却叁天两头离家出走,最后李殉没有办法,只得将四岁的儿子寄养在小陆决手下,追妻而去。
    陆萦一听,瞬间笑的不行,戴在头上的流苏簪子都跟着乱晃,小陆决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便问:“姐姐为何这般大笑?”
    陆萦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停了笑,“只是觉得李将军夫妻二人的故事好笑罢了,并无其他。”
    “原来如此,不过李殉这人确实不靠谱,丢个四岁的娃娃给我,我一个未婚郎君又怎会带,而且这娃娃脑子看着也不灵光,让他叫我义父他偏不,只天天爹爹爹爹的叫得我头大,最关键的是,这军营里都是些糙汉,环境又恶劣,养活一个娃娃可比登天还难,所以只能抽空将他送回家来,希望家里人帮忙照看一二。”小陆决道。
    “嗯,哈哈哈哈,你放心吧,舒言交给家里,绝对没问题,你只管一心保家卫国即可,如今天庆有东南西北四大驻疆将军,日子到是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富庶起来。”陆萦忍不住又笑,因为她实在是忍不住将眼前的这个小娃娃与现代的舒言关联起来,她一联想到舒言叫陆决爹爹,就忍不住想笑。
    “其实舒言这娃娃也挺可怜的,刚满月那会儿便被他爹送到我营中,不过那时候倒是隔叁差五能回他爹那住几个月,可是如今他那个不负责任的双亲是彻底不见了,这娃娃已经在营里呆了快半年了,眼看着就该是读书的时候了,所以还是觉得将他送回来比较好。”小陆决说着叹了口气。
    陆萦这会儿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于是只能轻咳了声,稳了稳情绪,道:“确实挺可怜的,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对他多加关照的。”
    “可是听闻姐姐近两年已经开始在议亲,想必要不了多久……”小陆决说着语气低沉下去。
    “成亲的事情还早,我又不是生来就为相夫教子的,亦不愿不顾情分意愿就匆匆与一个陌生人成亲,我便是成亲也定是要挑个如意顺眼的,这事儿急不来,所以你到不必担心我无法照看这孩子。”陆萦压根就没想过在这古代成亲,只一心想着熬到死,早日回到现代,若不是她不确定自杀是否能够送她回到现代,那她早在知言帮她看到命数时就自杀了。
    小陆决眼底闪过一抹明亮,但很快被他隐去,“那就辛苦姐姐了。”
    陆萦笑着摇摇头,表示无妨,随后问:“还有半月就过年了,要留下来过年吗?”
    “姐姐想要我留下吗?”小陆决问得突然。
    “嗯……母亲近日身体不大好,许是常常思念你的缘故,你若是有时间的话,留下来陪母亲过个年是最好。”陆萦沉吟了一下道,她听出小陆决话里有话,便说出了留他过年的真正意图。
    “那,姐姐可否思念我?”小陆决看样子是并不想把话题绕开。
    陆萦淡淡一笑,“自是想念的,姐姐想弟弟本就是应当的。”
    “……”小陆决沉默,随后道,“留下过年怕是不行了,不过到是可以休息几日,陪陪母亲,北疆的游牧知道我天庆过年举国欢庆,以往总是趁机侵袭,自我驻疆以来便一直亲自带人镇守,不曾松懈,今年也理应如此。”
    陆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罢,身为将军御敌在前也是应当,只希望你多多照顾好自己,近几日便在府里好好休息,多陪陪母亲罢。”
    “等我离开,还要多劳姐姐照应家里。”小陆决抱拳。
    “这是自然,你我姐弟二人不必如此生疏客气。”陆萦应道。
    ……
    小陆决又是呆了叁天便启程回北疆了,只是这一去就是整整六年未归,这六年里他开疆扩土,竟仅率领五万精兵便打下了大于天庆两倍的地盘,期间赏封无数全被打发到了将军府上,他在北疆收罗的奇珍异宝除了进贡给皇上的,也没少往将军府送,反正这将军府上下被他一人支撑着便获得了极度荣光。
    后来因为功绩太过显耀,皇上便给他封了个镇北侯,并想将他召回,把四公主许配给他,可他屡次以外敌难防为由拒绝回京,将军府上下都知道他这是不想与四公主成婚,但整个皇族却觉得他恃功而骄,心怀不轨,不想让权。
    而且因为他确实年少英勇,年仅二十六岁,便将天庆国土扩充了叁倍,可皇上收不回他手中的兵权,便唯恐他总不归京,生出异心,便生出一计,让叁皇子迎娶他那二十六岁高龄还依旧待字闺中,每日带个养子在家寺与佛为伴的姐姐为正妃。
    此圣旨一下,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措不及防,包括陆萦,她本就没想在这个时代结婚,一心盼着熬到大关,而且今年她已经感觉身体亏空了不少,时时觉得疲乏,想着可能是快了,结果却突然被人摆了一道,让她好生气恼。
    就在她考虑着抗旨会不会连累整个将军府被满门抄斩时,知言找到了她。
    “小姐这亲成不得,还是叫将军速速回京交印放权为好!”知言满脸凝重道。
    “此话怎讲?”陆萦疑惑。
    “这……知言为您和叁皇子看了八字,您若是同意嫁给叁皇子为妃,恐怕会克身。”知言吞吞吐吐道。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嫁给叁皇子,会死的更早一些?”陆萦直接问道。
    “嗯……”知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陆萦摆了摆手,示意知言可以退下了。
    “小姐,要不我还是给将军传个信吧?”知言不放心道。
    “不必,此事我心中有数,你无需挂心。”陆萦直接拒绝。
    她有机会早点死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
    婚礼被定在两日后,原本皇上是想着趁小陆决回不来,赶紧把亲事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届时无论小陆决交不交权,他都得掂量着点行事,所以才如此仓促。
    只是皇室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小陆决有多看中陆萦,活生生跑死了五匹快马,在陆萦出嫁当日赶回了将军府。
    他回到府上时刚叁更,天还是黑的,有星星在闪,此时身为新娘的陆萦还未起床,她五更天起床梳妆都不迟,只是她没想到,小陆决会在叁更天突然破门而入。
    “小弟?”陆萦穿着中衣从床上坐起身来,“你叁更半夜来我闺房做什么?这成何体统?”
    陆萦第一时间不是问小陆决怎么回来了,而是责怪他叁更半夜私闯自己的闺房,这让小陆决有一瞬间的失望。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站在离床一米远的地方说,“姐姐,你若是不愿意成亲,我可以交出兵权,让皇上收回成命。”
    “你在说什么梦话?收回成命?天子说一不二,你凭什么以为你交出兵权就能让一朝天子收回成命?况且你又怎知我不愿与叁皇子成亲?”陆萦从床上掀被而起,她说话的语气很冲,但是下地时脚步却很轻浮,一看就是身体不太爽利的样子。
    小陆决急忙上前一步扶住陆萦,陆萦却使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了他的搀扶,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而这时她才彻底看清小陆决全身上下风尘仆仆的,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一样,嘴唇苍白干裂,这几年没见,他变得更加挺拔有劲了,眼睛里藏得全是戾气,只这两点就和陆决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姐姐当真愿意嫁给叁皇子?”小陆决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在烛光的照映下,陆萦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一抹伤心在他脸上漫过,但仔细瞧瞧,好像除了坚毅便再无其他。
    “当真愿意。”陆萦抽出圆椅坐下,“如今我已经二十六岁,早就错过了适嫁年纪,你的身份如今又贵不可攀,寻常人家我自是不能下嫁,如今有皇子愿意娶我为正妃,我又为何不愿?”
    “你若真的愿意,为何早几年众多门贵求娶你不嫁?偏偏错过适嫁年纪才想嫁人,偏偏我受皇室忌惮时才想嫁人?”陆决垂眸,看向陆萦,“这未免太过巧合。”
    “这天下缘分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怎能叫你一两句就说的明了?”陆萦沉着气,不愿再于他多说,“既然回来了,便趁早休息,明日一早我还要准时出嫁,若耽误了出嫁时辰,怕不吉利。”
    小陆决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与刀疤交错,异常狰狞可怖,“我若不同意你出嫁,我倒要看看谁能让你离开这将军府半步。”
    陆萦抬眸看向他,目光带着探究,心底隐约有了些猜测,可又拿捏不准,她与小陆决自小保持距离,十五岁后他又常年在外,怎可能这么多年他还对她有那份不寻常的心思?
    “若是我自己偏要嫁呢?”陆萦问。
    小陆决咬齿不语,片刻后转身离去,陆萦以为他这是妥协了,谁知她刚要吹灭蜡烛重新躺回床上时,小陆决竟抱着个盒子又从窗户跳入。
    陆萦心里有些惊诧,但面上却依旧沉静,“你怎么又来了?若说不出理由,我便打你离开,真是愈发不守规矩了。”
    “若你偏要嫁人,我便将这嫁衣送你。”小陆决边说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边端端放着件做工精致的嫁衣,打开盒子的瞬间,陆萦好像从这嫁衣上看到了红光似的。
    陆决把嫁衣从盒子里拿出来,双手一抖,那嫁衣便在空中舒展开来。
    这嫁衣不同于天庆国的任何一种嫁衣,即便是皇室公主都未曾穿过这般特殊的嫁衣游嫁过,其裙摆似石榴花,有瓣展开却不暴露,面料上还有金丝刺绣,点缀着一个个葡萄大小的珍珠,若是穿在身上定然娇而不媚,最难得的是,这嫁衣还是收腰设计,能将女子姣好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余。
    可这并不是让陆萦真正惊讶的地方,她真正震惊的是,这嫁衣就是她在故陵城寺见过的那件嫁衣!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她应该如何处理这嫁衣,她只记得在现代,知言说那嫁衣是他一直保存的,她也不知道现代的知言是否是如今这个时代的知言,还是如今这个时代的知言的后代一直在沿用知言这个名字。
    所以若是想要这件嫁衣能够出现在现代,那么如今的她就必须交代知言去保存这件嫁衣?
    她脑子在短暂的飞速运转之后,道:“这嫁衣我不能穿,天庆国自古就没有弟弟送姐姐嫁衣的习俗。”
    小陆决声音低沉道:“习俗都是人造的,既然古人能创造习俗,那么我便也能改了这习俗。”
    “几年不见,你这将军说一不二改革创新的性子到是带回家里来了?”陆萦冷笑,“嫁衣这种东西,自古便是男女两情相悦,男子赠与心仪女子的东西,如今你要赠与我,到是破俗破的彻底,怕不是想要娘请出家法将你的腿打折?”
    “你常年在外,东征西战,脸皮厚点,观念创新点,到是能叫人理解,但如果我与你一般,真的穿着这嫁衣出嫁,便是再也无脸活在这世上!你这是想逼我死啊!”陆萦越说声音越是严厉,最后甚至还带出了生气的颤音。
    “我……我不是!”小陆决一听陆萦这样说瞬间就慌了,“姐姐不喜,我毁了它便是。”说着,就要撕碎手中的嫁衣。
    “等等!”陆萦及时制止:“我虽不能穿其出嫁,但却能替你将它收下,我会让知言好生保管它,等到他日你遇到心爱之人,便将其送给那位姑娘吧。还有这串玉石手串,姐姐已经戴了八年有余,如今就要出嫁,便归还与你,算是给你留个念想,日后若是想念姐姐,便看看这手串吧。”陆萦说着,故意把手串从手腕上褪下,给小陆决戴上。
    她想着既然现代时,手串是出现在故陵城寺的,那这手串定然不能跟着自己一起离开,所以便找了由头给小陆决留下这串手串,并故意说是留下给他当作念想,不然怕是她前脚给他,他后脚便能将这手串毁了。
    小陆决戴上手串后,脸上一片灰白,说不出的难看。
    “就这样吧,我乏了,休息会儿还要起床梳妆,你一路劳累回来送我出嫁,姐姐心里是感动的,趁现在时辰还早,你把嫁衣留下,也去休息一番,等出门时还要劳你将我背出这娘家大门。”陆萦说着确实语气渐弱,很是疲惫的样子。
    小陆决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是自小就被封建道德束缚着长大的孩子,所以纵使心里有再多不甘,此时也说不出个一二叁来,只能将嫁衣留下,然后憋屈的离开。
    而陆萦等到小陆决离开后,便叫来下人,把这嫁衣装好,送去家寺,交代让知言看好。
    随后她才再次躺回床上,但却是睡不着了,她闭着眼,心里一会儿想,如果她没有来这个时代,小陆决和“她”会怎么样,他还会喜欢“她”吗?亦或相爱?可都是古人,大抵不敢那么大胆吧。
    一会儿她又想,真的嫁给叁皇子的话,她会马上就死吗?死后会真的回到现代吗?若是不能真的马上就死,又该如何不与叁皇子圆房呢?
    总之她心里胡乱盘算着,到最后有人来喊她起床梳妆,都喊了叁遍,她才回过神来,起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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