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不客气地接过,吮了一口牛奶,然后告诉他:五条悟新收了个学生,很特别。
    被上层判了死刑,五条悟又给保下来。
    白辞不以为然,这种事,五条哥又不是第一次做。
    去年,已有先例。
    硝子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道:如果我不把事情说严重点,且这件事是关于五条悟的,你大概不会提早赶来。
    原来如此。电话里那番说辞是假的。白辞会意,我回校的批准,上层那边通过了?
    上层那边,同意你先回来当教职文员。至于当回咒术师,尚需各种手续批准。硝子啜口牛奶,如实道。
    当年白辞号称天才咒术师,上层明白他的强劲实力,在整个咒术界都人才短缺的情况下,却还是狠下心打压他。摆明了上层那边要恶心他,挫挫他的锐气。
    成。白辞答得痛快。
    他素来务实,很多事上目的先行。回咒术高专当老师,只是第一步。
    家入硝子认识他时间不短,看着他充满野心的表情,宛如看一场燎原火,即将蔓延。
    有时候,你跟五条悟真像。
    白辞不置可否,只是说:我回来了,请说一句欢迎回来吧,硝子姐姐。
    硝子一口拒绝:这句话不该我来说。说着,她转身走回学校。
    很开心你成为我的同事。丢下这句,硝子没有再回头。
    微风起,吹拂少年的发梢。晚樱飞舞,落在他柔顺的黑发里,然后乘风而去。漫天的晚樱,飞绵似雪,落红成霰。晚樱即将与晚春告别之时,白辞搬回了咒术高专。
    目前,他以教职文员的身份,留在学校任职。
    第二天,他见到了一年级新生,对那个粉色头发的男生一笑:原来,你就是五条哥的新欢啊。
    粉发男生目瞪口呆。
    不知是因为这说法,或是白辞的真容。
    翌日。
    阳光灿烂,仿佛掀开了初夏的序幕。
    仅搬回来一天,白辞按时起床,去教务处报道。大清早起床,他眼睛不很舒服,一时忘拿墨镜,走了不远,又折了回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粉色头发的少年。一看到他头发,白辞便知道他是谁。
    少年身穿黑色校服,额头满是汗水,正在晨练。他粉色头发,红色连衣兜帽,外加一双红色运动鞋,看起来是个外向开朗的人。
    他小步跑着,与白辞擦肩而过时,说了声借过。
    很懂礼貌。
    白辞一开始没想打招呼,只慢慢往前走。可很快,粉发少年又越过他往前跑。要知道,绕咒术高专一圈,可是近二十公里,普通人步行十几小时的路程。
    咒术师,虽说多怪人,但今年的这个新生,也很有趣。
    想到他是五条悟保下的人,白辞决定了解一下。在少年第三次越过他时,白辞停下脚步,出声道:你是一年级的虎杖悠仁吗?
    原来,你就是五条哥的新欢啊。真可爱。他笑着说道。
    少年应声,原地踏步,回过头来:啊?不,不是的。请问你是
    然后,他看到了白辞。
    两旁树影斑驳,白辞站在道路中央,一线光劈在他脸上,他一半脸隐在阴影里,另一半脸,在斑驳的树影中白得透明,恍若精灵般。
    白辞往虎杖悠仁走近了几步,少年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并不能用白皙来形容。不,应该说不是张无故事的白纸,反而呈现出一种浓墨重彩的艳。眉骨略凸,造就深邃忧郁的眉眼,秀挺的鼻梁微翘,嘴唇有清晨玫瑰的光泽。
    之所以说其艳,是因为他的眼睛,双眼皮深深地折进去,做了一对最好的画框,只为衬托出那双墨蓝的眼睛。
    墨蓝的眼睛随光线而变,此刻显出一种勾魂夺魄的幽蓝。那蓝,是流动不息的,仿佛一落泪,泪珠亦是蓝色。
    虎杖悠仁张大了嘴。
    半晌,他才找回思绪,逼出自己的声音:请问你是?
    白辞笑着回答:刚才是开玩笑的,见谅。至于我么,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虎杖悠仁寻思着他的年纪与自己相仿,又提起五条老师,应该是同校学生。
    寒暄几句,白辞告别,去教务处报了道。而虎杖悠仁一溜烟跑回学生宿舍,迫不及待地敲开隔壁伏黑惠的门,对着开门的伏黑惠激动不已。
    伏黑,我刚才,遇到了一个超好看的人!
    好看的人,哪位?伏黑惠皱眉。
    不是哪位,是唯独那一位,最好看!虎杖悠仁激动道。
    那一位,最好看?伏黑惠烦躁地皱起眉。
    对呀,最好看!电影有没有看,就是那种一出场碾压众生的颜值,那种一看脸就是绝色,明白吗?
    嗯明白,你继续说。伏黑惠没睡醒,有点敷衍。
    他,他就跟我打招呼,说我可爱,可爱诶!然后跟我说话,就在学校林荫道那个地方!然后,他还对我笑!
    伏黑惠大概猜到了,笑了一下。
    虎杖悠仁敏锐地察觉,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见虎杖不信,伏黑惠费了点力找借口,想到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虎杖悠仁继续问。
    我眼睛漂移了下,伏黑惠再次费了点力找借口,五条老师夸我咒术练得好。
    虎杖悠仁看出他撒谎,着急道:我重申一遍,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好。伏黑惠认真道。
    我们言归正传,我跟你说,那个人不是好不好看的程度,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他的眼睛如最美的蓝色宝石,鼻子像手工匠人精心雕成的,牙齿白白的,很美。遗憾的是,他眼睛太美了,引得人老看,我忘了问他是几年级的
    听了这话,知道真相的伏黑惠又笑了。
    虎杖悠仁更着急了:伏黑你太过分了!我忍你这点很久啦!
    我五条老师夸我术式练得好。蹩脚的谎言又重复了一遍。
    你明明在笑我,你就没有停过!虎杖悠仁委屈地指责自己的小伙伴。
    伏黑惠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虎杖,你真的不知道遇见的人是谁吗?
    虎杖悠仁摇头,粉色头发摇摆。木下白辞。咒术高专的毕业生,新晋的教职员工。
    被美色眩晕过度的虎杖悠仁,终于清醒点了。他仔细一想,抓住了回忆的对话细节,对哦,他称呼五条老师,是五条哥。他们关系很好吧。
    伏黑惠诚实道:他跟五条老师的关系,不同于其他人。
    哦了一声,虎杖悠仁似懂非懂。
    他没有问下去,是因为看到伏黑惠突然皱起的眉。
    虎杖悠仁想,那皱起的眉,大概是会为了隐藏眼睛里不经意浮现的情绪。
    几日后。
    在水池边,伏黑惠遇见了白辞。
    白辞抱着一堆文件资料过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走到水池洗手。
    拧开的水笼头,滴答的水声,滴落在水面,荡漾开来的水花。伏黑惠听得很清楚,他从一数到十,发觉自己挪不开脚步离开。
    最后,选择走过去。
    第24章 白辞的教职日常
    夏蝉鸣叫。
    一声又一声,宛如一个又一个的点,连成一条条虚线伸展开来,构建出一堵墙壁,切断了外面与这里的出入口。
    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伏黑惠与白辞。
    白辞似是无所察觉,他站在水池的笼头前,拧开开关,流水哗哗顺流而下。他今天戴着那副墨镜,抬手捏了捏鼻梁,似乎带几分疲倦。
    手上沾着水,水滴顺着鼻梁缓缓滑落。
    然后,白辞目光转过来,朝伏黑惠打招呼:伏黑,你也在这。
    伏黑惠点头。
    打完招呼,白辞眼睛转回去,专注洗手。这几天,在教导处报道以后,他便开始对接工作,学习处理文件等。虽说简单,但因内容诸多,且人手短缺,他一人抵五人的工作量,多少有些吃不消。
    而这时,伏黑惠开了口:前段时间,我从夜蛾校长那里知道,前辈为朋友吉冈优子报仇的原因。
    哦了一声,白辞紧了下开关,瀑布般哗哗直流的水,变成一股涓涓细流。
    我也知道了前辈的眼睛,从小受到诅咒,会时常看不见。伏黑惠道。
    白辞感到些许莫名其妙。他了解的伏黑惠,沉默寡言,不会当面谈论他人之事。
    最奇怪的是,说了这两句,伏黑惠没话了,只垂眼沉默。
    瞥了一眼椅子那堆文件,想到还未处理完,不能及时下班,白辞生出几分烦躁。他面上不显,语气平静问:伏黑,还有什么事吗?
    前辈。伏黑惠突然道,你真的很厉害。
    白辞:?
    啊这
    是夸奖?
    或许,自己是收获了小迷弟一枚?
    那,谢谢?白辞试探地回复。
    伏黑惠抬眼看他,没有说话。他细长的眼睛里,蕴含着许多连自己都不懂得的情绪。
    气氛凝滞。
    白辞思考一下,觉得这个后辈因为寡言的个性,可能不太懂称赞他人。
    无论作为个人或是前辈,白辞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
    伏黑,你的夸奖或者认同,其实对我并不重要。白辞诚实地说道。
    伏黑平静的脸皮隐隐抽动,他怀疑自己被白辞前辈讨厌了。
    看着他有点受伤的表情,白辞意识到打击到他,于是补了一句:无论认不认同,我还是我,正如伏黑你还是你一样。
    伏黑惠微怔。
    而白辞道还要处理文件,拧紧开关,率先离去。关了的水笼头断流,余下一滴、两滴,落在水池里。
    断流的水笼头,仍有水珠滴落,关不住的,又何止这持续不断的水滴。
    伏黑惠看着自己这个前辈离去的背影。这个人,是从来被称为天才咒术师的人。在自己入学咒术高专之前,便从五条老师那里听过许多遍他的名字。五条老师的语气,或自豪,或骄傲。
    想象中,木下白辞便是个骄傲自信的人。
    而现在,伏黑惠知道,自己没有想错过。
    可是
    伏黑惠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蹦出这个可是。
    白辞离去时,带走了一阵风,这阵风击碎了这个被隔绝出来的空间。方才推到远处的蝉声,声势浩大地扑过来,淹没了少年的心音。
    回到办公室。
    抱着文件的白辞,随手把一摞摞文件丢桌上。然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路过的家入硝子端着杯子,从文件堆里找出一本《人间椅子》,拎起,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然后开口道:奇怪,白辞你开始看书了?
    嗯了一声,在椅子瘫瘫的白辞望着天花板,我也不想。明明我只为知识而学习,并不爱学习这件事。可自己的能力,却跟书绑定了。
    硝子恍然大悟,你的咒术媒介,的确跟书籍有关系。
    魔法师需要魔杖来使用魔法。咒术师同样。只是咒术师的媒介,比起单一的魔杖,因人而异。譬如白辞的朋友吉冈优子,咒术能力是收集任何记忆,然后将之保存在千纸鹤里。
    她的咒术道具媒介,便是千纸鹤。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道具媒介。
    强如五条悟,便将咒术做到收发自如。同时,也不能以道具媒介来定义其咒术能力的强弱。
    白辞是个不好看书的人,他的咒术媒介是书籍。因其强,没人敢拿这点来嘲笑他。
    瘫在椅子上的白辞动也不想动。家入硝子催促道:近两日那份解剖报告,上级怎么回复?
    白辞一伸胳膊,看也不看,摸着一众文件边过去,扯出其中一份,递给硝子。家入硝子拿过,打开,扫两眼,确认内容,然后合上。
    谢了。顺便提醒你,最近要举行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各种接洽公文文件很多。
    说着,她推门出去。不出意外地,家入硝子听到白辞的哀嚎声。
    整个办公室后勤,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白辞咬牙切齿敲着笔记本键盘,分组回复邮件,顺手抽出一份文件,一看,瞬间炸毛了。
    这谁写的报告,出差一周,寥寥几个字!
    旁边的同事伊地知拿过来看了看,恭敬地还回去:是五条先生。
    白辞满目苍凉地望着那报告内容,笔迹骨格清秀,行笔潇洒,的确是五条悟的字。
    而报告上只写着:今天,一击祓除特级咒灵。短短几个字,其漫不经心,其实力强劲,直接越于纸上。
    白辞将这张纸丢给同事伊地知,伊地知先生,你看着办。
    伊地知是个老实人,诚实地反问道:我记得以前,五条先生的报告,都是木下君您写的?
    白辞面色渐渐变得严肃,戴着墨镜冷着脸的模样有点吓人。伊地知有点害怕。
    怎么,我的人工费润笔费这些,要从没毕业就开始计算了吗?白辞问。
    在咒术高专这几年,当年五条悟威逼利诱,白辞不得已替他写了几年的各种报告。如今,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而伊地知额头冒出冷汗,从前他与白辞共事多时,知道其实力之强,个性之狠辣。外加本身是个老实人,伊地知唯唯诺诺道:那,这份文件我就,就写吧
    白辞点了下头,转脸对着笔记本,用鼠标按亮屏幕,键盘噼里啪啦,继续处理着文件。堆在面前的一摞摞文件,慢慢消失,归于他处。
    正当他因琐细工作愈发烦躁之时,接到一份来自国外的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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