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忽然抬眼,朝她这处看来。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简短的对话,忽然让沈风斓感到无比温馨。
    她今日先是赶到大理寺监牢,回到府中脚不沾地,又去了一品居。
    忙碌了一日回来,看到家中有夫有子,耐心地等着她回家。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好在如今天气暖了,你爱吃的都是些凉拌小菜,可以不用再热了。”
    他抱起两个孩子,交到了奶娘手中。
    “饿了吧?”
    沈风斓总不能煞风景地说,她在一品居吃过了东西,并不饿吧?
    只好含糊道:“还好,就是走了一路渴了。”
    两人进了屋子,丫鬟们摆齐了饭菜退下,让他们自在说话。
    “你去找宁王谈了,是什么结果?”
    沈风斓便把经过简单一说,说到汪若霏自称宁王要娶她的时候,不禁一顿。
    轩辕玦道:“理当如此。平西侯府是贤妃的母家,宁王又并非贤妃所出。只有娶了平西侯府的小姐,他们才能放心支持宁王。”
    她忽然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来。
    “那当初圣上为什么把我许给宁王?太师府和宁王没有半点干系。是圣上一时兴起,还是何人建议?”
    轩辕玦眉头一皱,沉默良久。
    他越是沉默,沈风斓越发觉得有古怪。
    “到底是为什么?”
    “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将你许给宁王,正是贤妃所求。”
    ——
    4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风斓越发疑惑不安。
    “贤妃替宁王求娶,应当求的是汪若霏,怎么会是我呢?”
    “那一次,似乎是贤妃过寿。父皇忘了她的生辰,没有为她提寿字。”
    宫中有些脸面的嫔妃过寿时,圣上都会御笔亲提一个寿字,作为贺礼。
    那一次贤妃的生辰,他却忘了这个茬。
    事后圣上有些愧疚,想要弥补贤妃一个寿字,贤妃却推说不必。
    圣上坚持要弥补她些什么,贤妃就说宁王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许他一桩婚事。
    而后顺理成章的,这个赐婚的人选就由贤妃自己挑选了。
    她挑到太师府的时候,圣上还笑了笑,说她眼光独到。
    满京城都知道,太师府的嫡小姐才貌双绝,自小才名满京华。
    还戏称,自此以后京城双姝,都是她贤妃的一家人了。
    没想到后来,沈风斓与宁王的婚事就草草了结了。
    轩辕玦沉吟片刻,道:“沈太师是父皇最为信任的大臣,官居一品太师,他膝下又只有你这么个嫡女。贤妃想为宁王求娶你来与太师府结好,这也是寻常。”
    沈风斓点了点头。
    便是沈太师早就把不党附的话放出去了,还是有无数人踏破太师府的门槛。
    便是争取不到沈太师的党附,能稍稍讨好他也是无数人愿意做的事。
    别说是宁王,便是太子和晋王,在沈太师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这么说,因为卫皇后从中设计,她看到宁王娶不了我了,所以就退而求其次?”
    晋王殿下日常吃醋,“怎么?难道你在吃汪若霏的醋?”
    沈风斓没好气地斜他一眼。
    “我怕晋王府的醋太少,殿下不够喝,就不跟殿下抢了。”
    眼下还管宁王娶谁不娶谁做什么,当务之急,是怎么救出南青青。
    她沉吟道:“如果我们能找到,那日带青青去更衣的宫女。或许能够证明,此事是汪若霏的阴谋,为青青洗脱污点。”
    轩辕玦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如何与她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把汪若霏揪出来,救了南青青的同时,也会让太子的罪名减轻?
    这一点不需要他说,沈风斓自然知道。
    可是为了救南青青,她甚至顾不得一直以来执著的仇恨。
    仇恨,终究敌不过救赎。
    一脸冷静的她,褪下怨仇的外衣,内心仍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爱,始终大于恨。
    他不想去阻止这样的她,哪怕这会让他功亏一篑,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对付太子。
    只要她愿意,他甘之如饴。
    “我会让母妃在宫中帮忙探查,尽量想办法找到那个宫女。让南青青把那个宫女的模样大致描述出来,派个画师去画下来找。”
    沈风斓大喜过望,没想到轩辕玦会这样支持她,帮助南青青。
    甚至为此请萧贵妃相助。
    再想到浣纱和浣葛说的,百依百顺。
    她不禁面红。
    “殿下为何要这样帮我?”
    南青青是她的朋友,为了救她沈风斓可以暂且放下,对太子的复仇。
    那轩辕玦呢?
    他明知揪出汪若霏,会让太子的罪名减轻,为何不阻止自己?
    甚至倾力帮她。
    轩辕玦略一顿,而后徐徐道来。
    “你现在倾力救南青青,其实救的是当初的你自己,不是吗?”
    “而当初的你,我很想救,可惜我当时没有。”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救你一次?”
    印象中,晋王殿下从未说过,能不能这个句式。
    他一生骄傲,便是如今的韬光养晦,不过是学乖了做给外人看罢了。
    在她面前,他依然霸道又傲娇,时不时爱吃飞醋。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了。
    这突如其来的能不能,反倒让她一愣。
    救她吗?
    她当初在太师府,在桐醴院,身边的丫鬟都被遣散,只留下了浣纱和浣葛。
    府中的下人看人下菜碟,对她越发不敬,一应吃食供应都偷工减料。
    昔日毕恭毕敬的柳姨娘和沈风翎,开始对她冷嘲热讽,百般羞辱。
    她怀着身孕,忍受着这一切,不是不难过。
    若非还有一个定国公府,只怕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那个时候,她的确很希望有个人来救她。
    也因为知道没有希望,所以自己一点点地熬着,不敢有丝毫让人看轻。
    这个世界的规则,太过残酷。
    只要你露出半分怯意,就连下人都敢欺负到你头上。
    她一直端着姿态,便是在静清院待着的那些“冷宫”生活中,也不敢丝毫懈怠。
    没有宠爱,她就拿身份去压下人。
    没有身份,她还有满满的嫁妆。
    就算一无所有,她还有永远挺直的背脊,绝不服输。
    而今日,轩辕玦说。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救你一次?”
    他明白,救南青青是她心中的执念,是她的自我救赎。
    这种明白,在她看来万分可贵。
    他终于不再觉得女子就应该认命,就应当任凭男子的权谋斗争摆布。
    他终于体会了沈风斓的执念,体会到她的不屈与铮铮傲骨。
    他终于愿意放下身段,去想她所想。
    ……
    这一夜,她在红绡帐中,他在榻上。
    彼此相对,虽然隔着两丈远,却像是彼此贴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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