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来抵过,他才能觉得划算。
    沈风斓漂亮的眼珠子一转,几乎把他的心也揪着转了一圈。
    他蠢蠢欲动,她领会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为如何借此账册扳倒太子,献上一计吧?”
    晋王殿下:“……”
    沈风斓的脑子里,就不能有些旖旎的念头吗?
    最后,晋王殿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好,和沈风斓探讨了一番正事。
    一件在沈风斓眼中是正事,在他眼中大煞风景的事。
    奶娘进屋把两个孩子抱出去,像是知道他们有要紧事商谈似的,他们不吵不闹,乖乖被带离了屋子。
    沈风斓道:“殿下打算如何揭发此事?”
    事情的真相是一回事,如何让圣上对太子的愤怒达到巅峰值,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其中关键,就在与谁去告诉圣上,如何告诉圣上。
    “殿下自然是不能去的。这样大的事情,太子罪证确凿,如果由殿下去说,反而叫人以为是党争陷害。”
    一旦众人目光的焦点,从太子贪污户部银两,转移到党争上,那就混淆了事情的本真了。
    他略一思索,“按照惯例,这件事应该由户部侍郎来首告。户部的两个侍郎都是本王的人,选一个口齿伶俐的便是。”
    这个想法虽然最合乎规矩,但是过于中规中矩,并不能发挥事件最大的效应。
    沈风斓道:“就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吗?更得圣上信任,或是位置更加关键的人。”
    晋王殿下抬起头来,淡淡道:“有却有,只不过,不是本王的人。”
    “殿下的意思是,我父亲?”
    沈风斓苦笑地摇摇头,“别说我只是殿下的侧妃,便是殿下的正妃,父亲也不会为我冒这个风险的。”
    只要是有关于皇子的事,对沈太师而言,都像是跗骨之蛆。
    皇子们拼命想贴上他这个一品太师,而他甩都来不及。
    一旦沾上,在圣上面前还能不能维持中正的形象,那就很难说了。
    就算他知道太子贪污是铁证如山,为了避嫌,也不会挺身而出的。
    “沈太师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不会做。至于定国公或是高轩,对你的宠爱是出了名了。只要一站出来,旁人便会觉得他们是为你,而帮着本王斗太子。”
    现在朝堂之上,党争之风如此炙盛,想让人相信此事的真相,并非易事。
    像沈太师这样有中正之名的人,实在不多见。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詹世城?”
    自从正月开朝,詹世城在殿上参奏了晋王一本之后,圣上就记住这个人了。
    他区区一个京兆尹,得以屡屡入御书房觐见,可见圣心。
    如果由这个人来检举太子,不仅圣上会更加重视,朝臣们也会更加相信此事是真。
    毕竟詹世城的“愚蠢”,人尽皆知。
    “詹世城近来,和殿下走得颇近。殿下可有法子,让他担下这个担子么?”
    他笑道:“老詹那个人的性子,反而是本王去找他,他才会疑心。你放心吧,只要设法让他看到这本账册,没人请他他也会去朝上告一状的。”
    就像他当初,为了京城中几个摆摊的升斗小民,就敢在御前告晋王殿下一状一样。
    ——
    连日阴雨绵绵,京兆尹府中无大案要案,詹世城闲坐在窗前,捧卷细读。
    这本书倒不是什么论语孟子,也不是史记兵法,只是一本寻常的传奇小说。
    里头不仅有传奇志怪故事,还有平常男女的感情故事。
    自打他的夫人,因为他不肯接受侯爵,与他闹别扭一气回了娘家之后。
    不出一年,就缠绵病榻过世了。
    夫人不仁,他却不能不义,为嫡妻守孝三年这样的规矩,他牢牢遵守着。
    不仅没有续弦再娶,也从未寻花问柳,连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许多。
    就怕自己春心萌动,不能把持。
    如今三年守孝已过,他好似也习惯这种一个人的日子了,未曾想过再娶。
    直到那里在京郊,马车里走出的翩翩少女,勾走了他的心魂。
    他从沈侧妃的口中得知,那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南青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好像终于明白,自己那一颗心,为何沉吟至今。
    因为他始终没有遇到,那个令他动心不已的人。
    她站在沈侧妃身旁,明艳华彩并不能及上,那位京城双姝之一的女子。
    虽不耀眼,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秀丽,一颦一笑,万分可爱。
    一笑就笑进了他的心底。
    他自少年时期过去后,就没有看过这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子,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信手就翻出来看。
    一面看,一面想着南青青的笑颜,不禁傻笑。
    正当此时,窗外飞进来一个影子,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筒形。
    詹世城见多识广,很快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一颗火药。
    有人想炸死他?!
    他灵敏地一翻身,朝桌后一躲。
    那颗圆筒状的火药并没有炸开,空气中仍是清新的味道,带着窗外春光的气息。
    他慢慢直起了身,朝那东西看去。
    竟是一本被卷成筒状的册子,看起来厚厚的一本。
    他连忙上前拾起,再朝窗外一看,哪里还找得到掷物之人的行踪?
    这册子里头,到底是什么?
    既然有人特特投进他的窗中,那他就打开看看便是。
    他麻利地拆下外头细细的麻绳,将那册子打开,油墨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显然是一本新写就不久的册子,里面记着一笔笔的帐。
    詹世城眉头一皱,彻底打开那本账册。
    这东西是何人做的帐?
    真是做得惨不忍睹!
    有的帐没有来路,有的帐没有去向,有的帐甚至连用到哪里都没写清。
    谁家要是雇用的这样的账房先生,那可就倒大霉了。
    他耐着性子又往后翻了几页,忽然抓住了某些头绪,思路越来越清晰。
    这似乎,是朝臣之间勾结、收受贿赂的账册。
    他快速地浏览一遍直到过半,册子里抖出了一封信笺,他连忙拆开一看。
    “此账册,为东宫与户部尚书朴珍前之间,贪污国库银两的罪证。某虽有心为国惩治此等蛀虫,无奈力弱。闻得詹大人乃忠正之臣,只能寄望于大人,免教我大周再受虫害。”
    这封信,看得詹世城眉头直跳。
    他记得,卫大将军战死玉陵城那年,大周境内有一场虫害。
    侵蚀了中原地区,大片良田。
    许多州府几乎是颗粒无收,许多安居乐业的百姓成了流民。
    流浪在逃荒路上的饥民,吃草根挖树皮,甚至有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这一场巨大的虫害,才使得大周国力衰落,粮草不足,被胡人找到可乘之机意图侵占玉陵城。
    若非如此,卫大将军或许就不会死,他的兄长詹世勋——
    也不会死。
    这个书信之人,想必对他的身世有足够的了解,所以用虫害来做比喻。
    这个比喻,让詹世城感同身受。
    田野间的蛀虫是侵蚀庄稼和良田,朝廷上的蛀虫,却能消耗国库于无形。
    这等禄蠹,人人得而诛之。他气愤地一拍桌子,恨不得现在就进宫去告御状。
    忽然想到,今日朝中休沐。
    又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椅子上。
    不成,上回一时冲动弹劾晋王,闹了个大笑话。
    这回他得小心谨慎些,查实了账册上的内容,再去御前说话。
    这样想着,又认认真真翻开那本账册,一一梳理里头的关系……
    就在京兆尹府派出人手,暗暗调查太子和户部的这些糊涂账时,晋王殿下也躲在暗中施以援手。
    詹世城也不笨,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许多关键的信息查不到,便找来沈风楼和陈执轼相助。
    他们两一个是不入朝的公府世子,一个年纪尚轻官职不高。
    好在父辈位高权重,借助他们的威权,替詹世城查清了不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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