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之生来患有血友病,脆弱得就像瓷娃娃,而言郁很健康,我和贺景忱,也就是他们的父亲,从此便对淮之更上心些。”
    “言郁小时候性子调皮,四岁那年,他不小心害淮之摔倒,导致淮之的喉咙处被划伤出血,后来也留下淡淡的伤疤。”
    “他们五岁的时候,我和贺景忱感情不合离婚了,贺景忱是完美的商人,但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想留下言郁作为他的继承人,我没办法,最后只能带走淮之。”
    “淮之虽然患有血友病,但他内心坚毅,一心想学古典舞,立志将它发扬光大,让世界上更多人看到。”
    “而言郁……”温窈婕深吸一口气,眼里似乎已经有了薄雾,“他六岁那年偷偷给我打电话,哭着跟我说,他父亲抢走他捡回家的猫,还逼他亲手把刀子捅进猫的肚子里,他说他满手都是血,说他害怕贺景忱,哭囔着让我回去接他离开贺家。”
    “他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是在十岁的时候,那次他说他快死了,因为他比赛没有得到第一名,让完美主义的贺景忱感到丢人,所以贺景忱把他关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不给他吃喝,而在这种情况下,贺景忱最后还逼他吃辛辣的东西,言郁那时候没抗住,进了医院差点死了。”
    “他求我救救他,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后来,言郁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我。”
    “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二十岁,那时候的言郁已经变得跟他父亲一样,脸上没有温情,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棠棠,他们的人生轨迹截然不同,淮之因为身体原因,从小生活在爱与被爱中,你知道的,他温柔阳光又乐观,可是言郁不同,他父亲把他养成冷血自私又偏执的性子。”
    “言郁其实很缺爱,他——”
    “伯母,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安棠问。
    “淮之已经死了,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过去,伯母希望,你能重新拥抱幸福。”
    “所以你想让我和贺言郁在一起?”
    “如果你对他有一丁点喜欢,我觉得你们可以试着交往。”温窈婕平心而论:“言郁对你是喜欢的。”
    安棠笑了笑,“伯母,你不了解贺言郁,他只爱他自己。”对她,只是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以及把她当做取乐的玩意儿。
    “更何况……”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苍茫的天际,似乎在遥远的天边,她的淮之还活着。
    “我爱的人一直都是淮之。”
    闻言,温窈婕沉默着。
    刚刚说了那么多,其实她身为一个母亲是有私心的。她愧对贺言郁,想要弥补他,可如今的贺言郁有钱有权有地位,他什么都不缺,身边就缺能带给他温暖的人。
    不管他对安棠的感情如何,她这个母亲能做的就只有尽量撮合他们。
    哪怕这对安棠而言并不公平,可是没办法,人都是自私的。
    温窈婕不死心:“棠棠,如果你真的深爱淮之,那你现在也不会和言郁走得这么近。”
    这话确实有点过。安棠倒是不恼,语气轻缓:“伯母,这你得问贺言郁了。”
    如果贺言郁不来纠缠她,她是不会主动找他的。
    “叩叩——”
    落地窗里面传来沉闷的声响,只见贺言郁站在屋内,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他走到阳台,瞧见温窈婕眼里似乎有水雾,疏离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客气问道:“温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贺言郁微微颔首,“温夫人若是没事,可以先进屋吗?”
    这是有私话要单独和安棠说。
    温窈婕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屋,空阔的阳台只有他们两个人,从这里凭栏而望,可以看见漂亮的花园和喷水池,穿过层层景致,隐隐可以看见清澈的人工湖泊。
    这里只剩他们,贺言郁卸去那身疏离客套,慵懒的倚着栏杆,笑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或许是因为不爱,又或许是不在乎,所以安棠说话也没那么顾及,直言道:“聊你小时候的可怜事。”
    “哦?”贺言郁似乎来了兴致,手肘抵着栏杆,一副打算聆听的模样:“说说。”
    安棠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小时候发生的事,你自己不记得?”
    “记得啊。”贺言郁大大方方的承认。
    “那有什么好说的。”安棠敷衍道:“真是无聊。”
    “无聊吗?”
    贺言郁有些费解,又有些苦恼,半晌,他盯着安棠,微笑道:“因为我从不觉得自己小时候可怜。”
    “如果没有以前那些经历,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贺言郁呢?”
    “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就连贺景忱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笑容越来越深,隐匿着诡异与渗人,像极了操纵阴暗的幕后黑手。
    这才是真正的他,不会轻易感情用事,想要他折下傲骨,心甘情愿把一个人爱到骨血里那是很难的。
    于他而言,他的爱只流于表面。
    安棠撇开视线,不愿与他对视,索性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在屋里,你爸妈都希望我离你远点,我不是很明白。”
    他顿了顿,伸手揽着安棠的肩膀,垂眸凝视她,笑道:“难道我很可怕吗?”
    “……”
    “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约定的三年期限别忘了。”
    贺言郁压下眼底的一抹情绪,面上装得既无辜又风轻云淡。
    “所以,你也要记得跟我一起回港城。”
    不知情的人要是听到他这番话,还以为贺言郁生怕女方丢下他跑了。
    第23章 晋江独家首发【二更】……
    温窈婕夫妇在安家吃完饭就走了,下午的时候,安棠和自己的父母在书房聊了会,跟他们说了与贺言郁的事。
    安仁依旧不赞同道:“棠棠,我跟你说过,贺言郁那个人极具攻击性,更是个疯子。你跟他玩心机玩手段,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就是你陷其中出不来。依我看,那个三年期限只是他坑你的幌子,本质是为了把你骗回他身边,然后对你展开报复。”
    别看贺言郁年轻,但他的心思城府阴着呢,淫浸商界的笑面虎,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安仁说的这些,安棠心里都明白。
    她的指腹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平静又温和的说:“爸,那你有没有想过,最后输的人是贺言郁。”
    人活于世难免少不了孤独,淮之已经去世了,而她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幻想里,有时候是件很累的事。
    如果……
    贺言郁最后真的变成了温淮之,那有这么一件活灵活现的赝品,其实也不错。
    要是中途他厌倦了,后悔了,甚至想退出约定的三年期限,那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她依旧会缅怀思念温淮之,而且还少了贺言郁的纠缠。
    多好。
    叶听娅说:“棠棠,贺言郁是贺言郁,淮之是淮之,你清醒点,他已经去世了,就算你把贺言郁变成温淮之,他也回不来了。”
    安棠五岁的时候,由于他们的疏忽才导致她被人拐卖,等他们和警察赶到的时候,安棠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从那以后,原本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整日蜷缩在黑漆漆的房间,不会笑,不会哭,沉默得就像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们请来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可是依旧没有用,直到后来,她在歌舞院遇到练舞的温淮之,那个打小就温柔乐观的小少年,慢慢靠近她,陪她说话,给她跳舞,把她护得就像城堡里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慢慢的安棠也愿意回应温淮之,他的一场舞蹈表演,她永远都坐在第一排,安静又乖巧的看着。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仅仅用青梅竹马就可以解释的。
    安棠知道他们都很担心自己,伸手挽着两人的手臂,笑道:“爸妈,你们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可以自己做主。”
    一家三口在书房聊了很久,安棠从里面出来,路经廊尾的时候,通过玻璃门看到贺言郁站在玫瑰温室里面。
    他背对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安棠推开玻璃门走进去,温室里养了很多漂亮的玫瑰,头顶是球形透明的玻璃窗,挂着无数璀璨的星星,每一串挂坠低端都有一张照片。
    “聊完了?”贺言郁松开手中的照片,荡起的风吹得照片晃了晃。
    他抬眸看向安棠,安棠却盯着他刚刚看的那张照片,照片是几年前拍的,那次是她和温淮之一起去呼伦贝尔,躺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看漫天星河。
    “嗯。”
    “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贺言郁长臂一伸,揽着她的腰,指腹圈起安棠的长发缠绕,举止多了几分调情的意味,像是在向这满屋子的照片宣誓主权。
    “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就今晚吧。”贺言郁眼尖地瞧见玫瑰温室外面,安仁和叶听娅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微微垂眸凝望安棠,俯身咬了咬她的嘴角,轻轻碾磨道:“我怕夜长梦多。”
    *
    当天傍晚,安棠和贺言郁乘坐飞机回到港城,她坐在位置上,透过机窗看到外面黑漆漆的云雾,与之渐远的是埋葬温淮之的地方。
    贺言郁坐在她身边,打开电脑处理集团的事务,两人都没有说话,明明离得这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
    翌日清晨六点多的时候,天还没亮,两人回到御景庄园,当周婶看到安棠的那刻,整个人都呆了。
    她惊喜道:“小棠,你回来了!”
    “嗯。”
    贺言郁直接去二楼,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下来,他走到安棠身后,趁她喝牛奶的时候,俯身亲了亲她的侧脸。
    用意味不明又有几分恶劣的语气说:“早安吻。”
    仿佛又在报复安棠那晚的晚安吻。
    温淮之有的,他要有,温淮之没有的,他更应该有。
    贺言郁转身离开,端着早餐出来的周婶恰好看到刚刚那幕。
    她偷偷抿嘴笑了笑,虽然之前网上都在传安棠把贺言郁当替身,可现在看来,这对小情侣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网上那些人净瞎说。
    “小棠,你这次回来,以后跟先生好好过。”周婶说:“你不在家的那几个月,先生他很想你。”
    安棠没有应,抽出纸巾擦了擦脸颊,继续安静的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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