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发生了顷刻之间。
    两人刚刚走出那浓雾之境,忽然间脚下一变,刚刚还是坚硬的山石,忽然变得松动了起来,仿佛有一只巨兽伺机从地底钻出一般。
    风里传来那女子尖锐而疯狂的笑声,“我还当时谁,原来是你,当年没淹死你,今日便补上吧。”
    话音刚落,两人便觉脚下一空,那些松动的山石几乎在瞬息之间全数消失。
    身体急速下落。
    叶沉一手将那软剑向周遭滑壁上一插,一手将她箍的极紧,扣在自己身侧。
    然后而两个人的下降速度如何是一柄软剑可以控制住的呢。
    两人甚至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身体急急下落。
    叶沉衣袖一挥,一股气力自掌心射出,雾气淡去,方才看清楚,下面正是一片山林。
    在落地的瞬间,他身形一变,将她按在了自己身上。
    洛书在眩晕的气流冲击下刚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便重重的落下。
    隐约间她听到一声骨裂与闷哼……
    两人命大,落下的时候被一颗千年的大白桦树接住,避免了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喂,你还好吧!”
    洛书被挂在较高一节的树枝上,伸着脑袋看向下面一节树枝之上的叶沉。
    他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浅浅的血迹,缓缓流出,像是受了伤。
    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的吓人,“还好,暂时死不了!”
    一个时辰之后
    洛书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前行。
    她背上背着叶美人脸色苍白,嘴角却高高翘起。
    他身材高大,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一手玩着她的头发,一边假惺惺的称赞,“想不到你这么小的个子,力气还挺大,能背起动本王。”
    洛书嘴角抽了抽,忍住了将背上这只扔下不管,自己跑路的冲动。
    她咬咬牙,一边暗示自己,人家为是救你的命才会摔断腿的,为了救你,要不然凭借他牛叉哄哄的身手,早就自己跑路了,是你连累了人家……
    一边心里骂着,看着挺精瘦的一个人,怎么死沉死沉的,难道他父母在他刚生下来就知道这个是死沉的家伙,所以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第一个想法的确是真实的,叶沉若非为了照顾她,腿也不会被骨折,第二个想法,因为先帝驾崩多年,沈贵妃也已仙逝,至今无从考证了!
    叶美人见她不反驳,心情更好了,他贱兮兮的拿起她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指尖,一会挠挠她雪白的脖子,一会又指挥着她向左向右,不亦乐乎!
    虽然有点沉,不过还能接受。
    当年她好歹也是警队里五项全能冠军,负重越野之类的大功率消耗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穿越之后,这身体看似柔弱,实则将门出虎女,身体素质竟然比她想象的要好出许多。
    所以即使背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没觉得多累。
    两人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后背之上的灼热,让她有点面红耳赤。
    叶沉只觉得她后背出奇的柔软,由于靠的极近,少女身上的馨香溢入满怀,柔软而温热,行走门后颈起伏,露出的一抹玉色,如林间落于梅花蕊上的雪,引人遐想……
    耳后那一点朱砂,似乎那天的唇上的凉意犹在,他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浅浅的喷在那玉色雪颈之上,初期的颤栗之后,起了一层淡淡的粉。
    一时之间林间山路上,只听得两人匀速的呼吸声。
    洛书脸红了红,两人一时有些尴尬。
    她刚想说什么,只觉得脖颈后一凉,有极柔软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贴上来,她浑身一个颤栗,像是电流传遍全身一般,差点没跳起来。
    其实叶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下那一吻,他看着看着,就下了口……
    洛书突然间加快了速度,脸红的吓人,说话也结结巴巴,“喂,你干什么?”
    叶沉看着她耳根后也已红透心情更加愉悦,压低了声音,“我怕是不行了。”
    已经准备好扔人的洛书,听到这句话时,将自己的手又收了回来。
    某人得意,继续装,“本王,本王要死了!”
    洛书只觉得心中一颤,转念一想,哪里有摔断死的人,这家伙分明是这自己的咸猪手找借口。
    她恶狠狠的在他腿上一掐,“死你个大头鬼,你见过断腿死人的吗?”
    叶沉“哎哟”一声,作势趴在她背上,靠的更近些。
    忽然心中涌上一种奇异的情绪,腿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他觉得自己竟然像个坑蒙拐骗的坏人,竟然想着靠伤来博取同情。
    唇畔荡漾起一抹极深的笑意,那笑意深入眼底,漆黑的凤眸泛起微微涟漪,这般足以让人醉溺于其中的姿色……
    却独独那人看不到。
    他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洛书脸色铁青,双手一松,将他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阔步离开。
    叶沉被她扔在地上,对着她的背影缓缓道,“你这是始乱终弃,你这是不负责任!”
    某人一脸怨妇相坐在原地,巧笑倩兮的看着那少女背影。
    洛书一个踉跄差点没摔掉门牙。
    她脸色古怪的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大步离开……
    一刻钟之后
    洛书背着叶沉亦步亦趋的艰难行走在山路上。
    “你确定你的那些仇家不会追来吗?”
    洛书总是感觉身后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跟着她们。
    叶美人凤目抬了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风起,林间斜阳稀疏落于地上,去年冬日里,还未腐烂入泥的桦树叶子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
    “咔嚓”
    一双精巧的白靴,一脚碎那片叶子。
    靴子的主人听到声音后一惊讶,随即发现是落叶,面纱之下的脸狠狠一蹙,使劲碾了一脚。
    方才示意身后的两个白衣女子跟上。
    后面那女子道“师叔真是不公平,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大师姐是她的嫡传弟子,有什么好事尽想着她,咱们这里都是后娘养的。哼,若是阁主在,也不会有这种不公的待遇。”
    走在最前面的那白衣女子不悦,“玉竹你放肆了!”
    被称做玉竹的那女子不以为然,“怕什么,三师姐,这里又没有别人。”
    被玉竹称为三师姐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师叔说那两人跑不了多远,就在这附近,天快黑了,抓住那两人回去交差,否则,大师姐那里,可真要吃亏了。”
    玉竹冷哼一声,“她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让我们给她卖命杀人。”
    “玉竹!”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三师姐怒斥一声。
    走在最中间的那女子赶忙道“三师姐,玉竹师妹也是无心,别动了怒。”
    说罢自行上前走了几步,“咿,刚才还有脚印呢,怎么这回却没了。”
    玉竹冷笑看着她,“合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自负姿容绝色,不过就是想如大师姐一样,入宫去……”
    “嗤!”
    “阿!”
    三师姐冷漠的将剑拔了出来,在合欢身上擦了擦。
    玉竹惊呼一声,“师姐,你,你杀了她!”
    三师姐杜衡将剑收回,“合欢师妹是被逃脱的那两人杀的,你别记错了!”
    玉竹显然受了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衡,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合欢师姐再不济,也与你我同门数年,她只是心思重些,你为何要杀她!”
    杜衡眼神阴鹜,负在身后的手里,瞬间多了一把匕首。
    她笑笑,“玉竹,现在阁中内乱,掌门师叔与阁主嫡传弟子之间争斗不断,而大师姐这些年做的这些事,你我都知道,如果掌门师叔这一派胜出了,你说她会如何对待你我这样的阁主门生!”
    玉竹走神间,忽然见眼前寒光一闪,杜衡眼神狠辣,杀气腾腾……
    眼看那匕首便要划破自己的脖颈。
    却在匕首触碰到皮肤间,被某种硬物撞开。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
    玉竹眼睛睁的极大,眼看着杜衡的那一刀快要结束自己性命时,中途发生了意外。
    那少年一身素色衣衫,以极快的速度夺过杜衡手里的匕首,一脚将她踹翻。
    而杜衡连反坑之力都没有。
    一边的白桦树上,倚靠着一个男人,他懒洋洋的靠在那里,指尖还捏着一块极小的碎石头。
    两人一动一静间,便制服了,凤栖阁内身后属一属二的杜衡。
    这两个她要追杀的人,就这样救了她一命!
    玉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突变。
    待回过神来,方才对杜衡骂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杜衡趴在地上姿势狼狈,她身上几处大穴被叶沉的石头封住,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拼命的睁大眼睛。
    洛书将杜衡扔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又试探了一下被杜衡刺了一剑的合欢的脉息。
    方才对叶沉道,“这女人真狠,一刀弊病,唉!”
    玉竹双眼微红,一下子扑到地上,抓住她杜衡的衣襟,“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杀我!”
    杜衡不能说话,眼睛瞪的大大的。
    洛书走到叶沉身边,将那一把匕首递给他。
    叶沉仔细的看了一眼那匕首之上的雕花与镶嵌,冷冷一笑,不言。
    方才回头对玉竹道,“你门中近来是否有某个重要位置的选拔!”
    玉竹一惊,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是,你怎么知道!”
    洛书道“你与地上死的这姑娘,还有她,应该是属于最有力的竞争者,借机除了你们两人,也就没有人给她争这个位置了。”
    玉竹眼睛动了动,坐了起来,忽然一把拿起匕首,以迅雷之势,割断了杜衡的喉咙!
    杜衡的血滋滋的往外涌。
    将白衣染红,玉竹脸上没有一点变化。
    她将那匕首一扔,失神的坐在了两具尸体中间。
    “他受了伤,你一人未必是我的对手,你救了我一命,我理应放你们一马,走吧,趁着师叔还未派其他们来!”
    洛书看了一眼叶沉,两人相视一笑。
    洛书道,“你说的大师姐,是谁?郭维可是系她所杀!”
    玉竹面无表情,冷冷看了她一眼,“此事,我不清楚,我与她们二人不过是个二等门徒,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我们知晓。”
    洛书觉得这姑娘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再问下去,也不会再吐露什么的。
    叶沉淡淡道“走吧,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说罢将那杜衡那匕首往地上一扔,“走吧”
    “走吧”
    洛书搀扶着他,向林子外走去。
    玉竹坐在地上,忽然道“前面一里之外有条河,过了河,你们就能找到出路了!”
    洛书看了叶沉一眼,后者点点头。
    “如此多谢。”
    玉竹依旧坐在地上,“你救我一命,扯平了。”
    ……
    这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她们见过太多。
    她搀扶着叶沉走出树林,果然见到一条河。
    回头看了一眼,雾霭深深的林子,方才问道,“她说的那个大师姐究竟是谁?”
    叶沉将身体大半靠在她身上,两人站在河边,脉脉斜阳,余晖洒满了河边,半江瑟瑟,如流动的碎金。
    天际一行序雁,由南至北,河岸边的芦苇荡,于春风里轻漾,身后是墨绿色的林海……
    那里极淡的血腥味还残留在指尖。
    叶沉笑笑,嗅着怀中少女的馨香,“说不定回去你就知道了。”
    洛书费力的将他扶正,看了一眼,被她手树枝固定而粽子的腿,有些莫名的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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