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柔软的泥土,幽雅的香气传入鼻尖。但是只要扒开花丛露出下面的土层,骸骸白骨堆积起来,化作花朵最肥沃的养分。
    美丽而又残酷。
    很漂亮吧,我的花。
    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女子。女子穿着繁重华贵的十二单衣,黑色和红色相互交织,勾勒出的彼岸花纹样从下摆蔓延而上,重重叠叠。
    女子暗红色的头发披散开来,深红色的眼眸静静看着灰原哀。明明只是站着,灰原哀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
    彼岸花弯下身抚弄歪倒的花,有什么东西在灰原哀脑子里回转。
    你是那时候的
    如果按照她曾经一直坚持的科学来看,她的猜想毫无疑问荒谬至极。但是眼前的事物本就已经脱离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那么她偶尔依靠女人特有的直觉大胆猜测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彼岸花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这些花长得很旺盛呢。彼岸花似乎打定主意要和灰原哀探讨如何养花到底,如果没有充足的肥料,这些花可长不了这么漂亮。
    你说的肥料,该不会是想到刚才看到的花丛下的森森白骨,灰原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自在的放开了手中的花。
    注意到灰原哀的小动作,彼岸花耸了耸肩,就像你猜的那样,人类的骨血是它们最优质的养分。
    但是最上等纯粹的花泥,却不可以沾染到任何的血腥气。
    你应该猜到了吧,我是妖怪这件事。
    所以,用骨血供给花朵什么的,根本就是一件平平无常的小事嘛。
    这里是哪儿?
    此岸与彼岸的交界处。也就是你门口中的三途川河畔。
    也是彼岸花的流放之处。
    听到大妖的回答,灰原哀忍不住睁大双眼,
    那这么说,她已经死了吗?
    别担心啊,你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彼岸花像是漫不经心般随手掐掉一朵萎蔫的花,悠悠回答。
    我可是救了你呢。如果不是我的话,那个人再回来的时候你可就是要被献祭给那个怪物了啊。
    而且,真的是那样的话,不仅你的性命会丢掉,就连你的灵魂都会被彻彻底底吸收干净,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么说,你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了?灰原哀的关注点让彼岸花略感惊奇的抬眸看了一眼。
    差不多。
    毕竟那个男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嘛。
    如果她猜的没错,四月一日那边估计也明白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
    彼岸花似乎不想给灰原哀再次提问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呐,你相信神明的存在吗?
    灰原哀沉默,很久才像是叹息一般回答:就算我说不相信,但是眼前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说出不相信了呢。
    彼岸花像是没察觉对方话里若有若无的抱怨,红唇抿起,笑道:是啊,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神明。不过很现在的人们都不怎么信神了,对吧?那群装模作样的家伙没有的信徒的信仰,力量不知道衰弱到什么地步了呢。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没猜错的话,你见到的那个男人恐怕是想造神呢。
    一个伪神。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想要怎么做,但是猜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如果你的灵魂真的被最后献祭给那个伪神的话,恐怕此岸会受到相当可怕的影响吧。
    即便是伪神,也不是区区人类就能与之对抗的。
    还有对方用的那些东西,黑暗、恶意、嫉妒、贪婪聚集了如此多的人类阴暗面的东西就算不是神也不好对付,成功了的话此岸就真的遭殃了。
    不过,我救你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彼岸花话头一转,身上的气势骤然凌厉起来。
    看那边。
    灰原哀顺着大妖的手看过去,灰蒙蒙的影子一个接一个缓缓踏上渡船,其中不少在河中被翻腾的浪花拍落,再也不见踪影。
    那些都是此岸死去人类的灵魂。我的任务就是永生永世呆在这里,守护着此岸与彼岸的交界。
    但是
    慢慢跟着彼岸花往前走,灰原哀发现,走得越远那些盛开的彼岸花模样就越加残破。一开始只是花瓣不再有光泽,在慢慢变得萎蔫干枯,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杆,甚至遮不住下面的骨骸。
    彼岸花的香气引导亡魂来到此处,但是如你所见
    彼岸花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女孩。
    我已无力支撑花田了。
    妖怪的生命虽然漫长,总有一天也会到达终点。现在看来,她的终点似乎不远了。
    灰原哀隐隐约约明白了对方找自己的原因。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代替我成为彼岸花,永远守在这样的荒芜偏僻之处;或者回到那个地方,成为伪神的祭品,连灵魂都不复存在。
    暗红色的眸子盯着灰原哀,似乎在催促对方作出决定。
    你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灰原哀低下头,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我似乎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呢。
    确定吗?如果选择和我一样的话,可就再也回不到你的朋友那边了呢。彼岸花此时却好心的提醒灰原哀。
    并且,在漫长的生命里都没办法再离开这里一步了。
    当然。灰原哀挑眉看着彼岸花,我可不是说话出尔反尔的小孩子啊。
    这样啊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遮挡了彼岸花嘴角的笑容。
    刹那间,数不清的花瓣漫天飞舞。
    ****
    哦呀。
    看着空无一人的毒气室,安部凌眯了眯眼,眼神里阴鸷几乎要满溢出来。
    狠狠把脚底的红色花瓣碾碎,安部凌突然开始笑起来。笑声低沉,就像是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干涩生哑。
    被抢先了啊
    话语里藏不住浓厚的杀意,可他就算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也毫无办法。
    那种地方,不是活人能去的,一个不慎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的
    安部凌的身影挡在门口,乌丸莲耶无法看到里面的场景,他正想要开口询问。
    以乌丸莲耶现在的身体情况本来是不该来到此处的,不过为了近在咫尺的永生,为了第一时间向神灵许愿,哪怕是强撑着这虚弱不堪的身体他也执意前来。
    什么都没有哦,乌丸先生。安部凌转过身,只不过是祭品需要换一个罢了。
    他完全不给面前的人反应机会,正常人看不到的式神狠狠将手插进乌丸莲耶的胸膛。乌丸莲耶甚至只来得及发出嗬嗬的气音就断了气。
    真是愚蠢的可以啊,对我这么不设防,还特地把自己的手下全部赶走。
    明明是占着普通人看不见式神,安部凌毫无负罪感耸耸肩。
    虽然那个最完美的灵魂跑掉了,不过你这个残次品也还是勉强能用的贪婪至极、黑暗至极的灵魂。
    为自己能为神明的现世出一份力感到自豪吧,蠢货。
    第70章
    又是那个梦。
    【】
    你在说什么?
    夏目贵志又在做梦。
    还是那个阴沉冰冷的梦境, 还是那个声音似乎在向他诉说什么。不过之前还能勉强听清楚几个词句,这一次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是对方的意识彻底被掩埋,再也无法浮出。
    他挣扎着想要向对方靠近, 但是每当他将要接近的时候总是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推开。
    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什么, 那股力量莫名让他感觉到亲切, 明明是在这样诡异的场景下, 他就是觉得那股力量不会伤害他。
    不对, 也不能完全说是亲切, 那更像是畏惧和臣服,那股力量对他的畏惧和臣服。
    忽然有什么人把他往后面很很一拽, 他猝不及防下往后一倒, 四周的黏腻感立刻消失不见, 尽管依旧是漆黑一片但没了之前的那种压迫感。
    怎么回事?
    夏目贵志张了张嘴, 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远方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十分突兀。下意识朝对方跑去, 他才发现不仅仅是自己的声音, 就连他的跑步声都听不到。
    可他应该不是在原地踏步才对,不然为什么那个白色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了呢?
    不,说不定不是他接近了对方,而是对方在缓慢靠近他。
    夏目的脑子还没转过来,那道白色人影倏忽之间来到他的面前,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睁大眼,把对方的面容丝毫不漏收进眼底。
    那、那是!
    唔啊啊啊!受到巨大的惊吓, 夏目贵志惊醒过来,巨大的动静把主卧的妃英里也吵醒。
    怎么了,贵志君?
    啊、没、没事!就是做了噩梦。匆忙应付完妃英里,夏目倒回床上, 闭上双眼,毫无睡意。
    怎么了,夏目?
    被吵醒的可不只是妃英里一个人,偷偷睡在夏目旁边的猫咪老师自然也被吵醒了。
    嗯猫咪老师,梦到自己,是在预兆什么吗夏目也不知道是在问猫咪老师还是在问自己,他现在一闭上眼那个白色人影的脸就会清洗无比的浮现在他面前。
    那是他的脸。
    这么说也不准确,对方的面容虽然与他几乎毫无差别,但是发色和瞳色又是完全不同。对方发色银白,眼瞳不仅是极其罕见的金色,更是诡异的竖瞳。
    不仅如此,那人脸上还有一些红色的艳丽妖纹,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脸上似乎有细小的鳞片相互交叠。
    那绝对不是人。
    可是如果是妖怪的话,又为什么要侵入他的梦境呢?
    想不通。
    而且对方留给他的话也十分奇妙诡异。
    【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为什么问他的选择?他最近没有需要选择的东西啊。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不停在脑海里浮现,折腾的夏目接下来根本没办法睡觉。终于凌晨的时候勉强陷入梦乡,又被闹铃吵醒,急急忙忙赶去上学。
    上课的时候他整个人昏昏欲睡,明里暗里不知道被老师看了多少次。稀奇的是,毛利兰竟然也和他一样上课昏昏沉沉。
    我说你们两个啊,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铃木园子看着好友眼底下的青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是做了噩梦其实也不能说是噩梦。
    我的话然而毛利兰却有些犹豫,是小哀那孩子啦。
    昨天那几个孩子出去野营,不知道为什么小哀突然间失踪了。我们昨天都在帮忙寻找呢。
    虽然想要马上报警,但是时间还不够。奇怪的是昨天半夜博士那边突然收到小哀发过来的邮件,说是对方遇到了暂时回到日本的父母,跟着父母一起离开去外国了。
    毛利兰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满是忧虑,我们考虑过这个邮件是不是别人伪造的,但是那似乎就是小哀本人发过来的。可怎么想都会觉得很诡异吧?
    本来休息的就比较晚,再加上心中的忧虑,她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江户川柯南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那种一看就假兮兮的邮件内容他一个字都不信,然而他手上又收到了另一封灰原的邮件,他的那封邮件里面,灰原算是详细的把失踪这件事解释了一下。
    可是没什么用,什么祭品啊,造神啊,彼岸花啊什么的他完全搞不懂,看灰原的样子又不像是暗号,简直让人云里雾里。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都是别人伪造的,可是单独发给他的邮件里面明晃晃称呼他工藤,甚至把她想到的有关组织的东西全都在邮件里讲述。如果不是灰原本人的话,谁又有能力伪造呢?
    而且,这两封邮件尽管内容差距极大,话里话外都明晃晃表明了,灰原哀在向他们道别。
    三个没休息好的人在烟雾缭绕的店里面,困意更是难以抵抗。
    你们三个,昨天干什么去了啊。
    刚刚睡醒的四月一日叼着烟枪,看着面前偷偷打瞌睡的三人,江户川和夏目他还能够理解,但是毛利兰也这样精神萎靡不振就十分值得探究了。
    是小哀那孩子
    再一次复述昨晚发生的相当奇妙的事情,毛利兰叹口气,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是吗那个女孩离开了啊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烟头,四月一日眯起眼,蓝金异色的眼眸深邃如烟海。
    兰小姐如果很困倦的话,要不要先去里面休息一下呢?然而四月一日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如果很疲倦的话,接下来的时间也没有办法好好照顾家人吧?
    说完,他像是开玩笑一样,眉眼都染上笑意,如果害怕一个人睡的话,也可以让摩可拿陪着一起哦。
    不用不用!那就打扰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四月一日说的也没错,照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晚饭都做不好。
    全露多露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兴冲冲的推着毛利兰往里走,四月一日注视着毛利兰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再次转过身,神情严肃。
    关于那位小姐的失踪,不知道柯南君你有没有别的线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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