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家歇了一天,王二驴实在是按捺不住,拿了钥匙,约上我一起去看县城的房子。
    房子的地址是在县城西南角,我们坐小客到了县里,又打了个三蹦子,这才到的地方。到了一看,这是挺大一院子,里面杂七杂八有好几间低矮的民房。从院门看见去,院里堆满了各种金属塑料废品,整个一垃圾站。
    我们对视一眼,没想到就这么个破房子,心中失望之情难以遮掩。我们捏着鼻子进到院里,看见墙上贴了一张大海报,上面写着“看前程、看学业、看官运、看健康,批八字、能破解、看吉凶、算命运”。我和王二驴面面相觑,没想到这里还有同行哩。
    一间厢房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戴墨镜的老头,长得尖嘴猴腮,满脸褶子,穿着脏兮兮的黑棉袄,见我们就打招呼:“呦,两位小兄弟,这是要算姻缘啊还是算事业。”
    王二驴摆手说:“我们啥都不看,我们也是开店的。”他看着手里的地址,找到西面的房子,用钥匙捅开,我们差点没被一股霉味熏出来。
    这间屋的面积倒还挺大,能有个八九十平,可里面堆满了破烂,天花板全是蜘蛛网,窗台上的灰能有一指厚。
    王二驴跳脚骂:“我就知道那南方人不是好饼,还愿赌服输让我们到县里去开堂口,原来就给这么个破地方。我一个月五十块钱也能租下来,这便宜让他落的。”
    我推了他一把:“别讲那么多没用的,既然来了,咱们就收拾收拾吧。”
    这时,院里其他的住户都出来看热闹,我们一看就皱眉,住在这里有好几户人家,有批八字的老瞎子,有三四十岁做暗门子的老娘们,还有捡破烂的老太太,有上访户的老头,反正都是社会草根人士。
    邻居们倒是挺热情,听我们要清理这里,都过来帮忙。我没让他们上手,大家刚认识,不太好意思。我打电话给黑大壮,黑大壮一听收拾屋子,说没问题,马上安排几个人过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来了辆货车,下来三四个小伙子,跟我们打过招呼,就开始收拾。这些人一看就是常年务工人员,活儿干的那叫一个麻利,时间不长屋子就清空,破烂装上车准备拉到垃圾站。捡破烂的老太太赶忙递给我和司机名片,问能不能照顾她的生意,把破烂拉到她的垃圾站,下面是地址。
    顺水人情也就做了,我招呼哥几个不急着走,正好到中午,连他们带大院那些邻居,一起请到街口的小饭馆吃饭。这里靠近贫民窟,饭馆经常招待小老百姓,烧菜分量足,味道浓,价格便宜,确实不错。
    吃过饭之后,把那些帮忙的小伙子打发走了,邻居们一起帮忙把屋子拾掇出来。虽然还有些残破,但比刚来时候强太多了,基本上可以办公住人。
    批八字的老瞎子人们都管他叫李大师,李大师介绍说,往北走到底有个劳务市场,旁边就有卖家具的商店,价格公道。
    我和王二驴商量一下,房间应该怎么设计。前面是办公的区域,中间弄个屏风啥的隔开,后面是我们的生活区,以后就要在这里常驻了。
    余下的几天,我和王二驴置办东西,我们两个大男人没有什么美感,在大院里一个暗门子大姐的帮忙下,总算有那么点样子。
    王二驴回了趟老家,把老仙儿的堂口运了过来,来客开门就能看见,挺有氛围的。
    收拾差不多了,请老瞎子查看黄历,找了良辰吉日,没几个人好通知的。上次在村里开堂口,搞得很不愉快,这次我们打算低调一点,就不大张旗鼓了,朋友里我就通知了黑大壮。
    这天一大早,我和王二驴挂上一千响的鞭炮,大院里的邻居们真不错,集体买了花篮送过来。快到中午的时候,黑大壮夹着小皮包来了,后面的员工抬着大花篮,他参观了一下我们的地方,笑着说不错,比他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强多了。
    黑大壮人脉极广,黑白两道通吃,我开玩笑说,让他以后多照顾生意。黑大壮拍着胸脯:“那是必须的,你们都是我兄弟嘛。”
    到中午的时候,我和王二驴要点鞭炮,没想到李铃铛和小雪师徒两个也来了。我们寒暄着,赶紧往屋里请,小雪说:“这次来的匆忙,什么也没买,你们两个刚刚办堂口,用钱的地方多,这一千拿着。”
    我和王二驴都不要,小雪发火了:“大家都是同道,不要这么扭扭捏捏,快拿着。”
    王二驴把钱收下,小雪拉着我到没人地方,:“小冯,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丹东。”
    我心里咯噔一下:“亮先生呢?”
    小雪摇摇头:“他已经不在了,房子锁着门,学校的工作他也辞了,又一次失踪了。”
    我吸口气,没说话。
    小雪说:“我的电话你也有,他要是来找你麻烦,你给我打电话。”我点点头,我们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小雪告诉我,她过几天就会离开东北,回江北去,她家也在那边,还邀请我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旅旅游,她所在的八家将就在那地方,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些高人。
    我哪有心情跑那么远去,现在一大堆事呢,只能应付地说,看看时间吧。
    小雪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出堂,她好回来做我的引领师。
    说实话,我现在想出也就出了,可总觉得心神不宁,觉得很多事都没有头绪。我不想这么草率,再一个,现在王二驴的堂口刚立起来了,我不可能选这么个节骨眼自己另支一摊,先帮他把堂子立稳再说。
    到了中午,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一响,王二驴这堂口就算正式出堂了。王二驴请客,一大帮人稀里哗啦都到饭馆吃饭,坐着大包间,虽然大家都是穷老百姓,可也算济济一堂。
    吃完了饭,我和王二驴抠着牙,和大院里的邻居们一起回来。王二驴上前推门,没想到门自己开了,他看看我:“老冯,你出去没锁门啊。”
    “呦,还真是,走的太匆忙,忘锁门了。不过咱这地方不至于招贼,本来就是贫民窟。”我说着。
    说着进了门,我们一眼就看到屋里坐着两个不速之客,正在说话。我马上认出来,这两人里其中一个正是王大双。
    王大双是镇长的前司机,曾经带着颜玉庆在老王家立堂口的时候砸过场子,好悬吃了大亏,没想到他又跑这来了。
    王二驴大怒:“你们怎么进来的?你们是入室盗窃,还是私闯民宅?”
    王大双笑:“小王兄弟,说话别这么难听。我们来了一会儿了,你又不在家,外面天冷只能自己进来。再说了,有你们开堂口做生意,顾客是上帝知不知道?”
    王二驴骂:“知道你奶奶个腿,姓王的,你的生意我们不做,另请高明。”
    王大双笑着说:“我认识那么多香童,还至于巴巴跑到你这里看个臭脸色。你们老王家的堂口也就在农村那旮沓咋呼咋呼吧,甭说大城市了,就算在这个县城里你都舞不开。我来是给你们介绍一个人,是我的好朋友,也在县里开堂口的,大家是同道中人,一起认识认识。”
    他介绍身旁的客人。这人是个大胖子,剃着光头,笑眯眯的,像弥勒佛。
    我和王二驴不好恶言相向,胖子从兜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来:“大家认识认识,我叫魏东海,开了一家小小的佛堂店,希望两位有机会去拜访。”
    魏东海和王大双见目的达到,得意洋洋走了。等他们走了,王二驴把房门关紧:“黄鼠狼给鸡拜年,明显没按好心。”
    我看着魏东海的名片,若有所思,说道:“你看刚才那胖子像不像一个人?”
    “谁?”王二驴问。
    我摇摇头:“有些眼熟,想不起来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出堂,麻烦事肯定多了,咱们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干一双。”
    “哈哈,这就对了。”王二驴拍着我的肩膀说。
    到了晚上,王二驴要做功课,这是老仙儿陈姑姑要求的,每天必须念一个小时的《地藏经》,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王二驴正襟危坐在蒲团上,守着老仙儿的供桌,一边翻动佛经一边念起来。这是功课,我不能随意打扰,隔着帘布坐在里面的床上。黄小天在心念中告诉我,王二驴道行确实不简单,念的这段《地藏经》,黄小天听了竟然很有感觉,随着咒语的音节一起颤动,有种共鸣。
    我盘膝在床上,听着外面的佛经声有些入神。这时,王二驴忽然停下来。他在外面招呼我:“老冯,你出来一下。”
    我拖拉着鞋到了前面,问怎么了。王二驴从地上站起来,严肃地说:“刚才老仙儿告诉我,有恶鬼进宅。”
    我问什么意思。话音刚落,房门突然敲响,我和王二驴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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