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不恭之心,拿着香跪拜在老仙儿的神桌前,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说来也怪,本来狂流不止的鼻血突然就停了,不过我也弄得够狼狈,满脸满嘴都是血,赶紧到卫生间洗干净出来。
    “小子,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王神仙看我。
    我赶紧正襟危坐。
    “关于出马仙和黄大仙,诸如此类的东西,你信不信?”王神仙目光炯炯。
    我叹口气:“以前不太信,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正说着的时候,王二驴从外面进来。二驴子眼睛亮了:“老冯,你回来了,我就知道林场的破活你干不了长远。”
    我爷爷在旁边咳嗽一声,王二驴无比尴尬。刚才他没看见老头在,林场这个活儿就是我爷爷托关系帮我找的。
    王神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王二驴:“石生,你都多大了,也该懂事了,现在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你这样以后怎么接我的班?怎么立堂?!”
    王二驴本名叫王石生,他在老王家属于长子长孙,在家里横着走,谁都惯着他。可他最怕两样东西,一是他们家的老仙儿,二是这个爷爷。现在被王神仙一顿训斥,他连个扁屁都不敢放,坐在旁边不敢说话。
    王神仙没搭理他,转而问我,为什么现在又信了。
    我便把林场遇到狐狸精的经历一五一十都说了,说的过程中屋里没人说话,王二驴眼睛越睁越大,王神仙喝着茶水听得非常仔细。
    等我讲完了,王二驴笑眯眯地问我,上狐狸精啥感觉?
    王神仙勃然大怒,把茶碗重重一扣:“石生,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今晚就让老仙儿好好陪陪你,教育教育你。”
    王二驴脸色都变了,再不敢造次。
    王神仙语气和缓了一些,对我说:“小童,林场的事看似偶然,其实和你身上的事是契合的。”
    “这话怎么讲?”我虚心地问。
    王神仙道:“你是小金童,有仙缘和佛缘在,你体内的阴毒看似是黄大仙报复所致,其实其中自有天缘,你将来是要立堂口的,这一身的阴毒或许就能助力。”
    我爷爷赶紧道:“老王,你的意思是……这未必是坏事?”
    “对!”王神仙说:“你们想想那狐仙最后说的话其实大有深意,它说‘金童,你的掌堂大教主在赵家庙,去找它,它能帮你。’要知道,和你们家结成孽缘的那只黄大仙,最早的出处就是在赵家庙。如今狐仙指点你再去,其中必有缘故。或许这件事调查明白了,你阴毒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王爷爷,我还要去一趟赵家庙?”我问。
    王神仙点点头:“必须去。石生,你陪小金童走一趟,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
    王二驴疑惑,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王神仙说:“小金童以后是要立堂口的,你也要继承我的衣钵供奉大仙儿,你们两个都属于同道中人,可以互助互利。”
    既然王神仙这么说,我和王二驴就没有二话了。我们两人从小对撇子,以后真要成同道中人,形成个出马仙的小联盟,倒也不错。
    我和王二驴商量了一下,决定事不宜迟,既然没什么事,今天就过去吧。
    我们辞别了王神仙和我爷爷,从老王家里出来,往村外走,迎面遇上了二丫姐。
    二丫姐比我们能大个三四岁,是我家的邻居,从小就待我特别好,她身上就有一种天生的母性,小时候就把我当成她的孩子看。我从小没妈,对她的依赖性很强,关系很深,是那种姐弟情。
    我招呼了一声二丫姐,她过来揪我耳朵,我疼得呲牙咧嘴。二丫姐说:“好你个小兔崽子,回来也不和你姐打个招呼,现在翅膀硬了。”
    我一个劲的求饶,跟她说从山里带了不少土特产好吃的。二丫姐这才放过我。她问我们去哪,我和王二驴面面相觑,整件事太复杂,竟然无法一句说明白。
    王二驴告诉她,我们要去赵家庙,找一个人。
    “找谁?我也去。”二丫姐高兴地说。
    我苦笑:“我的姐姐,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先去看看再说。”
    二丫姐皱着眉:“你们两个可真怪,找谁都不清楚。我们家在赵家庙有亲戚,去了先打听吧,我可以帮你们。”
    我苦笑,这次去赵家庙是找掌堂大教主,那是个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她们家就算有亲戚能有个卵用。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说说,我可不敢得罪这个好姐姐。
    我们三个出了村口,坐上小公汽,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到了赵家庙。赵家庙原先是个少数民族的寨子,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逐渐城镇化,也保留了很多的地方特色,能看到鼓楼和堂庙道场,非常漂亮。这里是有名的旅游区,刚刚入秋,和风习习,又赶上了节假日,真是游人如织。
    临出来前,王神仙和赵家庙本地的一个落地户打了招呼,让我们先去投奔他。此人姓赵,是当地有名的土豪,靠采石场发家,后来城镇改造,他凭着关系又拿下很多项目,一下就抖起来了。这赵土豪有个女儿,长得跟粉娃娃似的,是他的宝贝疙瘩,前些年得了邪病,差点死了,是王神仙出堂救了她。从之以后,赵土豪把王神仙当真神供着,很多事王神仙不用亲自到场,一个电话打给他,全能搞定。
    赵土豪住在镇中心一栋别墅里,这地方寸土寸金是商业圈,可人家就能在这地方给自己家盖起小洋楼,这能量真是没谁了。
    我们敲门进了赵家,一进去就发现气氛不对,隔着院子能听到厅堂里大呼小叫的。赵土豪迎出来,满头是汗,能看出他很焦躁,可对我们还是不敢失了礼数。
    王二驴以前认识他,赶紧说:“赵大哥,家里怎么了这是?”
    赵土豪果然是土豪,别看那么有钱,可打扮还是土得掉渣,衬衣塞在裤子里,脖子上挂着白金链子,腆着大肚子,油亮的分头此时也散开了,胖脸上都是汗。
    “家里来了个神经病,骂不得打不得,正在里面闹。”他说。
    王二驴奇怪:“赶紧报警啊。”
    “你们不知道内情。走,走,咱们从后面进楼,我带你们先安顿下来。”赵土豪说。
    我忽然心念一动,感觉浑身有股热流在流动,我轻声说:“赵大哥,用不用我们帮忙?”
    赵土豪道:“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客人,这些遭烂事没什么可看的,别惊扰了你们……”
    话音未落,厅里突然一声巨响,好像砸烂了什么东西,还有几个娘们吓得尖叫。
    赵土豪顾不得照顾我们,着急地往厅里去,一边跑一边骂,“祖宗啊,可别砸了,我那些花瓶都是不少钱买的。”
    我们三人跟在后面进了大厅。他们家这客厅足有近百平,欧式风格,极其奢华,有旋转楼梯通到楼上,西北角摆着硕大的鱼缸,墙上挂着各色山水和牡丹富贵图,其中竟然还有一张猛虎下山图,反正不伦不类的,让人不舒服。
    在客厅中间,地上坐着一个男人,大概能有个快三十岁的样子,挺大个子不算难看,细看还挺英俊,穿着一身西装,这身西装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就跟租来似的。
    大个子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看的让人起鸡皮疙瘩,他不是成年人的哭,而像小孩子,哭的时候两只脚还来回蹬,身体扭来扭去的。
    他一边哭一边扔东西,逮着什么扔什么,旁边围着几个娘们,都在哄他,像哄孩子似的。
    这个场景让人感觉又好笑又腻歪。
    王二驴“噗嗤”笑了:“赵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赵土豪唉声叹气:“真是造孽。他叫罗迪,他爹和我是好朋友,我看着这小子长大的,后来跟着我混,前些年我接了个工地的活儿,寻思锻炼锻炼这小子以后好提拔他,让他去工地当个小头目。谁知道,他和一个打工妹谈起了恋爱,后来人家还把他给甩了。打工妹和别的男人私奔去了南方。从这以后,这小子神经就有些不正常,开始还好,后来越来越严重。他们家里觉得孩子变成这样,全是我的责任,是我祸害的。只要孩子发病就往我这送。”
    我叹口气:“有病治病啊,应该送到精神病院去。”
    “对啊。”赵土豪说:“我跟那家人说了,孩子治病的钱我掏,可他们不同意,说要是把他送到精神病院这人就毁了,以后谁还敢嫁他。都知道他是个精神病了。”
    “爱情的力量这么大,”王二驴啧啧说:“好好一个人变成了傻子。”
    正说着,冷不防这个叫罗迪的精神病突然看过来,凶相毕露。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一个茶碗,朝我们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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