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看见陆凤楼那张俊美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朝她道:“起来。你喂朕。”
    遣散后宫憋得久了,便是断袖又如何,还不是动了色心。
    宫女面露娇羞,眼底却有些不屑鄙夷。
    她按捺着兴奋起身,端起那碗长寿面,用筷子挑了一些,朝陆凤楼柔柔弱弱地靠过去,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准备随时应对陆凤楼的凶性大发:“陛下……”
    陆凤楼也确实凶性大发了。
    匕首轻巧地送进了宫女的心口,血水顺着刀刃滴下来,落在龙袍的袖口。
    宫女惊怒地瞪大眼睛,缓缓低下头,看着那把匕首犹有不甘一般,转动着搅了搅,将她的心肝搅碎。
    “怎么……会……”
    匕首抽出,宫女跌在地上,死不瞑目。
    陆凤楼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刀刃,回答了宫女这个疑问:“你用的这块香料,味道极好。是朕选的。”
    说完,他听到殿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手掌一松,匕首咣当落地。
    下一刻殿门打开,一道挺拔孤冷的身影提着食盒进来。
    刚一入殿内,这道身影就是一顿,旋即快步走到陆凤楼身前,一把掀开了案上飘着袅袅烟岚的小香炉,冷声道:“催情之效?”
    陆凤楼听着那沉冷声音,抬起头。
    他伏倒在座椅上,微乱的乌发黏在脸侧,潮红的脸颊与汗湿的鬓角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清潮涌动。
    急促的呼吸间,陆凤楼攥紧扶手,双腿并紧,朝面前的身影轻声道:“……老师,朕疼。”
    清越的嗓音里掺进了丝丝缕缕的喑哑。
    咬字开合,满是缱绻悱恻的诱惑。
    第95章 暴君与帝师 20 陛下是有多恨臣?……
    殿门的木栓咣当撞合。
    一扇雕花的朱色格窗被推开一道细窄的缝隙,浓云压着的潮凉雨气徐徐吹进来,驱散了满室炽热的情香。
    夜色隔着灯影渗入,在桌椅上裁出模糊的痕迹。
    玄色的袍角掠过时,猝不及防被一只修长细白的手攥住。
    座椅发出刺耳的挪动声,楚云声将窗户支好,回头顺着那只手看向陆凤楼。
    陆凤楼倚在桌椅边,仰头望着他,目光迷离:“老师……”
    幽昧的香气萦绕鼻息。
    楚云声握住陆凤楼伸来的那只手,看着满脸潮色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锦缎包,平静道:“臣带了金针,陛下只需忍耐片刻,等施针完毕,药力缓解——”
    啪地一下,一只扬起的手打掉了楚云声的针包。
    陆凤楼急促喘息着,死死盯着楚云声,蒙了层水光的桃花眼灼灼逼人:“老师……朕不想听这个。”
    昏昧的烛光晕染在两人之间。
    楚云声冷漠俊美的面容被镀上了一层错觉般的温柔,他靠近了些,眼瞳里沉凝清明的霜雪裂开了道缝隙,倒映出陆凤楼绯红汗湿的脸。
    “陛下前头尚未痊愈,若不施针,无法纾解,自然会疼。”楚云声的声音低缓清冷。
    陆凤楼闭了闭眼。
    楚云声问:“陛下要臣如何?”
    陆凤楼不答。
    他细细喘了一声,攥着楚云声衣袍的手指用力,布料发出刺啦声。
    楚云声擒住那只手,捏着手腕将其扣到椅背上。
    一截宽袖从腕间滑下,露出陆凤楼白皙如玉的小臂。有易容药膏护着,即便经过军旅的摧残,也未曾粗糙晒黑。
    白生生的手臂润泽漂亮,晃得眼疼。
    楚云声分辨着陆凤楼眼底的神色,一张端肃禁欲的面容与陆凤楼汗津津的脸靠得极近。
    他将人压在椅内,便好似冷酷无欲的仙人擒获了情动的媚狐,强烈的对比逼得陆凤楼周身愈发滚烫。
    龙袍迤逦在地,风声打着窗棂。
    陆凤楼的视线凝聚在楚云声微抿的薄唇上。
    他微微眨了眨眼,殷红的舌尖露出一点,贴近上前,试探般缓缓探进那道细细的唇缝里。
    清甜的气息瞬间缠了过来。
    久违的柔软让楚云声还压着的心绪一松,紧闭的牙关打开,接纳了湿漉漉吻过来的唇舌。
    像是勾了一丝融化的细糖。
    面上阴狠的小崽子嘴里却甜得腻人,将这个温柔的吻浸得绵长缱绻。
    唇齿相依,陆凤楼眼角渗出轻红:“老师一定要朕……自己脱吗?”
    湿热的气息交融。
    楚云声低声道:“臣岂敢。”
    鞋袜蹬掉了。
    白皙瘦长的脚踩在桌沿上,脚背弓紧,桌案边缘的笔架哗啦摔下来,滚了一地。
    窗外大雨已至,风声凛冽,花影摇出晃荡的雷电微光,屋檐坠下一帘雨幕,在玉阶前汇成大片湿痕。
    楚云声扔了椅子上脏乱的软垫,又将陆凤楼抱进床榻。
    陆凤楼一口咬在楚云声的颈侧,力道大得几乎要撕下一块肉来。
    “陛下是有多恨臣?”楚云声缓缓吸了口气,哑声问。
    殿外雨声愈急。
    陆凤楼松开楚云声,双唇染了血色,潋滟的桃花眼在雨光中深沉幽暗:“老师觉得,朕不该恨你吗?”
    他压着楚云声颈侧的那道齿痕,慢慢笑起来:“自朕记事起,便知你是朕的老师,是父皇的好友。虽你未曾教朕几日,但朕曾真的视你为师。你文韬武略,无一不成,后又有权势滔天,摄政之功……他们都说,大晋在父皇驾崩之日便该死了,是你为它续了这奄奄一息的命。”
    “你该永远是朕的老师。”
    窗外雷光闪现,突地炸亮在陆凤楼的眼里。
    他的声音蓦地低了下来:“但朕忘不了,十四岁那年你玩笑般坐上龙椅,望向朕的那一眼。”
    “朕做了整整六年的噩梦,梦见被老师一剑穿心,踢下了那把椅子。”
    楚云声与那双桃花眼对视着。
    那双眼的眼尾仍勾着细软的潮红,但那张熟悉的面容却浮起了冷意。
    陆凤楼靠着他,低哑的嗓音道:“老师,民间的流言不曾有错……你确实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他日,若你登不上帝位,便活该是千刀万剐,酷刑加身。”
    有些虚软潮湿的手指沿着楚云声青筋微凸的颈侧滑下,按在那片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你得杀了朕。”
    陆凤楼的手指屈起,在楚云声的心口上叩了叩。
    “陛下失态了。”楚云声吻在陆凤楼因情绪失控而微微颤抖的唇角上。
    小崽子的用意他猜到了,他顺着那道腰线,将那截软下来的腰身缓缓扣进掌中:“陛下怪臣教诲失职,臣今日便教陛下一课。”
    “人世情爱,成王败寇。”
    风声忽的凛冽,骤雨连绵。
    宫门深夜被闯开,八百里加急奔到昭阳殿紧闭的殿门前。
    问德焦急地叩响殿门,在狂暴的雨声中竭力喊着:“王爷!王爷!边关告急!大周派兵朝北地十二城压来了!”
    殿门砰地打开,楚云声披着外袍站在门内,嘶哑的声音沉沉道:“传令信使何在?”
    一片慌乱之中,问德也来不及思索楚云声凌乱的衣发,闻言忙将人叫来。传令信使是摄政王府派出去的,也就说明这次的加急战报并非作假,而是真的。
    大周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就在这两日,偏偏就在此时传到京城。若陆凤楼真的在摄政王前来之时中了毒,昏迷痴傻,而后又有一封加急战报将摄政王连夜唤走,前去领兵——那楚云声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自己转头就能被安上起兵谋反的罪名,还是铁证如山的那种。
    但世家若是仅仅这么两招,可不足以成事。
    “取甲备马。”
    传下令,楚云声便又返回殿内,绕过屏风,来到龙床边。
    陆凤楼伏在锦被里,鬓发汗湿未去,已然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似乎是累极了。
    楚云声压了压陆凤楼的被角,捡起衣衫穿戴整齐,又拿出一枚小巧的令牌放到了陆凤楼枕边。
    昏然光下,他注视着陆凤楼的睡颜片刻,低低笑了声:“陛下保重,臣告退。”
    殿门开合,一袭风雨来了又去。
    昭阳殿内最后一盏宫灯被漏入室内的一缕凉风吹灭。
    满室昏然漆黑之中,陆凤楼闭着眼,翻了个身。
    城外京郊,一座深宅大院内,有人穿过回廊匆匆进门。
    窗边站着听雨的人头也不回,低声问道:“成了几个?”
    阴影中有人回道:“成了一个。那暗桩存了私心,换了药,动手晚了些,正被楚云声撞上,当场杀了。幸而慕公子算得准,周军一动,战报恰好送来。”
    窗边人叹道:“小皇帝倒是命硬。也无妨,便再拖两日而已。这些年京中兵马已被我等彻底收拢,今夜楚云声这一走,走得仓促,小皇帝京中无一兵一卒可用,不足为惧。待淼世子登基,便算得大势已定。只是无论如何,都莫要再在楚云声身上出什么差错了。”
    “他这一走,最好便是边关到不得,京城……也再回不来。”
    是夜。
    雨声嘈嘈,马蹄出京,暗流潮涌,被浮华表象迟迟掩藏了多年的血腥颓靡,终于再遮不住,尖锐地刺出一角。
    春末的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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