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想要上人您身边的这位姑娘,于是我教给了他一个法子。”闻雨来大大方方的说:“我知道您取回了您的眼睛,这天下所有的生灵在您的面前都成了没有秘密的透明人,我瞒不过您。千万年前,您的眼睛可是能与窥天镜及‘九问’相提并论的宝贝,‘九问’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窥天镜使人能够洞察九州每一寸土地,而您的眼睛,则是能够看见人心的‘欲望’。我说的对么?我在这海市三百年,三百年来多少珍宝从我眼前如流水来去,可那些都是俗物,有什么能比得上您本人呢?”
    “不对,”阿箬却忽然打断了闻雨来的装腔作势,“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显然还不像现在这般有见识。”
    那时候闻雨来见到了聆璇的白霜剑,只将白霜当做是至宝。可白霜实际上是聆璇的一部分——聆璇的本体是白玉雕像,而当年工匠们雕刻荒神神像时,不单单将荒神想象成了男人,更是给这个男人顺便雕出了一柄宝剑。
    聆璇化形之后,将玉雕上的剑拆下来成了自己兵器。这兵器原本和他一样没有名字,只因是由白玉打造,通体雪白,所以才被叫做白霜。
    上古之时关于白霜剑的来历有不少的猜测,有人说是某位尊神赠与,也有人说,聆璇的徒弟云墟善于铸剑,白霜剑是他毕生的精血。
    若是不知道聆璇的真身,也就无法知道白霜剑是从哪里来的。樾姑城外闻雨来在见到白霜的时候,动过夺宝的心思,但如果那时的闻雨来知道聆璇的本体是玉雕,他就不该对作为聆璇身躯一部分的白霜剑有邪念。
    阿箬将这一点指出,而闻雨来也坦然承认,“这些都是妖王陛下说与我的。他将这些告诉我,是为了让我明白,聆璇上人您,是多么可怕的对手。”
    “你要帮着他来对付我?”聆璇问。
    “怎敢。”闻雨来朝他一欠身,“只是收人钱财,就需替人办事。妖王陛下想要您身边的姑娘,而他又给了我足够的好处,我自然要帮他——将这些告诉您是因为本质上我与您并无仇怨,陛下他也并未给我封口的费用。当然,如果您想要保住这位姑娘,只要您开价,我也可以为您出谋划策。”
    阿箬在心里骂了一声:奸商。
    而聆璇还是面无表情。身无分文的聆璇上人大概是真的已经做好了赖账或抢劫的准备。
    闻雨来好像是猜到了聆璇的心思,说:“在下的确贪财,但这一次——”他的神态稍稍郑重了些许,“我想要的并不是寻常的财物,而是聆璇上人您的一个承诺。”
    “你也想要去罹都?”聆璇简直是烦不胜烦。
    “不不不,”闻雨来连忙解释,“我只是想要救我的妹妹。”
    “我不会医人。”聆璇一口回绝,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一旁痴痴傻傻的望春汐。
    “您有办法。”闻雨来却这样笃定的回答,“就算您现在救不了她,将来也一定可以帮到她。”
    在聆璇疑惑的目光中他苦笑,“我的妹妹,是在同我一块寻找窥天镜的路上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提及妹妹的时候,他嗓音温柔至极,就好像将人名咬重些许,都会惊扰了她,“她从前很聪明的,哪像这般傻傻呆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让她恢复到过去的样子。像我这种散修,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结识的仇家一大堆,要想要得到什么机缘也非得付出千百倍的艰辛不可。我的修为不如她,注定会死在她前头,不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治好她,我死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所以我敢于和妖王做生意,也敢于站在您的面前同您谈条件,我不是生来胆子大,我只是为了让我的妹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聆璇侧头瞥了眼望春汐,眼中并无多少波动,他没有兄弟姊妹,也无法理解闻雨来的这种心情。倒是阿箬在这时不禁出神,她想起了她的弟弟,在她记忆中弟弟永远都是那个矮小的孩子,被人从她身边买走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回头看她。
    “好,如果我能救你的妹妹,那我可以救她。”聆璇开口:“我答应了你这个条件,那么你就该为我做事情。”
    “自然。”闻雨来颔首,谦卑的垂下眼眸,“有了您这个承诺,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想要我为您做什么事情呢?”
    聆璇一愣。
    “我想要你告诉我,那个将各个门派修士引来樾姑城的人是谁……”聆璇的语速越来越慢,他意识到了闻雨来在这里给他下了一个圈套,“但我也想知道,风九烟从你这里讨到了什么计策。”
    “一个承诺,只能换我帮您做一件事情。”闻雨来眸中的温柔消散,他又变作了狡猾奸诈的模样。
    下一瞬,白霜剑被聆璇召唤,架在了闻雨来的脖子上。
    “有话好说,”商人的市侩与精明又堆在了闻雨来的脸上,“窥天镜的碎片可是认了我为主人的,您若是想要硬来只怕不成。我这人向来讲究和气,您想要的我都会给您,何必动粗呢?要是打斗时候不小心摔了这面镜子……您不会可惜么?”这是威胁了。
    低头玩着锈蚀风铃的望春汐则是看见兄长有危险,第一时间发出了一声低吼,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就要对着聆璇扑来。
    “慢着。”阿箬在这时将手按在了聆璇的胳膊上。
    她环顾着这间摆满了陈旧法器的屋子,虽然以她凡人的眼力根本看不出这屋子里有没有藏什么陷阱,但小心谨慎总不会错的。
    闻雨来方才说的那些话,简直就像是故意在惹聆璇对他出手似的。如果他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在少年之时就与妹妹四处流浪,那么他应当不至于天真到认为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好好讲道理。协商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的基础上的,闻雨来既然不是聆璇的对手,凭什么和聆璇谈条件,他就不怕聆璇直接抢了他的面具,再顺手抓住他的妹妹么?
    “你想挑拨我与聆璇上人。”她反应了过来。
    她的确不会法术,在紧急情况下只能被动的接受保护或者沦为猎物,可是她的头脑并不属于修士,尤其是在宫闱生活久了,见惯了阴谋诡计,闻雨来的挑拨离间,在她眼里实在是有些幼稚。
    聆璇来找他的目的原本是查明白想要害他的人是谁,这时闻雨来却又告诉他,风九烟要对阿箬下手。这时候就看聆璇是优先解决自己的事情,还是先管阿箬的安危。
    人人都有自私之心,聆璇就算是先考虑自己也无可厚非。但万一,阿箬是那等无理取闹自私自利的女子呢?万一,阿箬喜欢上了他呢?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在动心之后总会想象自己在对方心中是特殊的,特殊到可以让那个人不顾自身的性命。
    俗世中人多喜爱看那些描述男女之情的故事,故事中总有那么一对情侣愿意为情而生生死死。故事中君王愿意为了红颜弃江山于不顾、有公子王孙愿为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在不少人眼中看来:爱情与亲情、友情不同,它不是涓涓细流,不是平淡如水,它炽烈而癫狂,不能战胜理智的感情便不配被称之为爱。
    阿箬说到底也是凡俗女子,若她对聆璇动心,她便也会奢求聆璇肯为她抛却理智,事事只以她为首位——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也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可她如果真的对聆璇动了心,又是那等小心眼的女子,难保她不会因他一时的“自私”而与她有嫌隙。
    或许这嫌隙在他们的关系中微不足道,可冬天冰面开裂往往是始于一个小小的缝隙。
    “姑娘,太过聪明有时不是好事。”闻雨来盯着她,似笑非笑。
    聆璇茫然的沉思着挑拨离间的意义。
    气氛短暂的僵持,片刻后是阿箬主动伸手,将闻雨来手中的上古神器拿到了手中,动作随意的就好像他们交接是一块石头。
    出于种种复杂的心态影响,她首先做出了选择。
    “要怎样用它?”青铜面具沉甸甸的,面具上雕镂的花纹古老质朴,让阿箬想起过去曾在书中看到过的上古画卷,古时的巫者脸上常常戴着这样的面具,为的是震慑祭坛下方跪拜的黎民。
    “这面具上的只是窥天镜的碎片,能够被使用的次数有限。我与我的妹妹因为种种缘故已经使用过它四次了,最近一次是用来在海市上找到您。现在它还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若您不信的话,可以用探查镜中所剩的灵气。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用过这一次后,窥天镜大约也就碎了。”
    阿箬微微蹙眉,总觉得闻雨来是在暗示她用这只面具去窥探别的秘密。
    “将面具戴在脸上,然后,心中告诉它,你要看到什么。”他说。
    面具覆盖上来的时候,阿箬下意识闭眼。失去光明的那一刻她本能的心慌,闻雨来的声音变得缥缈,就好像是隔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视线透过面具眼部镶嵌着的晶石状“镜片”,她看见的不再是这座光线昏沉的杂货铺。她就好像是一只鹰隼,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万里山河。
    我想要知道是谁要害聆璇,我想要知道……她不停的在心里默念。
    接着她视线中出现了喧嚣的市集、看见了灿若星河的灯火,天尽头华美的宫阙如山峦一般拔地而起,她用力的眨眼,无意识的向前伸手。
    这里是哪里,好熟悉。
    窥天镜的视角还在不停的向前,她无可控制的往这座城池的深处扑去,快了,她很快就要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了。
    终于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少年身形高挑,又因身上华贵的长袍而愈加的气度不凡,阿箬却在看清楚他的面容时 ,因失态而险些摘下脸上的面具。
    弟弟,通过窥天镜,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弟弟。
    第67章 弟弟
    窥天镜中所见到的这个人, 有着让阿箬熟悉的面容,如果这不是什么幻术的话,那么这人应当就是她的弟弟。
    阿箬是在十岁那年与自己的亲生弟弟失散的, 如今她十九岁,她的同母弟弟这年应当是十六,十六岁少年的五官其实与七岁有了极大的不同,她不该仅凭着一张脸就认定镜中所见到的这人就是她弟弟。何况她弟弟的面容与她并不相似, 姊弟二人一个肖母一个类父, 阿箬的弟弟自小清秀宛如女子,加之他生性喜静的缘故,常被认作女孩, 而阿箬身为货真价实的女子, 眉宇间反倒比起弟弟更多了坚毅与英丽, 少年时代她被养在凌夫人膝前,夫人常笑说阿箬生的一张端庄大气的脸,日后只怕要做贵人。
    镜中所见到的那个少年就凭长相而言, 并不像是阿箬的手足。
    如果阿箬不是在几年前见过弟弟一眼,她或许不会将这人当做是自己的弟弟, 而是只会将他看作是一个有着她幼弟影子的陌生人罢了。
    是的, 阿箬其实早在几年前就见过自己的弟弟,这点就连湛阳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阿箬和自己的同胞手足在十岁那年失散之后就再未碰面。但阿箬其实在三年前的上洛, 见到了自己的弟弟。
    阿箬的弟弟名叫阿梧。乡下人起名不讲究,阿箬出生那年庭院后头原本半枯的箬竹在一场春雨之后回绿, 于是父母便管她叫阿箬。三年后她弟弟出世,母亲自卧房的窗口往外看,第一眼便见到了窗外的梧桐树,于是又随口给这个儿子起名叫“梧”。
    后来村子里有读过几句书的老人夸他们一家孩子的名气得好, 说凤凰以竹实为食、见梧桐而栖息,他们姊弟二人的名都与这神鸟扯上了关系,将来必有一番造化。阿箬的母亲听后十分欢喜,大造化什么的虽不敢想,但却领着他们姊弟二人专程去拜了拜庙中以凤凰为坐骑的金母,希望凤凰能保佑他们姊弟二人平安长成。
    却没想到若干年后,名为“阿梧”的孩子,竟然真的成了贵人。
    三年前阿箬十六岁,随湛阳一同入京。诸侯定期进京朝拜天子是从圣武帝时便定下的规矩,只是七千年过去,圣武帝的血裔纵然有着诸神庇佑,也终究是一代不如一代,气运逐渐消减,所治理的天下也不复安定清明,到了当今天子元武帝登基的时候,九州诸侯已有大半抛却了对天子的恭敬,别说什么进京朝见,能按时将贡赋上交京城就算不错了。
    勾吴国是位于东南边陲的小国,但即便是这样的小国,都甚少愿意老老实实进京。勾吴老国主只在某年将自己的女儿湛阳送到过京城,那一次是为了替湛阳讨国储的尊号。
    阿箬那时已是湛阳的贴身女婢,自然是跟随着湛阳一同去往了上洛。
    在上洛阿箬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天家富贵,什么是帝都繁华。上洛城的皇亲贵胄很多,有不少就连湛阳都认不全。宫中召开大宴的时候,阿箬被眼前清一色的华服珠翠迷了眼,人群中却忽然有一张脸吸引了她的视线。
    仿佛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在盛宴的灯火中与一个年轻的少年对上了视线,然后不知怎的,竟无法将目光挪开。
    少年的脸让她感觉无端的熟悉。并且少年似乎也是认识她的,否则他眼中怎会有那样浓郁的眷恋。湛阳以为她是贪看京都贵公子的好容颜,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阿箬匆忙收回目光,再抬眼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他好像是故意躲着阿箬似的,从错愕中恢复了神智,便匆忙闪身将自己没入了人群。
    这时阿箬才猛地想起,她之所以对那张脸感到熟悉,是因为那个少年像极了她早年失散的弟弟,而她的弟弟如果还活着,也确实该是少年那么大的年纪。
    阿箬记得弟弟被买走的时候,那位身着绫罗的买主操着一口京畿的口音。阿箬服侍在湛阳身边后无时无刻不尽心尽力,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湛阳封王,可以让她做个女官,好有机会能去上洛寻亲。但上洛城中住着数十万的居民,要想找到一个人就好比是在大海里捞针。她以为她得耗费许多年的光阴方能得偿所愿,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竟然如此轻易便与失散的手足重逢。
    但她不明白,阿梧为什么在与她匆匆见上一面后又匆匆逃离,以及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留在这京都。
    那时阿箬听说京中贵妇人以蓄养貌美少年为风潮,她怕自己的弟弟也是做了哪位夫人的娈宠,于是不敢声张,只悄悄的打听消息。
    湛阳在上洛待了差不多有两个月,那两个月的时间里,阿箬一无所获。
    直到她离开上洛的时候,乘车马驶出帝都,在登车之前她看见前来围观翁主仪仗的百姓之中,赫然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她几乎想要跳下车去拥抱他,然而车轮转动,载着她离开了这座天底下最繁华的城池,她拼命回头,看见那少年抬手朝她轻轻挥了挥。
    后来她收到了一封信,信笺的落款是阿梧,阿梧在信上说,他在帝都过得很好,被大户人家所收养,希望她不要挂念,多加保重,他还说他现在不适合见她,但总有一天他会主动过来找她。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隽秀刚劲、信上的每一个句子都遣词风雅,如果这是阿梧亲笔写的信,那么就说明他的情况确如信中所说的那样好,不仅过得富贵,甚至还读了不少的书。
    阿箬对弟弟的担忧之心,就这样放下了。之后三年,她没有再得到任何与阿梧有关的消息,如果不是那封署着“阿梧”之名的素绢还在,她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在帝都做了个姊弟重逢的幻梦。
    但偶尔她也会想,要是能够再见阿梧一眼就好了。湛阳与阿梧年岁相仿,她对湛阳好,是因为将湛阳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可湛阳毕竟不是阿梧,每当她看着湛阳欢笑嬉戏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想,要是能再见到阿梧该多好。
    再后来她遇到了聆璇,聆璇答应可以给她一个承诺,帮她做一件事情。
    可她却不知道该让聆璇帮她做什么。去见阿梧么?可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阿梧信上的那句,总有一天他会主动来与她团聚。
    既然这样,那便暂时不见了吧。她想。
    *
    可是,透过窥天镜,她却又一次见到了三年前在帝都瞥见的少年,她的弟弟阿梧。
    相较于三年之前,他的个子拔高了不少,眉目舒朗,气韵不凡,如果不是三年前阿箬曾经见过他,她几乎就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亲弟弟,是那个和她一起从乡下走出来的阿梧。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见到阿梧,只能暂时压抑住内心的惊诧继续看。
    在阿梧身边,站着一个白衣乌发的女人。
    阿箬之前和聆璇讨论过凡人喜好对修士的影响,说起现在修士人人一身素白,还觉得十分可笑。然而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一身白是在哭丧戴孝,有些人则是生来适合着白。
    女子有着一张好似对万事万物都不上心的脸,这种不上心不同于聆璇的散漫慵懒,而是一种好似看腻了世间纷繁的倦漠,无论是那淡色的双眉还是那半垂的眼眸,皆透着槁木死灰一般的衰颓之气。
    她理应穿一身简单到极致的白衣,因为世上一切的颜色落在她身上都是沉重的累赘。也正因为这一身素白,让她有了出尘绝世的冷冽,就好似北国荒原上封冻千年的寒冰,阿箬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觉得寒冷。
    这女子必不是凡人。直觉告诉阿箬。
    紧接着她看见阿梧抄起了桌上的一只瓷瓶,对着这女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窥天镜只能看,不能听。阿箬不知道她的弟弟究竟和这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看得出他们是在争执。阿梧情绪激动的指着女人像是在破口大骂,而那女人就好似石头,只偶尔才张口给一两句回应。
    正是这一两句回应激怒了阿梧,使他做出了抄起瓷瓶动粗的举动。
    阿箬的心悬了起来,这女子既然是修士的话,那么想来可以轻松化解这一击,说不定还会杀了阿梧。
    但女子动都没有动一下,瓷瓶碎在了她的额头,殷红的血顺着她的眉宇落下,如雪地开出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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