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直直的撞进了林鹰眼中。
    啪嗒。
    手中的叉子掉在盘子上,林鹰却毫无所觉。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只有眼前俊秀的青年,是他天地间唯一的光彩。
    林清之显然也没料到林鹰会在客厅内,他抓住抹布的手骤然缩紧,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当场落泪,即使他脸上戴了面具,即使周围的环境大不相同,但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个动作,都是刻入骨髓的熟悉与怀恋。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原以为一辈子都需要怀念的人,就那样坐在那里,如同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像很多年前,他每天晚上等到他回来时的心情一样,长久的期盼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统统化为不知如何开口的深情。
    哥哥喉咙哽住,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之上的不真实。
    而此时,林鹰的心情都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昨天还在梦里折磨的他思念成狂的青年,竟然生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虽然他从没见过他的模样,但在见到的这一瞬间,才发现,他的眉梢,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他恨不得霸占剥夺的存在!
    如猛兽咬住猎物的瞬间,如赌徒一夜暴富的刹那!
    铺天盖地的占有欲充斥在心间!
    他想把他抱在怀里,想把他揉进骨头,想把他用镣铐锁在自己的身上,哪也不能去!
    林清之撞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男人健硕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他,两人剧烈起伏的胸部贴合在一起,两颗心也像是缠绕在一起一样,扑通扑通的跳。
    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喷涌而出,林清之将头紧紧的埋在他的怀里,像在外漂泊迷途失偶的幼兽终于回归家乡,像如履薄冰向死尤生的游子终于寻到归宿,表面的冷静自如轰然崩塌,露出的是一颗被恐惧与绝望啃噬的千疮百孔的心。
    无助的青年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似乎是要把这三十年的委屈通通倾泻而出,林鹰伸出手,摸到的是一片冰冷的眼泪,他捧起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擦落他眼下的泪水。
    别哭了,出口的声音低哑无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同样泪流满面。
    哥哥林清之眼睫沾满了晶莹的泪珠,秀挺的鼻子哭的通红,让林鹰心中的怜爱与疼惜满的溢了出来。
    我在,林鹰将他死死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轻轻摩挲,我在。
    等两人心情平复下来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客厅内只剩了他们,乔治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林清之坐在沙发上,接过纸巾将满脸的涕泪擦干净,谢谢。
    你林鹰张了张嘴,又像是突然卡住了一样,欲言又止。
    林清之却是明白了过来,破涕为笑,我叫林清之。
    林鹰眼内充满歉意,愧疚地说,抱歉,我忘了很多事。
    没事,林清之笑眼弯弯,哥哥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
    能和我说说家里的事吗?他说。
    林清之点了点头,粲然一笑。
    从两个人小时的趣事,到上学时的玩乐,直到他后来接收荆刺军团,只除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林清之全都事无巨细的一一讲给他听。
    温暖的晨光从窗外斜入,面前清秀俊美的青年仿佛被包裹在一片圣光之中,带有湿意的睫毛根根分明,目似点漆,带着华光异彩,白皙的脸上看不见一个毛孔,柔软樱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如上好的玉石相击,清凉悦耳,又如泉水叮咚,从山涧流过。
    林鹰一瞬间的失神,重逢喜悦的内心似乎融入了另一种情绪。
    哥哥?察觉到他的走神,青年微微歪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被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盯着,林鹰心里一阵悸动,他猛地回过神,手抵在嘴边干咳一声,以掩饰那一刹的不自在。
    回想到刚刚青年所说,原来他之前想要的黑匣子是属于他机甲的信息记录器,那在爱丽丝身上查出了什么吗?
    林清之摇摇头,我只知道,在爆炸发生的前十分钟,爱丽丝的机甲内部释放了一种药雾,但具体是什么东西还没查出来。
    根据兰斯派人带回来的黑匣子,林清之第一时间进行了信息的解码评估,夜以继日的在上千万条命令口诀中进行筛选,最终发现了一条异常信息。
    但他只能知道爱丽丝当年执行了一条不知什么时候插入的命令,却无法知道药雾具体的成分是什么,只能通过推测分析,大致猜想到是一种令人短时间迷失心智的药,才会让林鹰在面临归零袭击时无法第一时间下令撤退。
    大人,乔治推开落地窗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了一张请帖,是主城的年会邀请贴。
    从他手上接过,林鹰随意的翻看两下,冷哼一声,将制作精美华丽的请帖啪的一声丢在桌上。
    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邀请我。
    第七城虽说是芭迪曼星的主城之一,但一是因为远离政治中心,二是林鹰刚上位不过十年,其他城主虽以城主礼仪相待,但在他们心中,却并没有真正将这个不论是品位还是品行都和他们格格不入的青年划进他们的圈子内。
    就连第一主城,唐纳德那边,听说第七城易主,也只是派了一队护卫军过来权当监护,然后就再也没过问过了。
    每年一次的主城年会,是星盗内上层阶级的一次大聚会,所有自诩高贵不凡的帝国贵族们最得意的事,莫过于能参与一次这样的年会,毕竟他们的最高统治者唐纳德也会出席。
    今年第一次收到请帖,林鹰却没多少意外,倒不是他在别人心中的地位有了提升,不过是拜尔德或是唐纳德对他起疑,想查出他和黑鹭的关系。
    和他这种没什么地位的城主不同,城内囊括有拉顿组织的拜尔德,算是唐纳德手下的心腹人物了,而兰斯和林泉之前在拉顿内部又是打砸又是抢人的,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会惊动唐纳德。
    幸好林清之及时过来,和林泉同样的黑发黑眼倒是让他不用想借口解释庄园里奴隶的失踪之谜。
    与此同时,在兰斯和林泉把拉顿大搅一通后,同样受累的还有身处拉顿内部,掌管安全保卫工作的莱斯利。
    啪!
    装饰富丽的房间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莱斯利的脸被打向一边。
    伸手打他的是一个衣着华美的妇人,虽然保养得当,但也能看出双鬓的风霜。
    母亲,莱斯利低声说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妇人眉眼含怒,你现在事做的越来越好了,让人都能闹到组织里面来了!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莱斯利皱眉,母亲刚回的拉顿,除非有人特意说了,断不会知道这件事,塞缪尔说的?
    你要称呼他为父亲!
    莱斯利冷哼,不屑地说,他不是我的父亲,
    莱斯利!妇人拔高声音,注意你的言辞!
    母亲!您当真以为他爱您吗?莱斯利伸手指着外面,痛心疾首,他不过是在利用我们!
    他如果真的爱您,就不会放任我们在外流浪这么多年,他如果真的爱您,就不会任由您为他守身到现在!
    妇人被他说的面上无光,恼怒道,你不要忘了,没有他,你以为你能去学校读书?没有他,你以为你能平安长大?
    闻言,莱斯利像是被戳中痛脚,大吼道,我宁可不要这份帮助!
    妇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瞬间噤若寒蝉,安静的房内似乎还回荡有他的吼声。
    不过只短短几秒后,她也突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胸腔剧烈起伏。
    你大了,自然有想法了,我一个女人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现在儿子翅膀硬了,不听我的了,还要我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妇人掩面哭泣,反正我这人从里到外都脏透了,你父亲嫌弃我,就连你也嫌弃我,我不活了。
    说着像想起什么,妇人忽地起身拉开抽屉,哗啦一声,将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部扫到地上,红红绿绿的药丸倒了一地。
    您!您这是干什么?!莱斯利连忙拉住她。
    我干什么?我还吃什么药啊,死了干净,你也省心,反正你现在不需要我了,我还留在这烦你吗?
    妇人捂住嘴,发髻散乱,呜咽出声,泪流满面。
    莱斯利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蹲下身,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轻轻抱在怀里,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别哭了,是我错了啊。
    莱斯利捡起地上还完整的药瓶塞进妇人手中。
    您以前说过,二十年没人要的日子我们俩相依为命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呢?
    他抬起手轻轻擦拭妇人面上的泪水。
    你你还记得呢?妇人抽噎道。
    莱斯利轻声说,当然记得,那种苦日子谁会忘了呢。
    您身体不好,不要想这么多,别忘记吃药,早点休息吧,好吗,他替母亲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柔声道,站起身欲离开。
    妇人拿起手绢将眼角的泪擦干,挺直腰杆,一秒就恢复了之前雍容高雅的贵妇,仿佛刚刚那个发疯的婆子是错觉。
    只有你不违逆你父亲的话,我才能放心。她淡淡地说。
    您安心吧。
    驻足说完,莱斯利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房门外,是一直等候在外的副手。
    要人进去收拾一下,他吩咐道。
    是,副手恭敬随在他身后,您要用餐吗?
    经他提醒莱斯利才反应过来下午开会到现在,自己竟然滴水未进,他揉了揉眉心,压下心里的疲倦,问,拉里晚上吃了吗?
    吃了,那位先生吃了一碗浓汤,一份鱼肉,半份蔬菜沙拉,副手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果然见他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
    几乎莱斯利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房间里关了一个青年,不准那人离开,也不准别人进去,平日里都是他亲手照顾那个青年的生活起居,只是今天因为开会错过了晚餐时间。
    副手想到莱斯利将青年捧在手心里的态度,就擅做主张的让人做了些食物送进去,现在看来是做对了。
    您还是准备回房内吃吗?
    这个点拉里恐怕休息了,莱斯利摇头,要人随便炒碗饭就可以了。
    他对吃的向来要求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
    餐厅内,盘子里的米饭颗粒饱满,色香诱人,是他最爱的海鲜炒饭,此时莱斯利却觉得味同嚼蜡,一勺一勺机械的吃完,饱食的胃却解不了内心的心烦意乱。
    大人,最近庄内新酿的酒坛开封了,您要试试吗?见他烦闷,一旁恭候的仆人问道。
    拿来吧。
    而等他吃完饭回到房间时,拉里果然已经睡着了。
    窗帘只拉了一半,银白色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蒲扇,秀挺的鼻子下是红润的嘴唇,一片漆黑的房间内,只有一缕月光点亮了床周,中央的拉里就像一个沉睡中的夜精灵。
    莱斯利顿了顿,轻手轻脚的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在月光倾洒的边缘堪堪停下,屏住呼吸,也许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月光,也许是怕污了这片纯净无垢的区域。
    他从头到脚,每一根毛发,每一根手指,都沾染了最肮脏的污浊。
    而床上的青年,却是被他强行禁锢的天使,洁白美好。
    曾经的他以为,青年会是拯救他于深渊的那道光明,却没想到自己会错手将他拉下深渊。
    视线触及青年手腕上极其毁坏气质的镣铐,冰冷的烙铁泛着寒光。
    莱斯利身体颤了颤,失去了力气,高大的身影缓缓的跪在地上。
    清风月下,夜色无瑕,也许是醉了,又或是夜晚太安静,压在内心深处的疲倦,如崩山之势席卷而来。
    对不起
    低声呢喃。
    眼睫垂下,泪水眨落,他藏在黑暗里,无声流泪。
    快了
    就快了
    床上的青年呼吸绵长,两手交叉搭在腹上,面容安详,毫无所觉。
    第83章 (无主角)老林们
    **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亮了夜空,华灯璀璨,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衣着华丽的人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悬浮车在空中轻盈飞过,不留一丝痕迹,这就是芭迪曼星的第一主城,有星盗首都之称的紫星城。
    和它的繁荣兴盛同样著名的,是铺满街道两边的紫星花海,淡紫色的花瓣形如泪滴,簇拥在金黄色的心蕊四周,每一个花骨朵都小而精致,远远看去像盛开的紫色雏菊,迎风波浪,传来阵阵幽香。
    这股子花香同其他花截然不同,不似植物的清香,倒像是一股浅淡的迷香,如少妇精心调制的迷情香水,初闻也许会有头晕,但习惯后却有一丝不明显的欣快感。
    正因为它的独特性,在芭迪曼星内渐渐将它推崇为国花。
    一辆银色的悬浮车缓缓停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门前,这是紫星城最大的酒店,耸入云天的高楼占地百亩,数不清的守卫保安腰别武器的恭候在酒店内外,方圆十里除了手持邀请函的参会人,其他无关人员都不能入内。
    早已守候在大厅内的维克多见到林鹰,堆起笑脸,凑了上来。
    雷欧大人,好久不见,因为走的有些急,维克多油腻的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
    好久不见,林鹰微微颔首。
    没想到大人竟然带了人来呢,维克多扫了眼他身后低着头的黑发青年,好奇地问,也不知道谁能入了大人的眼。
    维克多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林鹰不咸不淡地说,这还是您送给我的那个奴隶呢。
    哦?维克多大吃一惊,睁大了眼,转头问向旁边的随从,有这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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