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爸好好交流感情了?
    陆时琛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要开口时,孟钊却来了电话。
    孟钊拿出手机,见是周其阳打来的电话,接起来问:什么事?
    电话里,周其阳语气急促:钊哥,临江药业的任海前几天死了!
    什么?孟钊脸色一冷,怎么死的?
    他儿子说是因为生病,病逝。我让他们把任海的儿子带回局里配合调查了,还得十几分钟到,你吃完饭回来看看?
    行,孟钊道,想了想又说,你先让潮哥查查,看他儿子能不能跟暗笼客户对上。
    挂断电话,见孟钊脸色凝重,陆时琛问:怎么了?
    临江药业的任海前几天病逝了。
    陆时琛手上动作也是一顿:这死亡时间未免太过凑巧。
    是啊先把面吃完吧,孟钊催促道,一会儿回去给他儿子做个口供。
    孟钊一边吃着剩下的面,一边回忆他当时因周衍案去临江药业的事情。
    当时他按照陆成泽提供的被告名单,去找了当年校园霸凌小团体之一的范欣欣,这个范欣欣正是在临江药业工作。在询问前台关于范欣欣的情况时,孟钊也问了一嘴任海的事情,前台当时说,任海这两年很少来公司,是他儿子在主要负责公司事务。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林琅、徐盈盈、疗养院地下室的案子,他也就没顾得上临江药业这个微妙的连接点。孟钊陷入了沉思,暗笼案刚被挖出,任海就忽然死亡,真的只是病逝那么简单么
    对面的陆时琛放下了筷子,招手叫来老板结账。
    外面的雨大了一些,由雨星变成了雨点,孟钊站起身,拉着陆时琛往车停的方向快步跑过去。
    两人分别从车子两侧拉开车门坐进去,孟钊启动车子开回了市局。
    回到市局,任海的儿子还没到,但另一位暗笼客户嘉银医疗器械的李运才已经被带到了审讯室,正由周其阳和宋扬负责审讯。
    孟钊和陆时琛在监控室看了一会儿审讯过程,因为证据无可辩驳,没费什么力气,这位暗笼客户便一一交待了自己罪行。
    这时,身后有警察推门进来报告:孟队,任海的儿子到了。
    好,孟钊应了一声,又通过耳机设备对审讯室的周其阳道,小周,你一会记得问一下李运才知不知道疗养院地下室的事,吴嘉义或者吴韦函有没有买过或私底下让他送过医疗器械。
    审讯室的周其阳比了个ok的手势,孟钊便直起身,将耳机摘下来,跟陆时琛一起走出去。
    将任海的儿子带到了旁边的口供室,孟钊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对他道:坐。
    孟钊跟陆时琛一起坐到对面,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从面相上看三十出头,微胖,不是很干练的模样,大概是初次到警局,看上去有些怯懦、紧张。
    你叫任骏是吧?孟钊开口问道。
    嗯。任骏两只手交握在身前。
    你父亲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天,因病去世了,您把我叫过来是想问什么?
    孟钊看着他:你父亲生前曾经是暗笼客户,这件事你之前知道么?
    对面的任骏脸上显出震惊的神色:暗笼?
    嗯,看上去的确不像知道内情的模样,孟钊心道,又问,吴嘉义你知道么?
    知道,任骏点头道,吴叔叔是我爸的朋友。
    朋友?那你爸生病期间,吴嘉义有去照顾他吗?
    他经常过来看望我爸。
    任先生,你说你爸是病逝的,请问他患的是什么病,什么时候患的病?
    具体的病情一直没能查清,他的病说起来,最早是因为一场车祸
    说具体一点,孟钊道,越具体越好。
    任骏开始回忆道: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吴叔叔邀请我爸去吃饭,当天晚上他打电话告诉我,我爸在回去的半路上出了车祸,被他送去了我们家的医院。我赶到医院时,我爸的意识就有些不清醒了,虽然能认出我,但基本上没法说话和走路。那之后,我爸就一直在我们家医院里接受治疗,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再后来,情况就更严重了,偶尔还会心脏骤停。吴叔叔专门找了医生给他检查,说是因为之前车祸的撞击太厉害,已经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心脏也受到了影响。直到十天前的半夜,他忽然心脏骤停,人也没能抢救过来
    是在你们临江医院做的检查?见任骏点头,孟钊又问,你就没想过送他去其他医院查查?
    我们临江医院的各项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吴叔叔给我爸找的医生肯定也都是最好的,不会有错的。任骏说着,叹了口气。
    你爸是十天前半夜去世的对吧?尸体已经火化了么?
    嗯。吴叔叔陪着我一起去的。
    吴嘉义当时也在场?
    在的。
    你父亲去世之前,吴嘉义最后一次探望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他去世前的那天晚上,他带了医生过来给我爸检查身体。
    当时还有谁在场?
    没有人了,vip病房除了护士们定时给我爸翻身、换药,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的,我爸的事,一直都是吴叔叔帮我操心的,治疗方案也是吴叔叔跟医生商量才定下来的。
    也就是说,所有参与诊断和治疗你爸的医生,都是吴嘉义带来的?
    好像是这样。
    一问一答间,关于任海的生病和死亡,孟钊心里的答案已经越来越确切。
    沉默稍许,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是吴嘉义害死了你爸?
    啊?这怎么可能,吴叔叔和我爸是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害我爸
    看着这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儿子,孟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压住了火气继续问道:吴嘉义跟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早了吧, 任骏回忆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是朋友,经常一起吃饭谈生意。
    那你父亲生病之后,公司的事情是由你打理么?
    表面上我是负责人,但是我对打理公司这种事不是很擅长,也不感兴趣,就只是挂了个名。我爸车祸之后,我就把部分股权转移给了吴叔叔,主要还是他的人负责打理公司事务,我拿分红就好了。
    也就是说,你对公司的事情一无所知?
    也不能说一无所知吧,一些重要的事吴叔叔还是会知会我一声的
    没等任俊说完,孟钊点了点头:行了,那任先生,相关情况我就先了解到这里,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警方也会对你进行一定程度的监视,之后如果有需要,还希望任先生能配合我们调查。他说着,朝任骏伸出手。
    一定一定,任骏握住他的手,孟警官,有需要您就尽管说。
    送走任骏,孟钊转过转椅,倚着靠背面对陆时琛道:任海大小也算个企业家,儿子怎么就出息成这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德行,也难怪吴嘉义能放心让他留在国内,否则估计他就要像祝文秀的儿子一样,被送到国外了。
    这样看来,任海的死跟吴嘉义是脱不了干系了。陆时琛道。
    是啊,莫名其妙的车祸,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任海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让吴嘉义那么心急地置他于死地
    正在这时,周其阳那边也审完了,拿着一沓资料走过来,叫了声钊哥。
    孟钊抬头看向他:审得怎么样?
    都招了,倒是没再供出别的客户,周其阳走过来,将资料递给他,审讯记录。
    孟钊伸手接过来,迅速浏览着审讯记录,周其阳在一旁道:钊哥,吴韦函当时确实私底下朝他买过设备,而且不入账、没有任何人知道,从疗养院地下室医疗器械的核查情况来看,也确实全都是这家医疗器械公司提供的。
    医疗器械是嘉银提供的?果然,被吴嘉义拉入伙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利用的对象,孟钊顺着这条线索产生了猜测,那疗养院地下室那些女孩注射的药物会不会是临江药业提供的?
    他把审讯记录合上放回桌上,对周其阳道:立刻派人封锁临江药业总部及其所有子公司,临江药业各主要部门负责人全部进行控制,等待接受审讯。还有,任海死前的那间病房也严格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第94章
    凌晨两点半,外面的雨星变成了雨点,斜斜打在窗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市局大楼灯火通明,几辆警车先后驶出大门,向临江药业的方向一路疾驰。
    桌面上,吃了一小半的糖炒栗子已经凉透了,在等待临江药业负责人被传唤过来的时间,孟钊的手伸进纸袋里,拿出一颗栗子剥开吃了,虽然味道不比刚买来的时候,但还算可以。
    他又剥了一颗,动作顿了顿,递到陆时琛唇边,等陆时琛吃了,他佯作自然地收回手:你要不要回去睡会儿?审出一个郑咏年,又牵连出任海和临江药业,再过一会儿祝文秀的儿子也要被接过来了,今晚看来要通宵了。
    我不困,陆时琛说,等案子办完再一起回去吧。
    案子办完?先想想这一波什么时候能忙完吧。孟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
    陆时琛也看向窗外的雨夜,沉默片刻道:这一波应该快结束了。
    察觉到陆时琛似乎话里有话,孟钊正要问出口,陆时琛先看向他问:祝文秀的儿子什么时候到?
    任彬应该已经接到人了,孟钊说着,他的手机适时振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任彬打来的电话。
    任彬在电话里说:孟队,人我接到了,我们已经到怀安区了,你看是把他直接送到市局,还是先去趟医院?祝先生的意思是,他想先去看看他母亲
    那就先去医院吧,孟钊说,我们也过去。
    夜色中,小雨淅淅沥沥。车子开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孟钊和陆时琛推门下车,任彬也带着祝文秀的儿子过来了。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孟钊打量着跟在任彬身后的男人。
    男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留着平头,方脸,长相其貌不扬。除了脸上的皮肤略有松弛,看得出岁月痕迹之外,脸部轮廓跟警务系统上那张二十年前的照片并无太大差别。
    任彬带着人走过来,介绍道:孟队,这就是祝文秀的儿子祝睿。
    祝先生你好,孟钊朝他伸出手,刑侦支队孟钊,这位是陆顾问。
    男人伸出手,跟孟钊握了握,似乎无意寒暄,神色焦急地问:孟警官,我母亲呢?我现在能见到她了吗?
    走吧,孟钊松开手,朝电梯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坐电梯上去,就在四楼。
    好。男人立刻点头道。
    几个人朝电梯走过去,乘坐电梯,再走到四楼最尽头的那个病房,孟钊在病房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推开门:祝先生,你母亲就在这间病房。
    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几步之外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神色怔忡。过了几秒他才迈开步子,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孟钊一抬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借力站稳了,缓缓朝那病床走过去,看着躺在那里毫无意识的祝文秀。
    妈,他在病床旁边蹲了下来,声音里带了哭腔,哽咽道,妈
    看着男人蹲在病床旁边不住落泪,孟钊低声对任彬道:彬哥,去跟医院借一间会议室,然后你就先回局里忙别的事吧。
    行。任彬应着,走了出去。
    男人看了祝文秀好一会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扭过头看向孟钊问:警官,我妈一直没醒过吗?她还能醒吗?
    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医生暂时也无法确定,孟钊看着他说,祝先生,我在电话里说过,你母亲变成这样是人为导致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平复一下情绪,尽快配合我们提供线索。
    男人点了点头,抬手又抹了一把脸,努力平复了情绪,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祝文秀后,他转过头对着孟钊,眼神里掺进了一丝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是不是吴嘉义干的!
    孟钊先是一愣,而后扶起了这位难以控制情绪的中年男人:你不要激动,慢慢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时,任彬推开门:孟队,会议室借好了,你们现在过去吧。
    几个人走出病房,到了那间会议室。孟钊跟陆时琛坐到男人对面,男人的眼眶微微发红,情绪仍有些激动。
    孟钊看着他问:祝先生,为什么说你母亲是被吴嘉义害的?
    绝对是他,祝睿眼神里的恨意愈发明显,甚至有些凶狠,当年,他就是为了侵吞我们家的资产,才害了我妈,也逼我出了国。
    具体说说。孟钊道。
    祝睿缓了一口气,将当年的事情讲了出来:20年前,吴嘉义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产业,在手下的几家公司发展壮大之后,他开始进军房地产市场。当时我家的公司是岩城最大的房地产企业,因为有几个项目投资出现了问题,资金链面临着断裂的风险,于是,他就入股了我们家的房地产公司,成为了公司的第二大股东。由于公司经营当时极度依赖吴嘉义的资金,整个公司的决策权几乎都在他的手里,他做事的风格极其霸道,不仅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继续扩大项目规模,还拖欠农民工工资,对没签合同或者合同不规范的那些农民工的工资,能拖就拖,能不给就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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