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封州面沉如水地坐在车内,似是真的有点动怒,眼眸凌厉地看向他,话里暗含冷嘲意味:“又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明维一言不发地弯腰俯身,软下膝盖朝车内跌坐了进来,垂着头轻声却急促地喘息起来。
    “我有点热。”他说。
    第12章 疤痕
    陆封州吩咐司机将车内的灯打开。
    白色明亮的灯光下,明维身体软软地靠在沙发座里,修长白皙的脖颈仰得笔直,眼眸轻阖嘴唇抿紧,呼吸时的胸膛却是起伏明显,夹杂着肉眼可见的急促感。
    陆封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来。
    明维喘息的频率逐渐加快起来,像是体内带来的不适感加强,他不自觉地开始蜷缩起身体,将头偏向陆封州在的方向,脸颊贴着真皮靠背无意识地蹭了起来。
    这时陆封州才注意到,仿佛为了阻止有声音从唇缝间泄出,他的嘴巴抿得比刚才更紧了。但是这样的方法似乎不奏效,他还是能够清楚地捕捉到明维的轻喘,带着一同从嘴边呼出的烫意,在车内的空气里翻滚而过,最后落入自己耳朵里。
    陆封州对他的模样信了两三分,伸出修长的指尖去触碰他脖颈间的皮肤。还未完全贴上他的脖颈,手指就被明维紧紧抓住了。
    他顺着明维的举动抬高眼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明维已经睁开了双眼,此时正顶着一张微微泛红的脸,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只是细看才发现,明维那两只浅褐色的瞳孔有些虚焦和涣散。
    这一次他没有撒谎,酒里真的被人下了药。
    陆封州嗓音低沉地开口:“松手。”
    明维看向他的眸光顿了顿,非但没有松手,甚至还垂头将自己的脸贴了上来。入手是滚烫的温度,不断灼烧陆封州的手掌心。
    他将手掌从明维下巴边翻转过来,擦着他的脖颈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他微开的制服领口前。确认手心内的温度比之前高,陆封州抽出自己的手问:“还热吗?”
    明维追着他收回手的方向慢慢挪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他歪倒过来。脑袋即将砸上陆封州腿的那一刻,对方抬手托住了他。
    明维半边身体腾空,转过大半边脸颊,埋进他两只宽大的手掌里,意图通过他掌心的凉意来缓解燥热。
    陆封州托着他的脑袋没松手,敛眸思忖了片刻。
    明维没有带钥匙,说到底也是替他喝的酒,他也不能就就这么把人丢在马路边,剩下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将人丢到酒店里去。
    他让司机开车去市内自己常住的那家酒店,司机下车绕过来将车门关好,发动车子朝市中心驶去。
    陆封州将明维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摸出手机给包厢里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去查今晚找自己搭话的那个男模。
    短短几十秒打电话的功夫,明维的脑袋又朝他怀里拱了过来。发觉他的怀里也不凉快,明维难以忍耐地皱紧眉头,开始动手解自己的制服扣子。
    察觉到他的动静,陆封州收起手机,垂眼按住了他抓在衣服领口的两只手。
    他虽然不像沈三那样私生活混乱和随便,但毕竟是身处相同的人际圈中,也算不上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眼前这人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服务生,五官也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但抛开这些客观来说,他也能勉强超出自己心中给出的及格线。
    只是他近来没有任何要找人纾解的打算。以往心血来潮找过两三次,也都是背景来历干净的人,明维这类见了自己就迫不及待往上贴的人,陆封州从来都不会让他们近身,甚至是有些排斥和反感与他们的肢体接触。
    他如今主动向明维抛出甜头,一反常态地允许他接近自己,感兴趣的并非明维这个人,也仅仅是他背后的来历和目的而已。
    不由分说地将他领口的扣子系回去,陆封州慢条斯理地撂下话道:“热就忍着。”
    此时药效才发作没多久,明维虽然视野内有些动荡和模糊,脑中尚有一些理智在。迟钝地消化完对方话中的意思,他躺在后座里闭了闭眼睛,嗓音干涩发紧地喃喃出声:“我难受。”
    “难受也给我忍着。”陆封州沉声强调。
    自己都已经有些顾及不上,更不用说思考如何充分利用眼下的时机。浑沌的脑海中已然忘记,此时卖弄可怜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许还能将对方骗上床也说不定,明维两只手抓着衣领,开始默不作声地忍耐,没有再说话。
    十分钟以后,司机将车停在了富丽堂皇的高档酒店大门外。
    陆封州并不打算下车,吩咐司机将明维扶进酒店里,登记自己的名字送去酒店房间。
    不想明维反应极大,为了躲开司机伸过来的手,喘着粗重的呼吸从后座里爬起来,弯腰弓背跪坐在陆封州面前,双手紧紧搂上他的脖子,闭着眼睛不愿意再松手。
    被他手臂上的高温烧得心神略有浮躁,陆封州最后皱紧眉头,亲自将明维从车内拽了出来,拎着他的衣领带他往酒店内走。
    司机跟在他身后追了两步,欲言又止地张口叫住他:“陆总,您——”
    察觉出他想要问什么,陆封州拎着明维停下来,转身打断他的话音:“你就在这等着,我十分钟后会下来。”
    司机依言点了点头,转身往车旁走。
    没有带明维去自己常住的套房,他让前台的工作人员另开了房间,然后拎着明维进了大厅旁边的电梯。
    电梯内的白炽灯过于明亮和刺眼,将明维照得愈发头晕目眩,喉咙间的干渴与燥热感也在逐渐加重。他额前的黑色碎发已经彻底被汗水打湿,根根分明地贴在额头上,豆点大的汗珠从额角发间滚落下来,就连挺翘嗅秀气的鼻尖上,也已经布满汗水。
    他眯着瞳孔伸手去抱陆封州的胳膊,口中不停歇地低声嚷道:“我热,我真的热。”
    陆封州被他嚷得逐渐不耐起来,待电梯升到指定的楼层打开,就将他从自己面前拨开,转而改为勾着他的后衣领往外走。
    明维被他勾得脚下步子踉踉跄跄,如同醉酒的人那般步伐不稳,时不时还双腿发软地朝他身上撞过来。
    陆封州直接停下脚步,冷着面色将他拽到自己跟前,俯身将他扛抱了起来。
    明维的胃顶在他肩膀上,视线内愈发变得晕头转向起来,趴在他肩头安分了一小会儿。
    前台安排的房间距离电梯不远,陆封州刷卡进门后,弯腰随手将明维丢在脚边的地毯上,随即习惯性地转身去关门。
    关完门低头去地毯上找人时,就发现自己脚边胡乱堆着熟悉的长衣长裤,明维已经将自己脱得只剩内裤,双手撑地跪坐在旁边,垂着脑袋大口喘气,光滑白皙的背脊绷得笔直而发紧。
    视线从他光溜溜的背上滑过,微不可见地顿了顿,陆封州没什么表情地抬起鞋尖,对准他弯起的膝盖踢了踢,“起来,自己去浴室里泡冷水澡。”
    对方踢的力道并不重,明维却异常敏感地瑟缩了一下,背脊在空气里弓出漂亮圆润的弧度,紧接着就不受控制地低吟出声来。
    陆封州倏地眯起眼睛来,如同重新认识他那般,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两遍,最后神色难辨地俯下身,伸长指尖掐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明维满脸汗珠和红晕,眼睛被额前耷拉下来的湿发堪堪遮住,无法分辨出来,他眼中现在还有几分清醒。
    陆封州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情绪淡淡,抬手去拨他额头前软趴趴的湿发。
    原本是想看明维那双浅褐色的瞳孔,扫过他彻底汗湿的饱满额头时,陆封州却陡然眸光轻凝。
    明维的额头上,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细长的浅疤。
    第13章 改口
    那是一道很淡的疤,能看得出来,疤痕存在的时间已经有些年月。眼底掠过一丝意外,陆封州伸出指腹在他那道疤上按了按。
    额头上有疤算不上是什么少见的事,但也并不多见。这样的人陆封州只见过两个,明维是第二个。
    似乎有些抵触旁人去摸那道疤,明维艰难地从地毯上撑直身体,皱着眉头睁大眼睛,抬手要将陆封州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挡开。
    陆封州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不放,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看清陆封州那张俯视自己的脸,明维的眼眸却逐渐软化下来,自己主动放开了他的手,眼中的抵触情绪也瞬间消失殆尽。
    陆封州神色微顿,像是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半晌才缓缓站直身体,收回自己的手来。
    脚边的人脸上再度浮现出躁动难耐的神情,重新弯腰在地毯上伏了下去,两只手肘直挺挺地撑在身前,将自己的脸朝手肘里深深埋了进去。
    陆封州的视线沿着他拱起的背脊弧度寸寸前挪,滑过他背部的脊椎和浅浅的腰窝,直到看见他腰后露出的黑色裤腰边,才骤然停了下来。
    他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弯腰握住明维的两只手腕,将他从地毯上拽起来,半拖半抱地把人带进浴室里。
    浴室里的浴缸又宽又大,塞下明维一人绰绰有余。夏末秋初的季节,冲冷水澡也不会太凉。陆封州没有往浴缸里蓄水,直接将明维丢进了空空的浴缸内。
    他转身去开悬空在浴缸上方的花洒。
    明维面色通红滚烫地从浴缸里爬起来,指尖紧紧扣在浴缸边缘,以跪坐的姿势意识不清地仰起头来,视线在空气里燥热不安地扫来扫去。
    悬在头顶上方的花洒陡然发出轻响,透明微凉的水流齐齐从细孔里喷落而出,顺着他的脑袋哗哗流淌而下。
    水花溅在他的眼皮和鼻梁上,顺着他的睫毛和鼻尖流进他的眼睛和嘴巴里,更多的是流过他的发梢和下巴,大片大片地从他胸膛前淌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源源不断的流水中。
    明维被砸得思绪发懵,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和嘴唇,抬手去抹脸上的水。脸上的水花无论怎样都抹不干净,头发已经被淋成一缕缕,湿润冰凉地贴在他额头前。
    陆封州双手抱臂站在旁边,看他整个人狼狈地跪坐在水中,犹如落水后的无助狗崽,慌慌张张地在水中闭眼扑腾。
    水流顺着他漂亮的脸部轮廓淌落至下颚,犹如断线的珠子般砸落在他的锁骨和肩窝里。
    他一双眼眸紧紧闭合,皮肤上的绯红在凉水的浸润中变得透白,被水冲洗过的黑发黑眉和浓长的黑色睫毛,犹如雨后的远山青黛般褪去原有的古朴素淡,在若隐若现的透明水雾里,逐渐变得浓墨重彩起来。
    与往日见到的明维不同,此时跪在浴缸里的人,浑身上下都莫名透露出一股湿淋淋的美感来。
    对着他这副模样观赏片刻,陆封州垂眸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已经快要超出自己说的十分钟,他向来都是原则性极强的人。先不说会所服务生私下里是副什么面孔,明维这样动机不纯且来历不明的人,他断然是不会轻易去碰的。
    即便此时此刻在浴室里看到过这样赏心悦目的画面。
    克制而冷静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陆封州转身就要迈步往外走,身后却冷不丁地传来一阵哗啦响声。
    他停步回头往后看去,发现明维垂头趴在浴缸边沿,大半边光裸的身体都挂在浴缸外,如同缺氧窒息般地剧烈而频繁地喘息起来。
    陆封州见状,神情略带意外地抬了抬眉毛。
    冷水冲下来的时候,他分明看见明维脸上的热意有所缓解。此时再看他这副难受的模样,倒像是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药效的作用还加重了。
    他不带明维去医院,也是想让他尝点苦头。但眼下考虑到会是烈性药的可能性,陆封州眉眼压了压,准备联系酒店前台,直接送明维去医院。
    可就在他再次朝门外走去时,伴随着身后急喘声响起的,还有明维虚弱且沙哑的嗓音:“水,我想喝水。”
    陆封州停在浴室门边,回头轻扫了他一眼。
    他仍是趴在浴缸边没有动,脑袋垂得很低,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浴缸外沿,就连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力气将头抬起来。
    “等着。”撂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陆封州离开去给他接水。
    明维趴在浴缸边等他。
    片刻之后,陆封州拎了瓶没开的矿泉水走进来,关掉墙边的花洒,将水递到他面前。
    明维垂着头没吭声,动作迟缓地张开五指去接。见他指尖已经握住瓶身,陆封州松开手直起身后退。他抓在瓶身上的手指却虚弱地松了松,水瓶从他手中漏下去,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朝陆封州站的位置滚过去。
    没等陆封州有任何反应,他又背脊剧烈起伏地低吟起来。
    陆封州皱起眉来,俯身捡起脚边的那瓶水,拧开瓶盖以后,走到他面前蹲下。一只手将装满水的瓶口送到他嘴边,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往上抬。
    明维伸长脖颈含住瓶口,就着他的手仰头喝起水来。
    似乎已经处于极度干渴的状态,他喝水的速度很快,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飞快滚动,偶尔有水从唇边漏了出来,也完全顾不上抬手去擦。
    陆封州替他举了两秒,逐渐耐心耗尽,将瓶身塞到他手中,自己就要起身离开。
    却见明维反手丢开手中的水瓶,两条手臂紧紧朝自己脖颈上搂了过来。陆封州躲避不及,恰巧被他搂了正着。连带着他手臂上的水,也尽数淌在了陆封州的脖子上,顺着他的领口往衣服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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