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吸了一口,就在月光下凶狠地皱眉骂道:“什么破奶茶这么难喝?”
    不等明维做出任何反应来,他就恶劣至极地将奶茶朝明维站的位置摔了过去。
    明维的身体背靠墙壁没有动,只面不改色地将左脚抬了起来。
    奶茶擦着他抬高的鞋底滚落在墙角,但还是有几滴奶茶,溅到了他右脚露出来的脚踝。明维在黑夜中压了压眉眼,对脚踝上粘腻的湿润感隐有不适。
    男人摔了奶茶,似乎仍是脾气未消,抬手重拍两下他的脸,语气不耐地问:“被我们撞到算你倒霉,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弟弟拿点钱给我们花花?”
    明维垂眼拒绝道:“没钱。”
    这样的回答无疑惹恼了对方,男人神色阴沉地揪紧他领口,将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没钱?”
    “没钱。”明维重复第二遍。
    “那就打到你有钱为止。”男人冷笑抬起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迅速朝他脸上砸过来。
    明维反应很快地偏过头去,凛冽的拳风从他脸侧刮过,对方的拳头重重砸上他身后的墙。男人动作有一秒的凝滞,似是没有料到他会躲开。
    借着这一秒的时间,明维抬腿狠狠踹向他的肚子,直接将人从自己面前踹翻在地。另两人察觉不对劲,当即丢开手里的奶茶,双双围上来要对他动手。
    明维扯开扣得严实的制服领口,眸色发暗地迎了上去。
    沈三晚上喝了酒,恰逢司机家里有事请假,又嫌找代驾麻烦,索性就将车丢在会所的停车场,转头去蹭陆封州的车。
    他虽然比陆封州大几岁,但和陆封州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同龄的普通朋友。平日里两人联系并不多,只是近几月因为生意上的来往,私下联系才频繁起来。
    车开到半路,沈三发现自己的手表落在了会所包厢里。不巧的是,那块手表还是他亲姐姐买给他的。好在陆封州晚上不赶时间,又吩咐司机掉头开回去取。
    司机依言原路返回,沈三给会所打电话,叫人将手表从楼下大门送出来。挂掉电话以后,沈三想起今晚和金家人的商务局,随即心血来潮地提起了容林和明维。
    “我看那两个小孩都对你图谋不轨。”他语调悠悠,“你是没看见,那小孩往你腿上坐的时候,我手边搂着的这个,有多眼红。”
    陆封州不置可否地叠起长腿。
    见他似乎不感兴趣,抱着三分试探七分揶揄的目的,沈三将话题绕到明维身上:“我边上那个看着也不像是个安分的,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那小孩的麻烦?”
    陆封州面上神色终于动了动,却是语气淡漠地脱口而出:“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沈三闻言,拍着手掌大声笑起来。
    回去的时候,司机改走了另一条更近的小路。车开过路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沈三忽然口渴想喝水。
    司机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下车去便利店里买水。沈三察觉自己酒意上头,转头按下身侧的车窗吹风,却听到正对车窗的那条巷子里,传来了不小的打架动静。
    打架的位置离巷口不远,从沈三的视角看过去,甚至还能看到远处月光下搅和翻动的人影。他一只手抵在脸侧,眯着眼睛往巷子里看热闹。
    月亮很快就被天边厚厚的云层遮挡住,连带着巷子里打架的人也隐没在了黑夜里。沈三意兴阑珊地场撤回目光,顺手升上面前的车窗,转头在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搜寻司机身影。
    便利店里结账的设备似乎出了点问题,司机发信息向陆封州报备。渐渐等没了耐心,沈三欲让陆封州将司机叫回来。只是话未说出口,他的注意力又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条巷子。
    天空里的厚云层还没有散,巷子里的动静似乎已经歇止,隔着车窗玻璃,沈三余光瞥见有一人从黑洞洞的巷口缓缓走出来——
    先是熟悉的会所制服,然后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明维那张熟悉的脸。距离太远分辨不清他受伤的程度,但看他狼狈而凌乱的上衣和长裤,以及迈得又缓又慢的步伐,大抵是被揍得有些惨。
    “可怜的小猫崽,看样子那些人还下手不轻。”沈三指尖抵上车窗玻璃点了点,唇边挂着看热闹的笑容,示意陆封州往车外看。
    陆封州只看了一眼,就面容冷淡地收回视线,提醒买水回来的司机开车离开。
    司机应声发动车子的引擎。
    这个时候,月光终于拨开天空里的云层,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看清巷子中有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画面,沈三先是面露惊讶,继而兴致盎然地笑了起来,“原来不是小猫崽,是擅长伪装的小狼崽啊。”
    陆封州的目光也跟着落回了明维的身上。
    意识到是自己看走了眼,他的眉毛轻轻往上抬了抬。
    下一刻,陆封州出声叫停司机,越过沈三降下后座的车窗,朝车外的人道:“上车。”
    第7章 装睡
    明维的眼神在看到陆封州的那个瞬间,就迅速软化下来了。
    假如不是隔着车窗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流露出来的淡漠情绪,沈三大概下意识地认为,现在的他和刚才的他是两个人。
    似是没有料到陆封州会在路边的车内,明维眼眸微微睁大,先是亮了亮,随即就黯淡了下来,最后神色失落地道:“这辆车很贵吧,我会把您的车蹭脏的。”
    陆封州的声音从车内轻飘飘地传出来:“弄脏了你洗。”
    明维愣了愣,随即又豁然开朗地想,自己来洗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以洗车作为借口,他又有了和陆封州见面的机会。
    更何况,他以前在洗车的地方打过工,洗车这活他做得很熟练。
    明维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司机发动车子以后,看见熟悉的方向和路线,他这才记起来要问:“去哪里?”
    “回你上班的地方。”陆封州说。
    明维没有说话,心中算盘打得飞快。他才上车一小会,屁股没来得及坐热就要下车,心中自然是极其不情愿的。
    将自己的制服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臂上已经破皮的大片擦伤,他托住自己受伤的手臂,埋头对准伤口的位置轻轻吹了起来。
    陆封州的目光很快就扫了过来,“受伤了?”
    明维闻声顿住,面容略显慌乱地将衣袖放下来,中途袖子布料蹭到伤口,他蹙紧眉头小小地吸了口气。
    下一秒,又强作镇定地抬起脸,小声回答道:“我没事,您在会所门外放我下车就行。”
    陆封州眼眸略带深意地在他脸侧停留片刻,语气里听不出太大的情绪:“真的没事?”
    “没事。”明维乖顺地接话,说完就抬高右侧的手臂,想要向他证明。
    不料右臂的衣袖看上去似乎更糟糕,袖口皱巴巴地卡在小臂的位置,上面的扣子也已经不知所踪,白色布料上沾了很惹眼的红色血迹。
    明维后知后觉地抬手去捂那片血迹,眼睫毛半耷的模样尽显懊恼和不知所措。
    脸上掠过轻微的哂意和兴味,陆封州淡淡开口道:“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去医院。”
    没有再否认和拒绝,明维顺从而安静地垂下头。车窗外飞速扫来的灯光,擦着他的发旋掠过,自他周身散发而出的气息,如同他的每根头发丝那般,看上去柔软而服帖。
    “谢谢陆总。”明维心满意足地说。
    经理带着手表候在会所大门外,沈三拿到自己的手表,抬手敲了敲副驾驶,示意明维将车窗放下来。
    明维依言照做。
    认出明维是几个小时前,在大厅里替他们按电梯的服务生,经理心中大吃一惊。沈三直言这晚要带明维出去,经理自然是没理由反对,最后双手交叠恭敬地站在会所门外,目送他们的车离去。
    沈三没有回家,路上接到熟人电话,是富家子弟间玩乐局的邀约。心知陆封州不爱玩这些,这也是他平日里和对方联系甚少的原因,沈三中途就下了车,打车去开私人派对的地方。
    一直没吭声的明维,在沈三下车离开后,冷不丁地改口道:“您不用送我去医院,您能让我上车,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捏着自己的手指,脸上的笑容害羞又腼腆。
    陆封州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到后排来。”
    明维从顺如流地从副驾驶换到了后排座位,才关上车门坐好,就听见对方吩咐司机开车去医院。
    他眼底露出几分迟疑来。
    他身上沾到的大多是别人的血,哪能真的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去。思绪骤然止住,明维神情局促而拘谨地摆手道:“真的不用去医院。”
    陆封州仍是表情淡淡的模样,“不是受伤了吗?”
    明维闻言,捏着指尖满脸沮丧地道:“我没有钱。”
    “我替你付。”陆封州不急不徐地接话。
    明维眼睛眨了眨,面容忧郁地仰起脸看他,“哥哥不用为我花钱,哥哥能像今天晚上这样关心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哥哥放心,我是不会插足哥哥和哥哥男朋友感情的。”
    “没有。”陆封州嗓音微微不耐。
    “什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明维又问了一遍。
    “没有男朋友。”陆封州面容冷淡地睨向他。
    明维望着他没说话,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眉梢像是沾上跳跃的喜意,浅褐色的瞳孔剔透流转,就连下垂的眼尾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分明还是装出来的单纯乖巧没有错,但看在陆封州的眼里,却无端端觉得增添了几分真实性。再去看那双明显下垂的眼睛时,似乎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不讨喜。
    没有再故意为难他,陆封州开口问:“你住哪里?地址直接报给司机。”
    没有详细的小区名字,明维报出了一条路名,开车过去距离不是很远。只是位置不在繁华的闹市区,走的也都是旧巷老街间的小路。
    小路两旁的路灯时好时坏,车从浓浓夜色中安静地穿行而过,明维靠在后排座位里,渐渐就有些睡意上涌。
    他掀起眼皮,余光悄无声息地滑向坐在自己左边的陆封州。
    陆封州两条长腿交叠,闭眼靠在座位里,线条英俊锐利的侧脸在交织的光影间忽明忽暗。明维不自觉地偏过脸来,盯着他看得渐渐出了神。
    车拐过尽头的街角时,车身在司机打方向盘的动作里朝左偏移,明维的身体惯性般地朝左侧倒过去。他抬手撑在座位里维持平衡,抬眼看见面前的陆封州,仍是维持原有的姿势没有换过。
    明维心中一动,撑在沙发里的那只手忍不住松了松,很快就卸下来自手臂的所有力道,闭上眼睛的同时,放任自己的身体朝陆封州的方向倒过去。
    预想中头枕在对方肩膀上的画面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计算出现偏差,还是对方挪动了位置,明维的脑袋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下一秒,即便是双眼紧闭,他也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陆封州落在他脸上冰渣般的沉冷视线。
    明维在缓缓转醒和继续装睡之间犹豫半秒,最后异常大胆地抬手盖住眼皮,直接将陆封州的注视隔绝在了自己的手背外。
    车内的气温呈直线趋势骤降。
    第8章 意图
    “李维。”陆封州嗓音沉沉地叫他,将他从自己腿上拎起来坐好,“再有第二次,你就自己下车。”
    明维闻言,双手规规矩矩地撑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不说话了,眼睛却止不住地去瞄陆封州的脸,耷拉的眼尾将无辜这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陆封州无情而又冷漠地转开了脸。
    明维有点失望地垮下脸来,但转念想到,自己现在是坐在对方的车里,心情又很快恢复到了此前的愉快雀跃。
    司机把车开到明维报的那条老街,街道两旁都是已经熄灯打烊的商铺,不见任何居民住房。路过一家招牌陈旧褪色的小书店时,明维开口叫司机停车。
    车停下以后,明维推开车门要下车,但见陆封州始终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他又收回快要跨出车外的那条腿,转过头来小声问:“哥哥的袖扣还在我这里,哥哥还要吗?”
    陆封州这才瞥他一眼,“你现在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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