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符为自家起了个道号“晦明”,甚是满意,说道:“那是自然,喝天功乃是道家护法驱邪神功,上达天听,修成此道,不畏邪魔,一声断喝之间,魔头灰飞烟灭。当年太清门三位修炼喝天功的长老联手,一喝之下,数十万域外天魔化为无形,摧荡一空。只可惜那三位长老也耗尽法力,当场坐化。但此功威力之强,绝不在佛门神通之下,你能得此功法诀,算是天授,甚是难得。”
    “喝天功不过是修成金丹之前的叫法,佛门狮子吼不过是一门小神通,其上尚有中神通天龙禅唱、大神通无相禅音等声闻乘法门。喝天功之上亦有大洞真音、归化神音两道法门。待你修成太清符丹,便可修炼大洞真音,修成纯阳才能修炼归化神音。那时言出法随,自能演化无边神通世界,不令佛门专美于前。”
    玄门法力与佛门神通有许多相近之处,也说不清是谁借鉴了谁。佛门有狮子吼,玄门便有喝天功与之相对,各有神妙,不相伯仲。凌冲听闻喝天功之上居然还有如此变化,大洞真音与归化神音,听来便知威力无边。但他志不在此,修炼喝天功也不过为了壮大阳神,归根到底还是要修炼洞虚剑诀,以此成道,不能舍本逐末。
    说道:“原来喝天功还有如此变化,当真令人神往。我曾通读太清符经,知晓太清门中符术传承分为祈禳部、炼魔部、炼神部三部,喝天功便是出自炼魔部。炼魔部中八大法门,十六道真符,其中三道乃是剑符之术,我自家也修炼了一点斩妖符剑,可惜不得其门而入。至于其余两道太乙天罡剑煞符与七修辟魔神咒更是无从谈起。不知晦明能否将太清符剑之术传我?”
    生死符晦明黑白之气一吞一吐,冷笑道:“我知你打算,洞虚剑诀立意高远,自辟世界,得大自在,倒也不失一门上乘道法。只是这道剑诀修炼太过严苛,远不如太清门正宗符术,次第分明,又有无数前辈心血摸索,绝无走火之虞,你若愿意,不如废去太玄剑术根基,重修太清符术,我将太清门最高传承一并教你,以你资质,不出百年,定可铸就太清符丹,那时再立太清道统,尹济那厮于九天仙阙定会垂顾,有他接引,你此生定有飞升之望,岂不是好!”
    凌冲想也不想,说道:“师门待我恩重,我生平爱剑,绝不会改弦易辙,另投他派。晦明你的好意心领,洞虚剑诀绝不在玄魔两道其余道法之下,我定能凭此证道长生!”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再无回旋余地。
    晦明童子叹息一声:“罢了!我早知你是榆木脑袋,不肯回头。反正我现下与你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太清门符术我自会传你,你修炼有成,不妨留意些根骨资质上佳的少年男女,收为弟子,将太清门道统传承下去,也不枉我出世一场。你既要学太清符剑之术,便先从斩妖符剑学起罢!”
    第312章 三零一 重修太清真气
    凌冲大喜,说道:“我虽不能转投太清门,但寻觅几个根骨灵秀的孩子,传承太清道法,却也无妨。”凌冲根基已定,再要推倒重来,一是与他心性不合,二是未必就能修成多大成就,反不如将洞虚剑诀修炼到极处,反正有郭纯阳这位大宗师在,绝无余虑。
    晦明童子当下将斩妖符剑之术讲述一遍,这道斩妖剑符之术凌冲早已学过,甚至还在丹田中凝练了一道符文,修成一道禁制。只是当日玩玩便罢,并未真正下功夫修习。晦明童子所传亦是四十九道符箓,但这些符箓勾勒之间,极尽玄妙,比太清阳符经所传精妙了何止十倍?
    晦明童子传罢斩妖剑符,说道:“我知你曾得到一卷《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这卷经文是当年传功长老编纂,供外门弟子修行之用,待升到内门,铸成金丹,自会有更高法门修炼。我传你的斩妖剑符才是正宗嫡传,四十九道符文勾连,只消注入真气,便是一柄上佳利剑。太清符术须以太清玄始之气为基,你的太清真气修为太差,放在当年,连太清外门都入不了,何谈修炼这道符剑!”
    太清符门,规矩极大,虽门徒众多,更是宁缺毋滥,非是一等一人才资质,不肯收录。凌冲对太清真气、符术只浅尝辄止,当年太清门鼎盛之时,必要被逐出门户的,做外门弟子的资格都无。
    凌冲笑道:“我的根本道诀是洞虚剑诀,若非这道剑诀须要见识天下剑术,融汇一炉,也不必分要向你学甚么太清符剑了。”晦明气道:“笨蛋!蠢货!朽木不可雕也!你只知道洞虚剑诀要辨识天下诸般剑法,却不知为何要如此!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难怪你将剑诀修炼的不伦不类!”
    凌冲大奇,说道:“剑诀上如何说,我便如何修炼,怎会不伦不类?”晦明童子道:“以我看来,洞虚剑诀的要旨并非追求剑光剑气凌厉,而是融汇百家剑意,修成自家真意,所谓得意忘言,你太重剑法之形,忘却了任何剑术皆要以剑中意境为根,这个意境便是剑意了!”
    “难道你那师傅连‘万物无不可为剑’这般浅显道理也不曾教你么?符是剑、雷是剑、星光亦是剑,不然你又怎么修的成三道根本剑光?你要学符剑,学的是符意,才能纳入洞虚剑诀体系,再成一道根本剑光种子。若是悟不透这般道理,干脆废去剑术修为,随我转练太清符术罢!”
    轰!凌冲心头如拨云见日,生死符几句言语,将剑术种至高境界描绘而出。当年郭纯阳传他洞虚剑诀时,就要他跳出前人窠臼,自创一门。一直以来,凌冲只将洞虚剑诀奉为圭臬,按部就班修炼,这才勉强练成三道根本剑光,还是际遇无穷之下,若是窝在太玄峰上,怕是百年也不会稍有寸进。
    凌冲心下颖悟,终于明了洞虚剑诀真意,就凭生死符区区几句,他也不会立地成佛,就此开悟,但也明悟日后该当如何修行,本来这些话要郭纯阳来点拨他,但有生死符代劳也是一样。生死符身为法宝元灵,眼界腹笥之广,天下无能出其右者。尹济祖师祭炼这道符箓,大半心思还是落在将太清门符法传承下去,并非是要祭炼一件斗法法宝。
    生死符虽是小孩儿心性,但不失一位绝佳传道之师,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几句话就将凌冲喝得心头清明,醍醐灌顶。晦明童子又道:“你只想浅尝辄止,修炼几分太清符剑,只要以洞虚剑诀法门转换为根本剑光即可。殊不知就算一门斩妖剑符,也是经过太清门无数弟子长老潜心推演,去芜存菁而成,就算下尽苦功,也未见得能修到上乘境界,何况三心二意?太清法门我尽可传你,但你要还是这般心意,趁早还是莫要修炼,免得误人误己!”
    凌冲背上冷汗津津,生死符几句话可谓当头棒喝,他自修炼到以来,一直顺风顺水,顺境中险些忘却修道真意,吃生死符喝破,当即警醒。若是这般心境修道,根本练不成金丹,莫说纯阳长生了。他拜谢道:“多谢晦明为我指点迷津!我欲学太清符剑之道,还请晦明传我此法!”
    晦明童子改怒为笑,说道:“孺子可教!你既要学,便好生练出个名堂,莫要堕了太清门威名。”当下指点凌冲如何修习斩妖符剑。斩妖符剑为炼魔部十八真符之一,其上还有太乙天罡剑煞符与七修辟魔神咒两种神符真传,功力不到也修习不得。
    斩妖符剑共有四十九道符箓组成,每一道皆有无穷奥妙,符线勾勒繁复,但根本符意却是取庚金犀利之气,斩妖伏魔,靖平寰海,为道家降魔渡世绝学。凌冲既然改换心意,自然全心投入,遵从生死符之言,先从最根本的太清玄始之气下手修炼。
    太清玄始之气为太清门根本练气法门,一应符术皆要由此真气催动,方显威力。凌冲本有根基,晦明童子又将玄始之气奥妙传授,当下按落剑光,选定一处净地,静坐思虑,修炼太清玄始之气。
    他攒炼罡气时,就是生死符暗中出手,催动吞星符,将丹田中为数不多的太清玄始之气祭炼为凝真境界圆满,出手强夺九天仙罡炼化。那一团小小太清真气炼化了九天仙罡之气,其中仙音响动,如环佩叮咚,清泉流水,神秘非常。
    晦明童子道:“当初你修炼罡气,我操控吞星符将太清真气祭炼到了凝真境界,如今也攒炼了罡气,这一团算不得你自家洗练,且不必去管,再行修炼便是,唯有自家一步步辛苦打磨的真气,才能如臂使指,应用自如。”
    凌冲深以为然,也知当年修炼玄鲸吞海功,要凝结玄鲸吞海真符的当口,也是生死符出手扭曲,使之练成了一道吞星符,收纳周天星力。生死符灵智完满,但内中禁制尚有缺陷,需要海量真气祭炼。一般法宝不能自行修炼,需要有主人以法力祭炼才行。但生死符不愧为太清门最高传承,竟能自行修炼,不然漫长岁月之中,早就被天妖夺取元气崩灭了。
    第313章 三零二 修炼斩妖剑符
    生死符甚是鸡贼,自家形体藏于吞星符阴影之中,借吞星符吞噬星力。周天星力中亦有生死真气转换,无尽时空,星辰生灭不断,正和生死真意,他吞了星力,半点不肯分润给凌冲,这就是为何凌冲屡屡催动吞星符,却始终捞不到半点好处。
    凌冲依照太清法门运转真气,不旋踵间丹田中多了一团小小真气,温润醇和,若君子之性,正是太清玄始之气。凌冲已有根基,从头修炼太清真气正是一蹴而就,但刻意压制境界,慢慢体悟玄始之气的玄妙之处,一如当年他修炼三十六天罡之时。
    果然太清真气与太玄真气大有不同,醇醇温和,余韵未尽,自有一股飘逸之气,不似太玄真气杀伐强横,不留余地。所谓刚而易折,太清真气似乎更合道家处下无为之说。凌冲一颗心思缥缈,忘却一切算计、杀伐,神魂也沉浸于一种虚无之境,堕肢体、去聪明,无为无念,无相无我,这般无为无不为恰合太清门真气道要,丹田中太清真气急速旋转壮大,片刻之间已是一滴水滴模样,比方才浑厚了何止百倍?
    晦明童子暗暗惊骇:“这小子悟性惊人,竟然无师自通,修炼太清真气有成。再得我真传,若一心修持符术,不出百年,定可成就脱劫宗师之位,重立太清道统也够了。可惜他心思不纯,一心学剑,尹济那厮也不知怎么瞎了眼,居然选了这么一位隔代传人!”他已知此方世界再无太清道统,就有几个散落的支派,也非正传,正要靠凌冲重立太清威名,但他一心学剑,无意符道,正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凌冲闭关十日,终于将一团太清玄始之气修炼到了凝真之境,这一团真气是他自家感悟修成,自有一番感慨,对太清符术之道亦有了新的见地。感受一团太清玄始之气在四肢百骸穴窍中游走不停,每过一处穴窍,便将之温养一番。
    太玄真气阳刚霸烈,不善滋养肉身形神,太玄前辈长老才创出沧浪剑诀这等剑术,以水行剑气滋养形神,但效果绝比不上太清玄始之气。玄始之道才是秉承道家虚无之旨,无为之意,无为却无不为。
    晦明童子所化生死符还赖在丹田中,望着阴阳之气流口水,就是不敢轻举妄动,忽然说道:“你自家修炼有成,便可尝试与先前一团太清真气融合,冲击炼罡境界。等练就罡气,就可下手修习斩妖符剑了。”
    凌冲沉心不语,两团太清真气渐趋一致,一团是他新近练就,另一团则是炼化了一丝九天仙罡,两团真气分属同源,质性相吸,不必怎么费力,就合为一处。一缕九天仙罡之力游走其间,至此太清真气也算步入炼罡之境,与太玄剑气并驾齐驱。
    单太清真气终究与太玄剑气门户不同,不受玄剑幻境压制,在丹田中另辟空间,悠游流转,好不惬意。凌冲真气修成,当即着手修炼太清符剑之术。斩妖符剑四十九道符箓,苦苦存思三日,陡然伸臂震动,臂出如剑如枪,手指抖动,似乎十根手指化成十柄长剑,于虚空中纵横飞舞。符箓之道,乃是先民祖师观摩天地,书画大道,沟通鬼神所成,博大精深。凌冲今日所书乃是斩妖剑符四十九道符文中前七道,十指纵横,指尖嗤嗤有声,丹田中太清真气被符文牵引,循着脉络穴窍,流入臂指,融入剑符之中。
    每一道神通法力必须有相应真气配合,如今太清真气到了炼罡境界,施展起来莫不如意,比当初初学时顺畅了何止百倍?十指绽放如莲,幽意深藏,太清真气透指而出,渐渐结成一道符箓,精巧恢弘,兼而有之。此符一成,便汲取虚空中游离庚金气息,化为一道惊天剑气,刷的一声,切割大气,威力抵得过胎动境全力一击。
    晦明童子说道:“太清门弟子初学符术,先要拜祖师,开法坛,请法器,以灵光符纸、珍兽之皮,书画符箓,你根底深厚,免去这些俗事,直接学凌空书符便可,以后功力大进,念动符发,又是更上一层境界了。”
    凌冲点头,兀自努力书写符箓。符术之道果然博大精深,一竖一横,笔力勾勒之间,却能引动天地元气震颤,成为法术击出,着实玄妙。他每化成一道符箓,丹田中太清真气震动,在符文中游走一圈,才能勾动天地元气相应如斯,化为种种法术。看来太清玄始之气才是修炼符箓的根本,太清真气修为越强,书画的符箓威力就越大。
    凌冲全心投入,阳神也自全力推演斩妖剑符符文变化,第一道符箓书就,又来书画第二遍,如此将第一道符箓书画百遍,方才精熟。接着又去修习第二道符箓。当年太清门外门弟子修炼斩妖符剑,四十九道符箓,每一道皆要书画千万遍,才能熟极而流,不教自悟,凌冲只是初学,还未入门,唯有勉力以赴。好在他修炼了太玄剑诀,精通大擒龙手,手指功夫了得,一弹指间数道符文生就,汇聚一处,倒也不虞疏漏。如此足足用了一个月光阴,才勉强练成前二十道符箓,离凝聚斩妖符剑还差的一大截。
    凌冲想了想,还是先行赶路,免得到了京师,惠帝大寿都过了,不大好看。剑气震光,刺破穹苍,直投天京而去。剑光纵横,又用了两月光阴,才赶至天京城。两月以来,凌冲参悟斩妖符剑,已将四十枚符箓修炼的精熟,只差其余九枚,便能真正凝聚出一道斩妖剑符来。
    天京城位于大明北方,雄关漫漫,千年之前,北方蛮族铁骑踏破燕云十六州,大肆侵略天下,大明太祖皇帝崛起于布衣,率领一干猛将谋事,数十年奋战,终于光复中华,将鞑子蛮人赶回漠北苦寒之地,于金陵城称帝,建立大明王朝。
    第314章 三零三 入京师 炼道心
    太祖称帝之后,将自家儿孙分封于各地为藩王,天京城便是当时四皇子的封地。四皇子能征善战,手下兵将如云,恰可抵御北方铁骑反扑,自驻扎天京城以来,屡立战功,更曾远赴漠北,诛杀鞑子,大捷而归。因此当他举兵起事,亦是事半功倍,麾下将士久经沙场,比起文帝那些没见过血腥的新兵精锐上一万倍。
    四皇子夺取皇位之后,迁都于天京城,取“天子守国门”之意,以真龙皇气镇压大明气运,抵御漠北蛮子。当年那些鞑子蛮子就在漠北之中苟延残喘,建立北方蛮国,不通教化,茹毛饮血,更奉行魔教,行杀戮之事,与大明生死敌对,冤仇不可化解。
    凌冲在剑光之中,拨云下望,见北方魔国兵强马壮,无论男女老幼,皆通骑射,修炼武艺,只是漠北苦寒,出产极少,每每食不果腹,便纵起刀枪,侵犯大明边界,或杀或抢,掀起无边波澜。此是两大种族之间,为生存而战,无可避免。莫说以他法力,绝难灭绝蛮人,就是修成纯阳,也不可做此绝户之事。
    “师傅曾说神通不敌天数,法力再大,也敌不过天数所限。蛮国与大明皆是人族之种,却为了生计,相互仇杀千年,不曾终止,这也是天道轮回,我辈修道人便是纯阳老祖也阻挡不得,哎!”叹息一声,剑光越过蛮国,直入大明境内。
    他将剑光停驻虚空,凝而不散,凡人就是仰头上望,也绝难瞧得清楚。远远可见一座雄城铁关,如亘古凶兽,屹立北方,千年不倒,庇护中土生灵,吞吐无尽气运。这座雄城自是天京城,怕不有千万人驻扎其中,当真是挥汗成雨,挥袖成云,壮阔到了极致。
    凌冲自小生长灵秀江南,乍见此等雄壮北方气息,只觉胸怀舒畅,御剑当风,说不出的写意潇洒。与江南相比,天京城更多了几分苍凉灰芒之意,纵横大气。按落剑光,就在离京师数十里一座小山中落下,抖抖衣袍,他依旧身穿太玄弟子玄色道袍,光洁如新,也不更换,大袖飘动,直入京师。
    天京城墙高有十丈,俱以巨石混以糯米浆、砂土浇筑而成,足可抵御千万铁骑冲关而不倒。天京城为大明都城,天子所在,自是要建的雄阔壮烈,据说只四面城墙便修建了百年之久,耗损无量钱财。但正是这道巨石城墙,千年来将北方游牧铁骑挡在关外,不令其进步分毫,牢牢守护中土汉民性命及文明传承,可谓居功至伟。
    城墙四面,城门八扇,各有军兵把守,军容雄壮,各举刀枪。凌冲瞧得暗暗点头:“惠帝虽是昏君,但见这军容整肃,还未到气数尽时,有此雄军,当可抵御外族侵略,护佑汉家升平之世。”此时正是旭日东升,日华遍洒,照耀城墙,给千年斑驳之痕披上一层金光,别有一股浓重之感。
    往来客商农户早早排起长龙,鱼贯入城,军兵把守之处,检视甚严,但绝无中饱私囊,敲诈商贩之事,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不敢太过随意。轮到凌冲入城,掏出一本道录呈上。道录便如佛门度牒,记述玄门道士身份,用以核验。
    守门军官上前,将道录反反复复瞧了几遍,见凌冲年级虽轻,飘然而有道气,暗自称奇,一语不发,恭敬放行。惠帝继位以来,崇道崇佛,礼敬出家之人。因此道士和尚地位极高,盘踞观寺,还可免除杂税,特权极大。连那军官也不敢轻易得罪。
    凌冲收回道录,这本道录还是叶向天为他所做,假托是金陵城外玄天观弟子,游历四方之用,果然十分好用,轻易便混入了京师。他初入京城,忍不住十分好奇,见街道宽阔,临街商铺繁多,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
    北方大汉形容粗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言谈之间十分豪放,与金陵城中居民对比鲜明,也觉十分奇妙。丹田中生死符晦明童子守在阴阳之气旁,漫不经心道:“淬炼道心,便是揣摩红尘万丈之意,无论正、邪、佛、魔,皆有可取之处。待你能见喜无悲,踟躇无意,就算入了门径。说到底,道心一物,便是你自家体悟的物化之理,如何认知大道、熟流苍生,各人道心皆有不同,我只能传你大概法门,其余还要你自家去悟。”
    凌冲点头:“道心惟危,果然精妙非常。红尘万丈,恰是淬炼道心的上佳所在,我身在红尘,体悟人生百态,自觉道心略有圆融,怪道先贤皆言,先入世后出世,原来是此道理!天色尚早,我且在天京城中转转罢!”
    当下信步而行,天京城以外城计算,足有数十万亩,当真骑马难饶,凌冲兴致盎然,也不用神通变化,凭着双足而行,有时遇上吆喝的小贩,便掏出几枚铜钱,买上一个炊饼、一根糖葫芦,自在啃着。他自入道以来,夙兴夜寐,每日想的就是修炼道法,证道长生,从未有一刻闲暇,此时置身京城,竟有了幼时闲逛金陵,心思纯正的意境来。
    凌冲转了半日,周身气息不知不觉转换过去,从一位不食烟火的练气之士,化为一位红尘中人,嬉笑怒骂,举手投足,皆是烟火气息,偏生自家一无所觉。到了正午时分,凌冲虽不必饮食,却也胡乱啃了两张大饼充饥,寻了一处水井,自家动手打水,痛饮了一番,自始至终,不用丝毫神通道术。
    晦明童子瞧在眼中,越来越是惊异,凌冲悟性之佳,直如妖魅。他只点拨了一丝,自家便悟出身入红尘,潇洒来去之理,“这小子当真是可造之材,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定必证道纯阳。怪道能得尹济那厮青眼,我且好生点拨于他,说不定还有许多好处!”
    凌冲吃罢大饼,寻了个墙根蹲下,懒洋洋晒着太阳,瞧着许多幼儿嬉戏打闹,妇人们拿着衣物前来井边洗濯,一派祥和景象,不禁嘴角含笑,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竟是周身舒泰,比运气玄关,气走如珠,又是一番感受,遥望日头西落,这才拍拍道袍起身,也不运功散去道袍上灰尘,就那么施施然往首辅府邸行去。
    第315章 三零四 水陆大会 延寿丹药(求个订阅)
    首辅官邸坐落北城,遥望皇宫,自然守备森严。凌冲一身污浊道袍,满面土色,一路之上被许多兵士拦阻,他将道录出示,费尽口舌,才得以放行,一路来至张府门前,见两位家丁孔武有力,怒目而视,活似两大门神。不禁一笑,说道:“烦劳两位通秉贵府张亦如,就说太玄凌冲求见。”
    那两个家丁也算见惯世面,张守正治家甚严,也不敢狗眼看人,见凌冲虽是风尘仆仆,但双眸晶亮,自有一番气概,不敢怠慢,一个家丁问道:“不知道长与我家孙少爷可是相识么?”凌冲点头笑道:“你只说凌冲师叔到来,他自然便知。”家丁听闻,唬了一跳,张亦如自小好道,修炼道术,连向来不语怪力乱神的老爷也不阻拦,家人皆知其拜了一位了不得的师傅,今日居然又是师叔驾临,当下一人飞跑入内,禀报去了。
    过不多时,脚步声响,一位翩翩少年出府而来,面容英俊,正是张亦如,他自太玄拜师,在山上呆了几年,得传道法,便被叶向天打发下山,依旧回自家府中尽孝,见了凌冲先是一愣,凌冲却打趣他道:“亦如师侄,师叔来了,还不快快拜见!”
    当年张亦如对这位小师叔颇为不忿,常给凌冲下绊子,但自东海归来,凌冲大战秋少鸣,又去镇守地下血河,战绩彪炳,未尝一败。张亦如年岁渐长,已知这位便宜师叔极为了得,已无当年怨怼之气,乍见其人,一时反应不来,嗫嚅道:“师、师叔来了,请里面坐!”家丁见当真是孙少爷师叔,更是恭敬,只差没当场下跪。凌冲笑道:“正要叨扰。”迈步便入。
    张亦如修炼太玄真传先天庚金剑诀,八年未见,进步神速,也开始修炼罡气。与先天庚金剑诀合意的罡气乃是太白玄罡,当年在东海之上,叶向天曾命张亦如试着修炼一缕,当时罡气入体,将他丹田击伤,如今却能大口大口吞练,修为进境之速,比凌冲也不遑多让。
    凌冲于剑道悟性无人能及,若非洞虚剑诀太过坑爹,每层境界都要自家体悟,绝无前人经验加持,他现在的境界绝不止此,但洞虚剑诀也有一个好处,便是根基打的极牢,尤其三道根本剑光,每一道皆等同于一般炼罡修士毕生法力,修为深厚,先天上便占尽优势。
    凌冲见张亦如周身剑意迫人,想是初入炼罡之境,真气与罡气炼合未久,还不能收放自如。洞虚剑诀炼罡之后,真气罡气刚柔转变只在玄剑幻境中进行,外表却丝毫瞧不出异状。
    师叔师侄见礼已毕,张亦如肃容引路,凌冲深入张府,见院落深深,苔痕斑驳,一派婆娑气象,显是年代久远。这处首辅府邸本是前朝一位王爷所居,休憩的富丽堂皇,成祖迁都之后,将之赐予文渊阁大学士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首辅府邸,历代大明首辅皆居于此地。这座府邸历经韶光冲刷,可谓见证了大明王朝千年光阴,人道兴衰。
    凌冲漫步其中,透过剥漆的红柱、缺损的匾额,似乎能感受到当年历代首辅在此处,大笔如椽,决断国家大事那股慷慨激昂之意。张亦如也有八年未见这位小师叔,听闻他修炼了本门号称最难修行的洞虚剑诀。这道剑诀号为破尽万法,可惜历代修炼之辈,无有一个凭此证道长生。多有弟子门人贪图它斗法之力,初时多有修炼,但到了后来大多转修其它剑诀。
    这位凌师叔不知脑袋如何想的,居然敢修炼这道剑诀,居然让他修炼到炼罡境界,着实是一大异数。张亦如心头起伏,一路引了凌冲入后院,在他书房之中落座,自有丫鬟送上清茶。
    凌冲略一打量,见正中一面描金屏风,画着一副山水泛舟图,笔力森然,墙上悬着几幅字画,皆是一时大家手笔。文案上堆着文房四宝,样式考究,价值不菲。其实张家祖上乃是耕读大户,家产颇厚,祖宗积下的阴德,子孙不必四处奔走,便可享受悠然生活。
    凌冲混迹金陵城古玩字画坊间多年,自也有些眼光,不过他一心求道,久已不弹此调,目光一扫便罢。练气士心存大道,对一干外物极少留心,张亦如也不会肤浅到那书画之物炫耀,当下问道:“不知师叔此来京城何事?”
    凌冲微笑道:“我今日来此,乃是奉了掌教师尊之命。一是要拜一拜贵祖父,从他修习儒家心法,磨练道心。二是惠帝寿诞在即,掌教命我全权处置,会一会天下英豪!”最后一句石破天惊,凌冲身为太玄掌教关门弟子,辈分极高,一手洞虚剑诀出必见血,虽仅炼罡修为,但同道门户中与他年级相仿者,也不过与他境界仿佛,只要老一辈高手不出,与同道争锋这点底气还是有的。再者剑修之辈,必要在争斗杀伐中照见真我,磨练剑术,绝无静坐山洞中,某日一朝顿悟,破入纯阳的。
    张亦如张了张口,惠帝寿诞临近,宫中早放出风声,延请天下佛道高手,要做一场水陆大会,为天子祈福消灾。实则近年天子龙体欠安,精力大不如前,欲借寿诞水陆大会的由头,令佛道高人献出长生助寿的灵丹妙药,延年益寿。
    玄门练气士虽然高高在上,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到底不能与俗世割裂开来。似张亦如这般,身在太玄求道,一干家人在朝中做官,剪不断理还乱,早有朝中百官透过种种耳目,传递了消息出去,延请各派能手到场,只要能献上延寿妙药,自有丰厚赏赐。练气士虽然瞧不上,但有大把散修、官僚,欲借此牟利。因此这一次惠帝寿诞,闹得八方云动,无数修道人纷纷前来。
    张亦如轻声解释,说道:“若做水陆大会,佛门与玄门必要选出各自头领主持,佛、道两派中门户之见甚深,免不了大打出手。就算选出服众之人,佛道两家数千年来互相瞧不顺眼,自也要别别苗头。这一场水陆大会,一个不好,便是流血漂橹。想来掌教师祖命师叔前来,便是料到此事,特来阻止的?”
    第316章 三零五 天子龙气 压制法力
    凌冲苦笑道:“我与你一般是炼罡修为,何德何能能镇压当场?我想掌教他老人家定有妙算,不必多虑,我等只见机行事便是。对了,我太玄剑派除却你我,还有弟子在京师么?”张亦如道:“听闻任青师伯之徒凤兮郡主要来,还有赵乘风师伯之徒李元庆也要来,只是不曾见到二人。”
    凌冲皱眉道:“凤兮出身羽凤国,李元庆出身大夏,两国虽是本派统御,但历来血仇不断,二人见面怕是要分个生死,当真添乱!你去好生打探,若是二人进城,便引来我处,免得自家人内讧,被人瞧了笑话去!”张亦如留山时日不多,尚不知凤兮郡主与李元庆有仇,闻言大惊道:“弟子不知此事,这就去打探!”
    凌冲摆手道:“不急!想来门中自有安排。对了,我欲见令祖,不知回转府中了么?”张亦如回道:“家祖近日忙于天子寿诞之事,就在宫中公干,每日要到掌灯时分方才回来。师叔要从家祖学儒教学问么?”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如今你也是炼罡境界,不知道心锤炼之法,叶师兄可传了你么?”张亦如点头:“弟子修炼的庚金剑诀,叶师言道,淬炼道心最好要在杀伐之中,铸就无敌信念,金丹自成。”按理这等淬炼道心之法,乃是各派不传之秘,但凌冲是自家师叔又是掌教弟子,问了就说了,也无甚忌讳。
    凌冲点头:“看来每道剑诀皆有不同铸就道心之法,庚金剑诀之道看似简单,实则危机重重。于杀伐中求明悟,先不说能否历经争斗,百死余归,便是屡战屡胜,一个不慎,觉悟的也是杀戮心念,绝非正道。与之相比,洞虚剑诀却如练就根本剑光一般,要见识红尘百态,做到一心不动,一念不乱,才是个中真意。掌教恩师命我从学儒道,想来便是此意。”
    道心之物,最是精妙,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修道便是修心,一颗道心不乱,便能驾驭周身气机,贴合大道,求得长生正果。洞虚剑诀包容天下剑法神通,要修成金丹,自也要阅尽世情,大彻大悟,心若琉璃,不染尘埃,所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此是佛家之语,用以形容这等心境最是合适不过。
    凌冲偶然悟通此道,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三十六道天罡之气骤然生出变化,涓滴点点,似乎融入玄剑幻境之中。尤其三道根本剑光种子受了天罡之气滋润,更见犀利灵动。恍惚之间,凌冲一颗心儿似乎飘飘荡荡,与九天之外有了一丝联系,恰如当日他在九层大气中修炼罡气,似乎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勾引九天天罡降临。
    凌冲想到便做,心念勾动九天,张亦如见他忽然怔然不语,跟着骇然发觉张府之上居然有九天天罡大气垂落,虽是丝丝缕缕,却也十分惊人,落在书房之中,被凌冲尽数吞噬。张亦如叹息一声,说道:“心念引九天,天罡垂落雨,我心皆自在,不问凡间趣!师叔能以心念勾动九天大气,炼罡的功夫已算到了绝顶了。”
    炼罡之士,在九天中修炼罡气,往往只能体悟其性,一旦落地,再要汲取修炼,只能再度飞天修炼,或是靠着师门长老采集的罡气修炼。若能以心沟通九天,时刻皆有天罡大气垂落,时时修炼罡气,亦是炼罡修士中的最上乘境界。前面四句诗便是极言此境界之玄妙。
    叶向天当年传授剑法,提过这般境界,张亦如自忖心境修为不到,也不敢奢望有此一朝,只能每日老老实实去京师之外一座山丘上,飞天修炼。不想凌冲这位便宜师叔,只说了几句话,居然就此开窍开悟,领略如此上乘境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不敢再有任何小视之心了。
    凌冲勾动九天罡气垂落,汇入丹田玄剑幻境中,霍然惊醒,心知无意之间突破一层境界,有了这层体悟,无论身在何处,心念一动,就有罡气滚滚而来,大益修为。
    张亦如见他心思不属,便道:“弟子去打探凤兮与李元庆两位同门下落,师叔就在府中小住,待家祖归来,弟子再代为引见。”施礼去了。凌冲初破境界,正要巩固一番,也不多言,心念一动,罡气滚滚,身在京师,天子脚下,能人甚多,皇宫中便有一位国师曹靖,不知修为到了何等地步,怕太过放肆修炼,引起他人注意,得不偿失,只小股小股引动罡气下落,自顶门注入,一路流淌,汇入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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