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蛇睁开眼,猩红的蛇眸锁定了那越跑越远的两个背影,它从广目天王手中游下,越过沼泽的阻拦,用石像本不该有的灵活向罗波和顾怀山追去。
    郎毅和葛子明见状都想要拦住这石蛇的去路,但是这魔物大抵也知道他们的算盘,持国天王和增长天王同时发动攻击,迫使两人不得不专心应对,无暇顾及那石蛇,只来得及对着罗波和顾怀山的背影喊一句:小心!
    顾怀山眸光微微后移,他看着这气势汹汹追来的石蛇,眸中闪过一抹不耐,真想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撕碎,挖出心肺。
    但是不行。
    都忍到现在了,顾怀山当然不会前功尽弃,他将这抹不耐压下去,继续往前跑,同时思索该用什么办法不引人怀疑的将这石蛇解决掉。
    罗波落后顾怀山一步,郎毅葛子明那声提醒他自然也是听见了,回头一看,就看到那狰狞的蛇脸和大张的蛇嘴。
    罗波看的心里一怵,心想这蛇嘴把他吞下去半点不费劲,同样的,把顾怀山吞下去也不费劲。
    但同样是不费劲,硬要相比,那他或许还能撑的久一点,好歹是个妖怪,比不过其他妖怪,还比不过一个普通人吗?
    想到此,罗波把心一横,将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型钥匙拽下,握在手里,冲着前方的顾怀山喊道:我来对付它,接着!
    顾怀山下意识的伸手一接,看到手心的钥匙愣了一下,再转头看罗波,罗波已经自顾自转过身,正对着那急追而来的石蛇。
    顾怀山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小心,便拿着钥匙,继续朝前跑。
    而罗波站在原地不动,他这背影看似潇洒,但实际上紧张的不行,此刻看着那已经冲到自己面前的石蛇,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唾沫。
    虽说他看起来完全不像能打的类型,但或许是他这突然停下的举动显得比较异常,石蛇在他面前谨慎的停下了,它盘起了蛇身,猩红的蛇眸打量着面前的罗波,也打量着远去的顾怀山。
    它似有犹豫,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美味的样子,但一番权衡后,它选择了眼面前的罗波,一是这株人参精比那个人类更美味点,二是论威胁,那也必然是妖怪的威胁性更大。
    毕竟,那个连法力都没有的普通人类,又能做什么呢?
    它咧开蛇嘴,脖颈微微后仰,然后猛地向着罗波扑去!
    罗波说是要对付这石蛇,但实际上,他也就会一个办法跑!
    他并不往顾怀山那边跑,他在展厅内兜圈,绕着各种展台乱窜,石蛇的攻击力并不如天王本尊那样强,无法直接撞破墙壁石柱,罗波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身形的灵活,倒也一时没被追上。
    葛子明郎毅郎二这边同样,他们三个并不跟这四尊天王像正面交锋,就左躲右闪,时不时诱使这四尊天王像撞在一起,以及在有哪尊天王意图离开往馆内追去时出手阻止。
    他们奈何不了四大天王,四大天王也奈何不了他们,场面陷入了僵持,顾怀山在这僵持中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但是
    我说,葛子明一边闪身避过多闻天王的宝伞,一边问:除了身负神血的神血狴犴一族,寻常人连镇狱拿都拿不动,现在关凛还在外边,我们一群人跑过来有用吗?
    啊?正从广目天王胯下跑过的郎二一愣,他像是突然被点醒:对哦!我们跑过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葛子明: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跑过来?
    似乎都是顾怀山的原因,郎毅当时只是提出了主意,指出破局之法在神枪镇狱上,但是要怎么用这把神兵,却还没来得及想,偏偏在郎毅说完这句话后,都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顾怀山立刻跑了出去,郎二紧跟在后,后边跟着的葛子明郎毅罗波三人也没多想,完全是下意识的被带着跑。
    一直到现在,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好像被带偏了,顾怀山就像是马拉松的领跑员,以一人之力,带偏了跟在后边的全部。
    郎毅其实比葛子明先反应过来,但是反应过来也没用,事已至此,他只能说:希望他有办法吧。
    这个他指的是顾怀山,毕竟是他领的头,但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办法呢?
    那柄神兵可是汇聚了上古诸神神骸和各种精金陨铁制造来的,非神血拥有者不可动用,别说是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就是动辄能搬动上万斤钢材的起重机,也是拔不动的,不然镇狱不会至今都插在石中,不露锋芒。
    郎毅的这个希望,委实很渺茫。
    葛子明和郎二双双陷入了沉默,一边继续跟四大天王纠缠,一边各自在心里祈祷,祈祷顾怀山真的有办法,好歹他是跟关凛最熟的人,也许听关凛说过什么可以使用神兵的办法呢?
    并没有。
    关凛从来没有说过。
    无论是对顾怀山,还是对顾临渊,他都没有说过,毕竟他是不被镇狱承认的胆小鬼,他自己都没有资格使用镇狱,自然不会知道方法。
    所以在跟恶面观音交战的中途,突然发现那群人全都不见了,似乎跑进博物馆里的时候,关凛也有一瞬间的静默,不明白这群人跑进去干嘛。
    第50章
    关凛试图透过博物馆门口那豁洞观察观察情况,结果没等看个究竟,就被恶面观音挥掌击退。
    自交战以来,他不断在后退,而且退的离博物馆越来越远,甚至他不过张望博物馆一下,恶面观音的攻势就会陡然加快。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它在防着关凛,防着关凛去拿起那把神兵,这是它这具金刚不坏的佛身,唯一的克星。
    闯入馆内的那几人它都未曾放在眼里,只要关凛不去馆内,那么去馆内的无论是谁,都不会有拿起镇狱的能力。
    它只需要在这里挡住关凛,并且慢慢耗尽对方的体力,然后,将这世间最后一只神血狴犴杀死!
    届时,它们的大计,再无人可以阻挡,这太平人间,就要改名换姓了,它的新名字叫做血海炼狱!
    魔物一切的想法都反应在它恶面的魔纹上,魔纹在扭动,狰狞的恶面因为这可怕的宏愿而变得更加可怕,它暴恶的笑容也因此加深。
    关凛不知道这魔到底在想什么,但光看,他也知道应该是什么极其血腥卑劣丑恶的想法,魔向来如此。
    关凛脸上的嫌恶愈深,他不断试图找到空隙突袭观音的恶面,却总被那六条手臂以及如意轮挡住,遍布头颅的十一张面孔致使观音的视线没有死角,关凛从任意一个角度袭击它都看得到,因此,他也就没有击败对方的机会。
    想破这观音的铜头铁臂,还非得神枪镇狱不可。
    关凛之前不肯碰镇狱,是因为他不想再回忆起过去,毕竟都结束了,无论是他的亲友,还是那些令人厌恶的魔,早都消失了。
    镇狱的名头很响亮,可这么一个太平人间,他要这样一把神兵做什么呢?除了睹物思人,不会有任何作用。
    可关凛错了,就像错以为上回那只喜面狐只是个漏网之鱼的特调局一样,魔并没有消失,它们在蛰伏着,酝酿着颠覆人间的大计。
    既然战火未消,关凛自然不能再如先前所想的那样,放下一切,跟过往告别,镇压群魔,将它们关入地狱,是流淌在他血脉里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论是他,还是镇狱,都是为此而生。
    魔重现人间,这破魔诛邪的神兵,也该重新出鞘了。
    在又一回交锋后,关凛被观音掌中的劲力逼退了数步,肩侧也在刚才的缠斗中被如意轮所划伤,露出一道寸许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如意轮在空中转了个弧线,重新飞回观音掌中,观音双手合十,用着那张暴恶大笑面,施了个慈悲的佛号。
    可魔没有慈悲,它只是在嘲讽。
    关凛不被这魔物所挑衅,他抓紧这一瞬喘息的机会,尝试跟镇狱建立其联系。
    这气焰嚣张的魔物不知道一件事,神兵有灵,关凛哪怕不亲自接触镇狱,他也可以号令对方。
    虽然也有一定的距离限制,但关凛眼下的距离,却是足够的。
    可关凛咬着牙,闪身躲过再次飞掠来的如意轮,心中闪过一丝不甘,又失败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早在意识到这魔物金刚不坏的时候,他就想过要唤起这尘封多年的神兵,让它再次回到自己手里,并肩作战。
    可是不行。不知是否是因为尘封了太久,镇狱陷入了一种休眠状态,它并不回应关凛的召唤。
    关凛只得咬着牙跟这魔物苦战,在节节败退中,他一次次尝试。
    而另一边,顾怀山也终于用罗波给的钥匙打开了仓库门,来到了存放镇狱的房间。
    他喘着气,抬头看向那深嵌于石中,不复往日锋芒的神兵,以及萦绕于附近的魔气。
    关凛号令不动镇狱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镇狱确实进入了休眠状态,二是因为这些魔气隔绝了他和镇狱彼此之间的感应。
    假观音是不知道关凛可以隔空号令镇狱,但它足够狡猾足够谨慎,它不光在博物馆门口布置了那四尊天王像,它还用自己的魔气笼罩了这个房间。
    魔气只在房间之外涌动,哪怕这这沉眠中的神兵锋芒全无,它们也不敢靠近。它们在此徘徊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一切企图靠近镇狱之人。
    此刻,它们向着闯入的顾怀山涌来,魔气不是实体,但这些黑雾状的东西却也可以将活物瞬间吞噬,皮肤肌肉内脏,乃至骨骼,都会被它们逐一蚕食。
    它们是魔的象征,阴暗且不详,普通人光是凝视都会心生惧意。
    但顾怀山全然不惧,其他人离他都有段距离,此刻,他孤身一人,无所顾忌。
    那向他汹涌而来的魔气他看都不看,在对方真正触上他的瞬间,就被他体内蕴藏的更为强大可怖的魔气所击碎。
    他一步步向展台走去。他是魔,镇狱是诛邪伏魔的神兵,是他的克星,他别说是使用,光是靠近,都会被这神枪的锋芒所伤。
    他更不可能拔起这柄神枪。
    但他可以唤醒它,用他自己的魔气。
    再深的沉眠,都会因为这天敌的出现而瞬间惊醒。
    正跟关凛交战中的十一面观音似有所感,它其中一张面孔看向博物馆的方向,它意识到出了变故。
    下一刻,它一改之前要慢慢耗死对方的稳妥打法,它眼下攻势凌厉,它要在这变故真正发生前,解决掉关凛!
    攻势骤然加重下,关凛又被击中了一掌,这一掌击的他五脏震颤,气血翻涌,整个身体倒飞出去。
    重击下,关凛有片刻的恍惚,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他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结果却被镇狱所弹开,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笑话。
    那一天也是这样,这样狼狈,这样不堪。
    可关凛在落地后缓了口气,他眸中现出一抹狠劲。
    他厌恶魔,也厌恶这样没用的自己。
    明明他已经变得很强了,已经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可眼下他却又落入了昔日的败局。
    对着强大的魔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对方屠戮无辜的生灵,看着对方斩下关冷的头颅
    这是关凛不愿回想,更不愿重历的事,他绝对,绝对不要再成为那个只能抱着亡姐的头颅无助痛哭的少年。
    绝对不要!
    在观音的如意轮再次向他攻来时,他也嘶吼着向着观音冲去,他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疾驰奔跑,仿若那一夜在昏暗林中一个人逆流独行。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过山林,跑过汜水,最终来到那天魔王坐镇的营地。
    他被天魔王发现,被对方当做困兽一样戏耍,他节节败退,却在败退途中,被矗立在战场上,无人再可以拔起的镇狱所挡住。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握上了镇狱的枪柄,依然重若千钧,难以撼动。
    可关凛不甘心!
    不甘心他这样无能,不甘心他这样弱小,杀死关冷,杀死他父母的凶手就在眼前,他却连报仇都不能!
    他不顾镇狱在他手中嗡鸣,似乎仍在抗拒他的触碰,他眼下早已没有任何畏惧,无论是被镇狱否定,还是这些凶恶强大的魔。
    他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唯有这条写满了懦弱无能的性命,死了也不可惜!
    给我起!关凛嘶喊着,在那一夜,也在此刻。
    他朝着观音的恶面扑去,不顾对方击向自己的石掌,不顾那会割裂骨骼的□□,他什么都不顾了,心中唯有一个信念,将这些凶恶的魔,全数诛灭!
    在同一刻,顾怀山也抬手,握上了镇狱震颤不已的枪柄。
    本该漆黑的枪身泛着淡淡的金色,它似想从沉眠中醒来,却被屋外环绕的魔气所压制,不得苏醒,但在顾怀山真正触碰它的那一刻,像是水遇上火,光遇上暗,它收敛多年的锋芒,在受到魔气刺激的同时,猛地炸裂开!
    枪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势,屋内屋外,乃至天空上弥漫的浓重魔气,都在它苏醒的一瞬间,被尽数荡清!
    顾怀山也被这神兵的威势撞的倒飞出去,他跌坐在地,撑着满是伤痕的双手,抬头看那屋顶的破洞,无声的笑了笑。
    像是射向夜空的焰火,镇狱冲上天宇,随后又像是坠地的流星,枪身包裹着金红色的火焰,它直直的射向那正在交战中的神魔。
    在关凛的爪尖即将撕碎那恶面的魔纹,他自己也将被如意轮开膛破肚的同一刻,镇狱也坠临地面,正挡在他们身前!
    十一面观音被镇狱坠地时的威势撞的连退数步,它方才所在的地面也在冲击下发生碎裂,尘烟弥漫中,看不清对面的情形,唯有那一柄直插入地面,枪身星图闪耀的□□,在昏暗中也不可忽视。
    但,在方才那短暂的苏醒后,它似乎又进入了休眠,金色的铭文慢慢淡去,枪身重新变得漆黑无光。
    葛子明一行人听到动静跑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们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那滚滚烟尘中,突然伸出一只手。
    修长有力,男人的手。
    这藏于烟尘中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单手握上了镇狱的枪柄,寻常人哪怕双手齐上,用尽全力也无法拿起的神枪,在他手中轻巧的仿若鹅毛。
    他一寸寸将那深嵌入地面的枪身拔起,其上铭刻的十二道铭文感应到神血的召唤,在漆黑的枪身上一道道亮起。
    郎二下意识的去数,一二三四七□□十,他越数越震惊,旁边的葛子明郎毅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人全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仍在亮起的铭文,十一然后是十二!
    五星七曜图,一共对应十二道铭文!
    神血狴犴一族诞生以来,只有两个人可以令镇狱亮起十二道铭文,除却那早已逝世的初代首领,那么眼前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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