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最终还是被赶回了长留山。
    瑶玉帝尊心中决定了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更改的。事实上,白子画也没打算让她更改主意。
    只是,李蒙的去留虽无足轻重。他带来的那两句传话,却到底还是在白子画与清瑶心中,留下了些许涟漪。
    夜间灯下,帷内枕边。
    白子画望着梳洗过后,趴在自己身上慵倦懒散的清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揽着她精致香肩,低声道,“今天为什么没在婚书签字?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我卸任的么?”
    “阴谋算计,本尊不屑。”清瑶已经快睡着了,但听见白子画同她说话,还是强自打起精神,回了一句,“那是衣冠禽兽爱干的事。”
    衣冠禽兽……
    白子画神色复杂,他当然知道,清瑶口中的衣冠禽兽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容词,而是其生父圣心魔主独孤信的代称。
    圣心魔主独孤信,上代魔门大护法,瑶玉帝尊生父。其人气质与外貌俱全,深沉内敛,心思缜密,绝代风华。
    杀阡陌的美貌是六界公认的第一,甚至美丽的足以模糊性别。但有的男人,譬如独孤信,其气度渊凝,是很难用单纯的美丽二字去界定的。
    纵观六界男子,若说提起杀阡陌第一印象就是容颜绝美,想到白子画唯一念头就是气质绝俗,念到无垢最先感到的是举止优雅。那么,忆及独孤信,最大的感触莫过于智慧风采。
    其惊人魅力,是哪怕敌对之人,也都不得不认可赞叹的。
    当然了,作为独孤信的亲生女儿,清瑶对圣心魔主的惊人魅力有着天然抗性。所以,独孤信再是绝代风华,到了清瑶嘴里,也永远唯有“衣冠禽兽”一个评语。
    “本尊喜欢你,想留下你,会堂堂正正的凭实力留。”
    很霸气的一句话,只可惜,尾音处因一个小小哈欠的插入,而显得少了几分威慑力,多了些软糯。
    白子画莞尔一笑,没再多说,只是默默收紧了拥在清瑶身上的手臂。
    ………………
    ………………
    片片红枫落满地,银杏染成金,白菊遍野,绿叶凝霜。
    ——好一片分明秋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世人常说冬季之时冰天雪地、生机寂寥、最为冷峻。却未曾想,严冬之后就是万物复苏的春。
    而秋,丰收过后,却是彻底沉寂。
    这,才是真正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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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凉寂静的星空中,水曜之位光芒忽然大盛,随即分明未到黎明破晓之时,太白金星竟也忽然大放光辉,照彻暗夜。
    灵玉宫
    杀阡陌在星象有变的第一时间便极速往瑶玉处赶,路上碰见了同一方向的凌度、阴相思、水色等人,不需一语,也都明白了彼此间的来意。
    白子画:“深更半夜,诸位不请自来,强闯灵玉宫,不觉太失礼了么?”
    他目视眼前妖魔界的一君二帝五妖八脉主,神色冷淡。
    “停,本座这次不是来和你说礼的。”众人身前,方才一马当先,毫不犹豫踹开了灵玉宫寝殿大门的杀阡陌不耐道,“瑶玉呢?”
    “瑶儿?”白子画拧眉,“瑶儿自然在床上休息。”
    此刻,透过朦胧晕黄的烛火,确实可以隐约看见白子画身后、大红色的帷幔中,有一个人影隆起。
    杀阡陌上前一步,就欲掀开帷幔。
    白子画目色一冷,伸手拦住了他,“魔君陛下请自重。”
    清瑶入睡之时,身上穿的寝衣材质柔软轻薄,轻薄到寝衣里面粉色芙蓉肚兜上的绣花都清晰可见。哪是杀阡陌能看的!
    “自重?”原因被拦而颇有怒意的杀阡陌闻言愣了一下,令人心醉神迷的绝色容颜上颇有懵懂无辜之态。
    是哦,今时不同往日,清瑶现在也是有伴儿的人了,毕竟是女子身躯,该避讳的是需避讳一二。
    “水色、眉妩。”魔君陛下点名,“你们俩,去看看瑶玉。”
    “是。”二位女性魔主应命上前,但,白子画依旧没让。
    “……敢问陛下,瑶儿有何处需要探视?”白子画看了看面前齐刷刷的一批人,魔门各大巨头不会好端端的聚集一处,他知道。但他今日一直与清瑶在一起,自信清瑶绝对没出什么事。
    于是,这会儿便不愿轻易让开。
    谁知道这群魔门中人安的什么心?
    寝殿之内如此大的动静,按理说,清瑶但凡没死,现在就该出来表个态了。
    可事实上,她却一直安安静静的不曾出声,唯余呼吸、平缓清浅。似是睡得沉极了。
    为此,白子画认为这是清瑶不想和昔日同伴明面对上,默许了他的行为。
    而杀阡陌……他心里对清瑶的情况略有猜测,只是不敢相信。此刻见白子画坚持不肯让开,沉默了一会儿后,没再逼迫下去。
    “阿瑶倒也没有什么我等非看不可的大问题。不探视也行。”
    艳色妖娆的一代魔君杀阡陌瞅了眼面前白子画清冷俊美、尤带病态的容颜,很是感慨,“老白啊,从前我总觉得阿瑶看上你是她眼瘸了,今天再见着你,虽然你的容貌还是不如我好看吧,但倒比从前瞧着顺眼了不少。”
    伤势未愈却还能在妖魔界一众顶尖高手面前面不改色,坚持己见。需要足够的胆魄与定力。
    “看来,你对阿瑶还是挺关心的。”
    白子画:“夜深露重,魔君若然无事,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他与瑶儿两情相悦、鸳盟早定,当然关心瑶儿。用得着杀阡陌来说?
    “不急。”这回出言的,是凌度,“老白啊,夜色静好,不如,我们来喝上两杯吧!”
    说着,他反手就从墟鼎里掏出来了两个酒坛。
    “不醉不归!”阴相思幽幽补充道。
    白子画:本尊和你们很熟么?
    “不了。”他果断的拒绝了眼前众人的邀请,“在下乏了,诸位若是无事,便请离开吧。”
    ……尴尬,这个时候就很尴尬……
    ……在场十六人,没一个搭理白子画,从杀阡陌到旷野天,全都不想走……
    “老白,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杀阡陌面不改色道,“来来来,去喝几杯去,我告诉你几件阿瑶从前的糗事啊!”
    白子画:……他已经在默默思考现在提剑把这群混蛋哄出去的可能性了。
    固然伤势未愈这点比较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拼一下。
    “听说灵玉宫最近很是热闹,隔三差五的就有小辈过来请安,”鬼算子感慨,“看来阿瑶确实是否极泰来,转运成功了。”
    “篡命一脉传承艰难,而今我还没有哪个弟子可传衣钵呢。”
    “真是羡慕瑶玉。”
    “听说圣女殿下今年十八,正值芳龄。我们都还没有见过。老白,不如你给我们叫出来见见吧。”
    白子画心中一沉,是啊,他不惧面前这些人,可灵玉宫现在还有六个孩子在呢!
    “何止是你,灭情道现在也没有弟子可担得起圣子之名呢!”灭度接口。
    水色:“我白莲一脉近期倒是打算册封四位圣女出来。只是册封过后,她们还需进行登位试炼,不知最后可能留下。”
    白莲圣女登位试炼……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以凡间信仰为指标。列国又将大乱了么?
    白子画的墟鼎里,横霜剑已蠢蠢欲动。
    ………………
    “师父!”
    “师父!”
    “尊上!”
    就在魔门一众巨头与白子画闲聊乱扯了半天,眼见白子画的耐心就即将要被耗没的时候,寝殿门外又一窝蜂的涌进了霓漫天、花千骨、东方彧卿等人。
    “啊——”这群小辈一抬头,看见殿内立着十数人影,不由纷纷一惊,略有踯躅。
    “这便是新来了妖魔界的小朋友们么?”灭度扫了一眼那群年轻孩子,淡漠无情的目光精准的落在了花千骨身上,“千骨圣女?”
    花千骨身上摄魂铃的波动瞒不过他。
    “来,过来认认人吧。”杀阡陌冲花千骨招了招手。他们来的怪及时的,再不来,杀阡陌也不知道能和白子画聊些什么了。
    论道、论琴棋书画什么的他不会。
    谈势、谈妖魔界发展,他就是清楚也不能真全倒给白子画啊!
    “本座是七杀圣君,你知道的。”
    “这边这个是奈何帝尊、那是百骨帝尊。”杀阡陌笑眯眯的介绍,“二位帝尊德高望重,实力强大,与你师父一般,是七杀客卿。”
    花千骨:……她迟疑道,“帝尊圣安?”
    “免礼。”奈何帝尊蔼声道,虽然花千骨压根没行礼。但,他还是很大方的从墟鼎里摸出了个萤蓝色的菱形晶核冲花千骨递了过去。
    “太上真仙境的鬼族魂核?”白子画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奈何帝尊好大手笔。”
    “这可是这辈第一个册封的圣女,礼不算重。”百骨帝尊淡然道,也取了枚八阶灵药,万年玉髓紫苏羽递了过去。
    “放心。”奈何帝尊满不在乎的道,“你与阿瑶将来的孩子出生时,洗三、满月、百日、周岁,本尊给的都绝不比这个差。”
    白子画:……他已经隐约感到有哪里不对了。这些人明摆着是在拖住他……
    但,为什么呢?这么近的距离下,白子画可以肯定,清瑶元神魂魄、神识念力、剑气剑意都没有外放!
    “说到册封,这丫头是不是还缺一个封号?”凌度表示,“不然总是千骨圣女的叫,未免冲撞了帝尊名讳。”
    “凌度,咱妖魔界可从来没有凡间那许多避讳。”眉妩掩唇笑道,“我看是你,一直对灭度的名字念念不忘吧!”
    “这是原始圣主凌度,这是合欢圣主眉妩。”杀阡陌适时介绍,“灭度是灭情圣主的名讳,就是那个,第一个认出你的。”
    “圣……主……安?”花千骨瞅了瞅白子画,然而白子画正若有所思的死盯着杀阡陌,没接收到她求救的视线。
    “嗯,乖孩子。”
    凌度、眉妩、灭度等人纷纷掏腰包不提。
    杀阡陌可算找到了一个可以长久聊下去的话题,拉着白子画就道,“老白啊,凌度说的不无道理,他和灭度同辈,名字撞了也就撞了。这花花圣女撞了百骨帝尊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来,我们来合计合计,给花花重新挑选个好听的封号吧!”
    花花-千骨:她要改名了吗?
    白子画:……他冷静的避开了杀阡陌的手。和你没那么熟!
    “给骨头挑封号的事情不急。”东方彧卿扬声开口,“尊上,外面星象忽然大变,水曜和太白金星光芒大放,一时竟然暗淡群星、皓月无光。”
    “我等不知情况,心忧不已。故,特来请教尊上。”
    白子画闻言眸光立时一凝:……很好,总算找到今晚一切反常的缘由了。
    “水曜、太白金星……”他反身,直接一把扯下了床上的帷幔。
    这种星辰明亮、耀彻暗夜的天象近千年来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水曜光芒大放,那时候恰是清瑶出生。
    一次是太白金星夺尽天光,那时候正值清瑶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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