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璋来的时候,汪滢滢果然没有叫醒她。
    陆锦棠闭眼听着她的动静。
    “你怎么伺候在寝殿?皇后已经睡了?”秦云璋的声音沉沉的,不含一丝亲昵。
    “回禀圣上,娘娘睡熟了。”
    “她向来睡觉很轻,你莫说话打搅了她,退下吧。”
    “今夜娘娘睡得沉,一是不会被吵醒的。”
    “什么意思?”秦云璋的声音徒然一冷。
    “圣上安心,只是一般的安神汤,于身体没有妨害……”
    陆锦棠却听的心里一惊,她居然敢在秦云璋面前承认下药?那她和秦云璋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锦棠心里有些乱,惟恐呼吸也跟着心神被扰乱了,连忙掐着自己手心劳宫合谷穴,以酸沉之感安稳自己的心神。
    “你好大的胆子!朕是答应帮助沈老夫人,可朕从没有说过,允许你们对锦棠下手!胆敢动锦棠一根汗毛,朕要整个沈家陪葬!”秦云璋的声音并不高,但威严与怒气却充斥着整个殿宇。
    “圣上宽心,不会有害的,否则御膳房也不敢做,只是叫娘娘睡得踏实些。”汪滢滢轻叹一声,“圣上如此痴情,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只可惜,我沈家公子也是个痴情的种子,沈老爷子一早把沈家的‘家主玉’偷偷给了我家大公子。沈家的家主玉不但可以号令沈家,但凡与沈家有过往来的大商,甚至海外的皇室,贵族,见了沈家的家主玉,也会给几分面子的……
    可圣上知道吗?我家大公子把那家主玉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直放着呢!沈公子身边有许多道士,先前是为了给沈家看风水供养的。可是如今,老夫人却是听说,这些道士在查皇后娘娘的什么事儿。
    且不说大公子究竟是痴心一片为娘娘,还是要谋算娘娘什么……圣上当真能容忍这么一个贼心不死的情敌在世上吗?”
    陆锦棠心跳的很快,汪滢滢让她熟睡,竟然不是为了爬床,而是激怒秦云璋,让他对付沈世勋。
    沈家老夫人究竟是多讨厌沈世勋啊?虽不是她生的,好歹也叫她一声母亲呢?
    还有,那块玉竟然是家主玉,听起来似乎很贵重的样子。沈世勋就那么轻飘飘的送给自己,且送出手后,就再也不提?他什么意思?
    “朕要怎么做事,不用你来提醒。让你家老夫人耐住性子,不该是沈世勋的,朕不会让他得到。”秦云璋语气沉沉的,“你退下吧。”
    “圣上是怕皇后娘娘伤心吧?既想要除掉情敌,又担心娘娘恨您,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汪滢滢轻笑了一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爱惜娘娘,才更应该把沈家的家业留给小山少爷呢,毕竟小山少爷是娘娘的亲弟弟,就算日后改了姓沈,也是血脉相连……”
    “退下。”秦云璋挥挥手。
    汪滢滢沉默的僵持了一阵子,见圣上的目光根本不往她身上放,他眼里似乎只有屏风后头,床上躺着那人。
    汪滢滢叹息一声,悉悉索索的退了出去。
    陆锦棠觉得有脚步声靠近,她心头发紧。
    她听到他脱衣服的声音,而后脊背一暖,他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他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一下一下,抚着她肚子里塞的东西,好像真抚着婴孩一般。
    陆锦棠耳边却是那句“就算日后改了姓沈……”,原来沈老夫人打得是这主意,也难怪小山不敢跟她多说,小山是料定她不赞成他改姓吧?
    “把家主玉都送给你,”身后的秦云璋像是呓语一般轻声说道,“留着一个在你身上花了如此多心思的男人,朕,真的可以安心么?”
    陆锦棠听得心惊。
    他却忽而又喊了一声,“锦棠。”
    陆锦棠险些就应声了,以为他是发觉自己装睡。
    可他又兀自说了下去,“你是朕唯一在意的,朕可以不要皇权,不要江山,甚至不要皇嗣……朕不想让你受他人利用,为他人所害……不管他究竟是算计还是……爱意!”
    陆锦棠一夜都未能安睡,虽然他的怀抱温暖而又舒适。
    她总是隐隐约约觉的有事情要发生,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
    “本宫要招沈公子入宫来见,见外男,乃须得圣上同意,”陆锦棠看着海桐问道,“你替本宫去问问圣上的意思吧。”
    她鲜少用“本宫”自称,虽贵为皇后,却和凤栖宫的一众宫女都很亲昵。
    海桐偷偷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会儿这么说话,就是下指令之意,也表明了她态度坚决。海桐沉默了一阵子,终是没有相劝,躬身退了出去。
    陆锦棠没有亲自去问秦云璋,而是叫海桐转述,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
    秦云璋准了,陆锦棠立时就叫人下懿旨宣沈世勋觐见。
    沈世勋匆匆而来,刚一见面,请了安就着急说道,“紫阳道长说,那符箓对娘娘不利。”
    陆锦棠嗯了一声,却叫宫女拿了一只锦盒给他。
    沈世勋愣了愣,打开锦盒一看,是那块他在风铃渡送给她的玉。
    沈世勋咧嘴笑了笑,笑容却没什么温度。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
    “这是沈家的家主玉,对么?”
    沈世勋诧异的看了陆锦棠一眼。
    陆锦棠轻叹一声,“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还请舅舅拿回去。”
    沈世勋眼底暗流涌动,他嘴角的弧度有些冷硬。
    “并没有别的意思,在你眼里,我是一个重利的商人,我看重的只有一个利字。我可以寻来世上罕有的珍宝,可……那不足以表达我对娘娘的忠诚,唯有这块玉,算是干净。”
    他说的语气沉沉的,平静的面色之下,是怎样的心情,陆锦棠无从揣测,她也不想揣测。
    “我当你是我舅舅,也当你是我可以信赖求助的朋友,所以才请你把这块玉拿回去。如今的形势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块家主玉。”陆锦棠叫海桐上茶。
    沈世勋看了她一眼,眸中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领会她所表达的意思。
    海桐把茶奉上,陆锦棠对她挥挥手,叫她退到殿外。
    海桐看了沈世勋一眼,脚步缓慢僵硬,她不想走,殿中没个人守着怎么行?
    陆锦棠深深看她一眼,“你在殿门口守着,殿门敞开,本宫叫你一直看着如何?”
    海桐听这语气,知道皇后娘娘是有些生气了,这才忙退了出去。
    殿里没有旁人,陆锦棠低声开口。
    “我不知道你和我外祖母究竟是有怎样的龃龉,以至于她想让你死。汪滢滢在圣上面前挑唆,我想……唯有破解了这符箓,让我尽早为他生下孩子,才能让他安心。”陆锦棠说着话,从袖中拿出一叠画了符箓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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