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求你们在座的各位,都必须认真的学习。一次学不会,可以两次,两次学不会,可以三次。我不怕你们学不会,我只怕你们不肯学。”
    陆锦棠喊了刘盼卿上来,躺在地上,她亲自跪趴在他身边,演示心肺复苏术。
    底下人三四人一组,跟着学习。
    她仔仔细细的讲解每一个动作,力度,注意事项。
    一开始嘴对嘴吹气的时候,众人羞涩不好意思。
    陆锦棠扫视一圈,“你们觉得不好意思是么?觉得别扭?如果这是在战场上呢?面对飞火流矢,面对随时都可能战死的情况,你们还有心思想别的吗?”
    她严厉的语气和神态,让场面肃静下来。
    众人练习间,渐渐找到了一种神圣感,肃穆感。
    连那群少年郎,也不再调笑了。
    心肺复苏术之后,她又讲了近心端,动脉,静脉……重点强调的是止血带的扎法。
    她要求每个人能在危急又紧张的时刻,用最快的速度扎好止血带。
    十人一班,每班推选出练的最好的一个人,替本班比赛。
    三班一排,排中比赛之后,还有排与排之间的比赛。
    竞争的学习,让年轻人更有激/情,军医二处的热火朝天,和军医一处的冷冷清清,反差强烈。
    练兵场平日的训练中,也免不了有人伤了病了。
    以往那些兵吏信不过新来的陆锦棠,还是往军医一处去找几个老军医。
    可后来,不知那些人是不是瞧这边儿热闹,竟都往军医二处去了。
    三位老大夫更显冷清了。
    ……
    陆锦棠在教习训练之中,也发现了还真有人是来混吃混喝的。
    晨跑和夜跑,趁着天光不明,就有人落队偷懒,往树后一藏,等跑到第二圈的时候,他再偷偷跟上。
    心肺复苏术的练习偷懒,止血带的捆扎不好好学。
    每日开饭的时候倒是跑在最前头。
    观察两三日,陆锦棠会让木兰去提醒一下,如无改观,便直接请走。
    “我们这里不是善堂,你愿意付出,我愿意用你。如果你只是混吃混喝混日子,抱歉,不养闲人!”陆锦棠从报名的日子按日结算了银钱给这种人,然后叫他滚蛋。
    “王妃,这样的人,就不该再给他钱,直接叫他走人就行了!”宝春掐腰恨道。
    陆锦棠却认真的摇头,“我们不要他,是他德行有亏。我们承诺了会给钱,却没有给,就是我们德行有亏了。他做的怎样是他的事,我们不能失信。如果撵走了他,却不给他钱,他出去宣扬说,我们是不信守承诺的,日后还会有人来吗?”
    宝春连连点头,可脸上却还有为难之色。
    “你怎么了?”
    “王妃,离开京都匆忙。婢子呆在身上的银钱银票加起来也不多……如今每日的开销,都是用王妃的嫁妆……这钱已经……”宝春脸色不甚好。
    陆锦棠哦了一声,顿时想起一句话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大事未成,可不能做了那被钱财难倒的“英雄汉”。
    “沈家舅舅不是已经和王爷结盟?我去找他!”陆锦棠豁然起身。
    “王妃,婢子陪您去吧?”宝春脸上有些红,借钱这种事情,叫王妃怎么好开口呢?
    更何况,到了襄城以后,王妃就有躲着沈公子的意思。
    沈公子几次到府上寻王妃,王妃都避而不见。
    多少都把沈公子给得罪了吧?
    如今王妃需要钱了,要求人了,才主动寻上门去……定然会被沈公子折辱吧?
    王妃怎受得了那个屈辱?
    “不必,你手里的事儿也多着呢!”陆锦棠随意的挥挥手,求人如孙子,她能屈能伸的,怕什么?
    陆锦棠打听了一圈,才打听到,沈世勋就在离军营最近的沈家钱庄里。
    这倒是正好了。
    陆锦棠打马奔那儿去,翻身下马,正瞧见沈世勋从钱庄里头出来。
    她立时扔了缰绳给小伙计,“舅舅安好!”
    她拱手说道。
    沈世勋斜睨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别开脸。
    “舅舅打算往哪儿去呀?舅舅今日这一身气度,真是器宇不凡,让人眼前生光呀!”陆锦棠笑眯眯说。
    “哟,是么?让你眼前生光了?”沈世勋笑问。
    “可不是么?谁瞧见舅舅都得眼前生光呀!”陆锦棠恭维道。
    沈世勋把玩着折扇,上下打量她一眼,眼神颇有些戏谑。
    “打从来了襄城,你就躲着我,看来今日我这光亮得很,竟把你都照到我眼前来了!”
    陆锦棠笑嘻嘻的继续拱手躬身,态度谦恭至极。
    沈世勋看着她,连连发笑,“你既来了,这不,我正要去喝茶,襄城的茶馆都关了一大半了,幸而还有个馆子,不但没关门,还有唱曲儿的,你陪舅舅去听曲儿去!”
    陆锦棠眉头立时一皱,她忙着呢!且是有正事儿要办,哪有功夫听曲儿?
    “舅舅您贵人事忙,我不能……”
    “诶,我不忙。不过你倒是个大忙人,你若有事,就去办你的事儿吧,舅舅路熟!”沈世勋说完,也不等她答话,转身爬上了一旁的马车,“走。”
    车夫扬鞭,驱马前行。
    陆锦棠抿了抿唇,竟然纵身一跃,蹭的跳上了马车。
    这段时间的晨练晚练,真是没白练,她的敏捷都找回来了。
    倒是把车里的沈世勋给吓了一跳,“你找死啊!掉下去怎么办?”
    他拉开车门,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黑着脸把她拽进了车厢里。
    “不要命了吗?!”沈世勋厉声吼她。
    他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愤怒,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陆锦棠嘿嘿一笑,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没事,马还没跑起来,我掉不下去。”
    想当年,她连汽车都跳过,马车算什么?
    沈世勋气哼哼的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便阖目假寐,也不理她。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虽闭着眼睛,眼珠子却在转,鼻尖也轻轻的挑动。
    车厢里充盈着一股淡薄的,草药清香。
    听说她最近都在军医处那边,她拿了自己的嫁妆买粮食,买草药,支付军医处的军饷……
    许是她在军医处呆的久了,她身上那种甘草的香气都更浓郁了。
    不知是不是草药香的功劳,他心里的火气也慢慢的不知不觉平复下去。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如果马车可以永不停歇……就这么一路绵延的走下去。
    一直能嗅到这股淡淡的草药香,似乎也很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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