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陆锦棠全身力气,她歪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秦云璋立时握住她的手,他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柔荑拢在手心。
    他的体温,仿佛带着一股子生机,让她疲惫中,渐渐不那么难受。
    云雀还有许多话想问,但见王妃已经累成那个样子,也实在不好多问。
    他在院子里急不可待的打转,他想和廉清去拷问那些僧人,看看究竟是谁害了木兰如此。可他又想守在这里,在木兰醒来的第一时间得知她的情况。
    “王妃……”
    屏风里头传来一声低呼。
    守着她的宝春几乎要喜极而泣,“木兰你醒了!当真是一刻钟,王妃估摸的真是准啊!王妃,王妃,木兰醒了!”
    陆锦棠忽的从椅子里起身,起的太猛,她晃了两晃。
    秦云璋脸色一沉,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打横把她抱进了里间。
    陆锦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他。
    他把她放在床边。
    木兰目光有些恍惚的看着她,“王妃,婢子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陆锦棠微微一愣,“你不记得这是哪儿?”
    木兰皱起眉头,迟疑了好一阵子,摇了摇头,“不记得……”
    她细细回忆,记忆却停留在几天以前,她们还没有往城外明觉寺来的时候。
    这几日的事情,她则全然没有印象。
    “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别着急,好好躺着慢慢修养,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陆锦棠缓声安慰她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木兰唔了一声,眉头紧蹙。
    “听话,别多想,有时候忘记了反而是安全的。”陆锦棠拍了拍她的手背。
    得知木兰情况的云雀,在院子里气得骂娘。好好的一棵菩提树,都被他踹断了。
    宝春也咬牙切齿,忍不住的边哭边骂。
    本该最是生气着急的陆锦棠,却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厅堂里,默默的看着茶壶里冒出的袅袅烟气,不言不语。
    木兰在房间里好生歇息。
    他们其余人了无睡意的坐在厅堂,原本厅堂里还有暗暗咒骂,愤慨抱怨之声。
    许是陆锦棠太过安静,而秦云璋切切望她的眼神又太过专注,厅堂里不多时便彻底安静下来,一丝声音不闻。
    “王妃不着急,不生气么?”宝春忍不住问道,话一出口,她又觉自己问的多余。王妃定然是最着急生气的了,不过是王妃能忍罢了。
    陆锦棠却忽而笑起来,“木兰遇袭,说明寺里的魑魅魍魉坐不住了,对方越是着急,我们反而越是要稳如泰山。”
    “什么情况,王妃总是能往好的地方想……”宝春低声咕哝了一句。
    一旁坐着的达那布将军,闻言一怔,错愕的看向陆锦棠。
    她小脸儿之上,还有浓浓的疲惫之色,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如同漆黑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辰,带着永不泯灭的光芒。
    一个人,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情况多么糟糕,都能往好的地方想,这是一种本事,不可多得的厉害本事。
    达那布自诩自己心态平稳,泰山崩于前都能岿然不变色,却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子给震撼了。
    “王妃的镇定自若,真是叫人佩服。”达那布拱手说道,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
    陆锦棠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催问,目光和煦。
    达那布脸色沉沉的,心里却是一翻挣扎。
    “王妃的丫鬟遇袭,极有可能是……”他说话间皱起眉头,厅堂里所有的目光却霎时间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什么?”宝春急不可待。
    “是她听到了什么……”达那布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是叹气间说出实情,“当时公主与末将正讨论襄王病情,末将发觉有人似乎于廊顶偷听。待末将上廊顶之时,却只有几抹新鲜的擦痕。”
    达那布说到这儿,便紧紧抿住了嘴。
    至于公主和他是怎么讨论病情的,讨论的结果又是什么,他只字不提。
    能把话说到这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公主说,襄王的病这种事情,他们不能搀和,他已经多少背叛了公主的叮嘱了。
    为人臣的忠义,让他心怀自责脸色僵硬,整个人的线条都显得冷毅。
    他似乎是在以这种态度,来抗拒陆锦棠接下来,对襄王病情的询问。
    陆锦棠默默盯着他,一时没做声。
    秦云璋也没多问,本是他的病,他却显得格外冷漠。
    倒是宝春忍不住,歪着脑袋,有些迟疑的说,“木兰听到王爷的病情……莫不是,公主已经看出王爷是什么怪病了?”
    “宝春!”陆锦棠开口喝止她,“去看看木兰睡得是否安稳。”
    宝春一愣,讪讪退下。
    “廉清呢?让京兆府继续查问僧人,让他调派襄王府所有家丁,加强对公主所住院落的防卫。”陆锦棠下令之时,没有一丝属于女人的羞怯,倒像是颇为习惯这种军令似的说话方式。
    达那布愣了愣,她没逼问,反而直接关心起公主的安危。
    即便萨朗公主什么都不愿告知,她仍旧全力保护公主安危。
    “达那布将军也请回去吧,今夜让您操劳了,敌暗我明,请达那布将军一定要小心谨慎,保护公主。”陆锦棠起身,郑重说道。
    达那布皱眉,拱手离开。
    他刚出了门,秦云璋就把陆锦棠抱进了怀里,不由分说,把她抱去了卧房床榻之上。
    “锦棠,我不治了。”秦云璋沉声说道,脸色郑重。
    陆锦棠眯眼看他,倏尔一笑,“由不得你,你一早招惹了我这个大夫的时候,就该了解到,我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我的病人,在我没有放弃的时候,谁都别想放弃。”
    她眼底碎芒莹莹,亮的让人心醉。
    秦云璋眼目沉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
    “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人找到了,已经快死了?”萨朗公主也没有睡,达那布将军一回来,她就忍不住去问。
    “找到了,没死成。”达那布声音沉闷。
    萨朗公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听闻外头忽然又多了许多守卫?”
    “是,为了保护公主。”
    “保护我?忽然想起保护我……莫不是你对他们说了什么?你告诉他们,我能治病了?”萨朗公主骤然生气,柳眉都倒竖起来。
    达那布皱眉沉默了一阵子,“公主,为保全自己,而牺牲他人……是不是一种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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