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王帮主十分忌惮王夫人,就是王小姐已死,他对王夫人也不放心,还在楼下留了几个人手看守。
    而且要运一具尸体进来也不容易,所幸萧涵记得黄沙帮每日天刚亮时会有人来送菜,因黄沙帮人多,需要的菜肉要用到一架牛车来运送,尸体可以藏在里面送进来,也能借此将王小姐送出去,只是菜车进来后很快就会离开,时间不多,便需要里应外合。
    萧涵表示没问题,这事包在他和黎秩身上。黎秩问他可要再弄些蛇出来,萧涵却拒绝了。
    这样大张旗鼓的调虎离山用过一次是巧合,再用一次会很容易让人发现破绽的,他有别的办法。
    黎秩表示非常质疑。
    当夜,萧涵果然又扶着他出门遛弯,还是去那座小楼前。
    那座小楼下的几名弟子都眼熟他们了,奈何王小姐这座小红楼前面朝后花园中景致最美的蔷薇花丛。人家说了,是夫人钟爱蔷薇,特来赏花。
    实则黎秩对那靡艳的蔷薇无甚兴趣,萧涵故作不礼貌的折了一支,换下玉簪插在黎秩鬓边,衬得花容月貌越发明艳,萧涵心下不住感叹。
    要论美,枝枝就没输过!
    黎秩侧身背过远处那些视线,抬手拍掉萧涵的手,正想把耳边的蔷薇取下来,萧涵忙拉住他的手。
    别啊,这花挺好看的。萧涵笑了笑,小声道:好了,快打我。
    黎秩愣了下,什么?
    萧涵晃晃他举在半空的手,催道:那边人在看呢,快打我!
    黎秩深深怀疑萧涵有病,片刻后徒然懂了萧涵的意思,挣开萧涵的手,一耳光扇在萧涵脸上。
    啪地一声,十分清脆,十分响亮。
    闻声,小楼下的几人纷纷看了过来,面上无不惊奇。
    黎秩用了巧劲,萧涵倒不是多疼,却故意装出很疼的样子,捂着右脸,委屈巴巴地说:你还真打啊,我刚想让你轻轻拍一下就好了。
    黎秩道:是你催得太急了。
    萧涵余光瞥见那边几人的反应,立马作出低眉顺眼的表情,将手里的玉簪收进袖中,低声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去,等到半夜我再回来,因为我不小心把你的玉簪弄丢了,那玉簪很重要,你一定要我找回来,还不让我睡觉。如果我找不到,你就打掉嫡长孙。
    黎秩皱了皱眉,转眼瞥向对面那几名黄沙帮弟子。
    那几人齐齐移开视线,好像刚才没有在偷看他们似的。
    论心机,还是萧涵肚子里的坏水多。
    黎秩便假装很生气的样子,红袖一甩,快步离开。萧涵嘴里夸张地喊着夫人小心,亦步亦趋地追了上去,给楼下那几名弟子看了个笑话。
    两人这出戏没引起太多人注意,萧涵也没给黎秩安排太多,快到五更鸡鸣时,他让黎秩给自己化了半边肿脸,衣衫不整地从房间里出来。
    也是差不多的时候,燕八燕九推着菜车进了黄沙帮。
    不过多时,萧涵便到了那小楼下,在蔷薇花丛里四处翻找。
    这个时间点,楼下的几名弟子都有些困了,见到有人出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商量过后,一人跑了过来问他在做什么,萧涵便借故簪子丢了,夫人觉都不让他睡,非逼着他来找。
    那弟子自以为很隐晦地投给萧涵一个鄙夷的眼神。
    萧涵打着哈欠,假意掩饰,实则让人留意到红肿的右脸,跟那弟子说:兄弟能不能帮个忙,我这有点银钱,请兄弟们喝点茶,只求你们帮我找到玉簪,否则我夫人定要跟我急!
    他示意那弟子低头,悄悄在袖中取出了张百两银票。
    那弟子眼前一亮,看看小楼,又看看萧涵,犹豫须臾,便笑着接过银票,这有什么,肖二少客气了,我们也没什么事,不过举手之劳。
    他收了银票,跑到楼下去将几人叫过来,几人看到银票,又觉得这么近也不会有事,便都过来了。
    萧涵看着几人埋头在花丛里找簪子,朝小楼角落里搬着木箱的两个灰衣身影招手,那两人便抬着箱子上了楼。燕八燕九都有功夫在身,很快就又抬着箱子下来,远远朝萧涵打了个手势,萧涵这才将玉簪往花丛下一丢。
    不远一个弟子很快将玉簪捡起来,递还给萧涵。萧涵接过一看,确定过后惊喜又感激,连连道谢。
    因为时间并未过去太久,几名弟子都不曾起疑,很快回到了小楼下继续看守。萧涵拿上簪子离开,心下苦笑,他这一百两还是黎秩借来的。
    为了拿到这一百两忽悠人,他又欠了黎秩一千两。
    待萧涵回到房间时,黎秩出来开门,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萧涵将玉簪递给他,讨好地笑道:我回来了,你不必等了,继续睡吧,我过会儿再出去一趟。
    黎秩眼里的睡意顿消,做什么?
    这时候燕八应该已经将人送出去了,我得出去安排一下。
    黎秩皱着眉头,道了一声麻烦,捏着簪子回到床边。
    天亮后,萧涵出了黄沙帮。
    这时有王夫人的掩护,黄沙帮还无人知道真正的王小姐没有入棺,已然金蝉脱壳被人送了出去。
    黎秩这些天难得有一人独处的空间,也出了趟门。王帮主要杀陆静,与他关系可大可小。黎秩在客院外的池塘慢悠悠地喂鱼,顺道等人。
    据他所知,六大门派的人也住在这边。果不其然,不过多时,有几人结伴走过。黎秩看到好几个眼熟的身影,他们似乎是要出门,手里已带上了剑,有华山的,也有浩然山庄的。
    见他们已走近,黎秩拍拍手上的鱼食,扶着肚子站了起来,正好与走在边上的陆晚秋擦肩而过,黎秩脚下却是一软,低呼一声险些跌倒。
    陆晚秋反应极快,及时扶起黎秩,夫人,您怎么了?
    黎秩拧着眉怒视陆晚秋,你怎么走路的,看到有人还往上撞?
    与此同时,陆晚秋察觉到手心被塞进来什么东西,面上惊愕一瞬后迅速收敛起来,捏紧拳头小声道歉,抱歉,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百里寻闻言很不高兴,师姐,这哪能怪你,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陆晚秋忙朝他摇头,算了,夫人身怀有孕,自是不同的。
    黎秩故意捏着嗓子道:知道就好。他看了看被陆晚秋碰过的那只手,面上露出明显的嫌弃,好似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还甩了甩手。
    百里寻被气到,你
    黎秩没搭理他们,扬起下巴冷哼一声,扶着肚子转身就走。
    陆晚秋见百里寻盯着黎秩的背影,忙将手里的纸条收起来,师弟,算了,我们还要出去查探消息。
    百里寻没回话。他刚才好像看到那个碧水山庄二少夫人的手心上有一道红痕,像是不久前受伤后留下的疤痕,只是匆匆一瞥,又不能确定。
    华栖迟也说了些话缓和了气氛,末了,感叹道:这肖二少夫妇的脾气,比起肖少庄主和李少侠可差远了,师父也说了,让我离他们远点。
    陆晚秋道:他们行事是有些不妥。
    百里寻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几人走了片刻,陆晚秋忽地惊呼一声,我还有事忘了与父亲说。她说着,很是抱歉地看向华栖迟和百里寻,我得先回去一趟。
    华栖迟和百里寻脾气甚好,让她先回去,在黄沙帮门前等她。
    陆晚秋满脸歉意地道了谢,快步往回赶,到了无人之处,才将纸条取出,打开查看,纸条上只有一句话黄沙帮有诈,注意入口之物。
    纸条最末,几笔简单的墨色勾画成一朵肆意绽放的海棠。
    陆晚秋面色一白,快速将纸条撕毁,扔进路边的渠沟里。
    池州城内。
    萧涵将王小姐安排在了早前租下的院子里,因目前人手不足,只得先让燕八燕九和宋逸照看着。
    燕八给王小姐服下解药,王小姐伤势不算严重,他诊断过后,确定自己能在三日内让人醒过来。
    萧涵让他尽快从王小姐那里问出她所知的真相,便离开了。
    萧涵本该尽快赶回黄沙帮的,却在半路拐了个弯。
    他想起来黎秩还挺喜欢吃的,决定买些糕点回去给他。
    当地有个糕点铺,做的一种糕点是据说西方传来的,十分美味。
    可惜萧涵到时已经卖完了,所幸店家说了可以现做的。
    这一等,便磨蹭到了晌午。
    萧涵提着几盒糕点回去时,在街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宋逸,王小姐的情人,如今王小姐还在昏睡,他怎么出来了?
    萧涵迟疑了下,到底追了上去。
    宋逸似未察觉身后有人,一路没回过头,在街上走了许久,最后进了一个装潢甚是奢靡的酒楼。
    萧涵抬头望去,盛景楼?
    看宋逸穿着打扮,似乎并不很有钱,跑到这地方做什么?
    萧涵觉得宋逸的去向有些古怪,跟着走进了盛景楼。
    这时正值饭点,酒楼里十分热闹,萧涵在楼下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宋逸的身影,他便上了二楼。
    二楼是包间,还未满客。
    而最角落里的包间门前还守着人,萧涵已然走到那里,才发觉那些人都是练家子,腰间还挂着一块墨色的铁牌,他面色一变,趁人还未留意到他,快速推开旁边的包间门走了进去,而后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心下惊愕,若他没猜错,那些人是镇南王府的人。
    也就是说,圆通在这里。
    绝不会是吃饭这么简单。
    没想到自己跟踪一个小小宋逸,还会碰上镇南王府的人。这个包间正好与角落那个包间毗邻,萧涵毫不犹豫拨开墙上的挂画,贴近那面墙。
    令人更加意外的是,挂画后面还有个通向隔壁厢房的洞。
    萧涵默然一瞬,不管之前的人凿这个洞是什么目的,现在都让他占了便宜,他贴近墙洞,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光影,还好声音能听得清楚。
    阁下可真难请,信已送了四回,您才肯现身一回。
    这个声音很是温和,却听不出来温度。萧涵听得出来,这是圆通的声音。他曾见过镇南王的两名心腹,一个阴冷莫测,一个十分温和。
    而圆通的声音,因这阵子一直追查,萧涵记得清楚。
    含糊不清的光影里,正对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萧涵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个人裹了一身黑,而且接下来答话时声音也是压抑着的。
    上次我已说过,别再来找我。
    阁下以为,与我镇南王府合作过,还能彻底撇清关系吗?
    那个含糊的声音说:消息我给过你们,人你们也带走了,是你们没本事看管好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镇南王府的事,与我何干?
    也罢,阁下执意这么认为,那便是这样罢。萧涵看到一只素白衣袍覆盖下的手推着一盏茶到那个黑影面前,猜测这是圆通,只是态度竟很不错,阁下认为,魔教教主如何?
    那个黑影顿了顿,开口时语调有些兴味,他很听话,很有天分,他练武的天赋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只不过,他太过安分了,这点不好。
    圆通似是疑惑,哦?
    那黑影道:无意与正道为敌的魔教教主,一心只想安然度日的魔教教主,过于脆弱天真的魔教教主,这个魔教很安静,不像是魔教。
    圆通问:但阁下仍选择留在魔教。
    那个黑影没有说话。
    圆通笑了笑,举杯敬了对方一杯。
    那个黑影却没有碰茶水,且站了起身,我会考虑的。
    圆通没有留他。
    隔壁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推开包间的门,走廊外一串极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所幸萧涵内力不错,耳聪目明,知晓那人确实已经离开。
    这个人定是伏月教中人,还与镇南王府合作过!
    萧涵思及此处,走到窗边,指尖推开一道细缝。
    等了片刻,果真见到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下的人走出来,却很快钻进了旁边的一架马车上。
    太快了,萧涵都未看清楚他的身量,马车已扬长而去。
    萧涵有些遗憾,正欲离开,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敲门声。
    又有人来了。
    萧涵走回挂画前,继续偷听。
    隔壁的人称圆通大人,声音有些熟悉。萧涵觉得熟悉,想起来这是前夜他与黎秩在王帮主书房里,那个跟王帮主密会的黑衣男人的声音。
    王帮主答应在三日内动手。
    男人汇报完后,背对着萧涵视线的圆通便笑道:不必为他多费心神,尽快查到杀死元惠的那两个人。那个叫李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在外养病的魔教教主,他现在已经跟平阳王府的世子搅和在一起,这可不妙。
    男人问:他们这次并未出现。
    同一个身份用久了,破绽也就更多。圆通道:他一定会来,不,或许他已经来了,你可不要小看每一个人,这会让你错过很多真相。
    那人忙应是,又说道:大人,王帮主的女儿死了。
    圆通似乎有些意外,王帮主竟然真的动手了?
    那男人笃定道:十有八|九是他自己动的手,为了活命,选择毒杀亲女,这种事他也的确做得出来,只怕我们挟持他的小儿子也会
    他在意的不只是他的小儿子,还有他的名声。圆通道:不必将太多心神浪费在他的身上,他并不难控制,难的是找出那位小教主。
    男人恭敬应是。
    忽地,圆通举起一手。
    那男人面露疑惑。
    隔壁彻底安静下来,萧涵不知发生了什么,等了片刻,才看到圆通站了起来,高瘦的身板撑起一身灰白色的僧袍,占据了萧涵所有视线。
    圆通忽然朝萧涵这边看过来。
    萧涵便在模糊的光影里看到一颗光秃秃的脑袋,一道锃亮的光芒通过墙洞反射过来,离他越来越近。
    萧涵心跳忽然快了不少,圆通在靠近这个墙洞。
    他被发现了吗?
    萧涵想要逃走,这样做会暴露自己,但落到圆通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就在这时,圆通转身朝窗外走了过去,笑声温和。
    窗外的朋友,不若进来喝杯茶?
    隔壁还有人,窗边忽然发出什么响动,像是箭矢破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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