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日两年,明德皇后时常召月琉璃入宫,一方面是方便两个孩子与母亲相会,一方面是明德皇后也十分喜欢月琉璃,每次交谈都倍感舒心。
    君悦和清浅也都七岁了,与明德皇后也越发亲近,在明德皇后面前也更加肆无忌惮,北日皇宫多少美人来去,也不能改变明德皇后的脸色,只有君悦和清浅在身边就足矣。
    慕云寒依旧在边关驻守,月琉璃也从未提起过他,北日皇更未提起几位王爷的婚事,令得北日贵女们咬牙切齿,不知是否还要继续等待。
    日城一如既往的平静繁华,一直到南月使节的一封国书,打破了这番平静。
    明德皇后收到消息的时候,月琉璃正在朝阳宫和她说笑,明德皇后看了北日皇派人送来的国书,也没有瞒着月琉璃:“南月新皇继任,数月后南月使节将出使北日。”
    月琉璃也是一愣:“新皇?”南月只有一位继承人,容玉?他继位了?那皇伯父呢?
    明德皇后自然看出了月琉璃的不安和担忧,不由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南月太上皇一切安好。”
    月琉璃喃喃:“太上皇?”
    明德皇后小子说道:“是的,是老南月皇禅位给南月太子的,如今的南月新皇应该是你表哥。”
    月琉璃知道明德皇后许是误会了,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很快回过神,对着明德皇后一笑:“是的,我与玉哥哥向来感情深厚。”
    “听说南月皇室人丁单薄,也只有你们两兄妹,也难怪!如此甚好。”明德皇后口气中带着一缕羡慕。
    月琉璃陪着明德皇后聊了会,然后和两个孩子告别,许是见面时间太多,都不再像开始一般恋恋不舍了。
    月琉璃回到君府,急忙将金使叫进正厅:“怎么回事?南月新皇是怎么回事?之前怎么没有得到消息?”
    金使看月琉璃连连发问,就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连忙回道:“小姐,属下也刚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禀告,小姐就已经知道了。”
    月琉璃紧皱眉头,不解问道:“怎么回事?消息如此滞后?”
    金使微敛眉眼,语气淡定:“小姐有所不知,除了浅月阁是王爷一手创建,原本的暗中势力乃是南月皇室所有,自先皇仙逝后这股势力便被交到王爷手中,用于匡扶皇上,保卫南月所用,在小姐之前从北日回明山后,王爷便决定将这股暗中势力交给太子殿下了。”金使微顿,抬头看向月琉璃,继续说道:“如今我们的势力与太子殿下势均力敌,而且此次太子殿下有意避开我们,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前兆,直接就宣布天下了,我等确实无能为力,无法事先得到消息。”
    月琉璃也是知道金使等人的能耐的,也了解容玉并非凡人智慧,此事确实无法怪罪任何人,只是事发突然,月琉璃一时没有准备好罢了,难免疑惑:“无事!事发突然,不怪你们,不过既然新皇有意提防我们,那就让大家隐藏好,暂时避其锋芒,不要与之争锋。”
    金使赞同的点头:“是!属下即刻通知下面。”
    数月后。
    南月使团来到北日,北日民众夹道欢迎,北日南月本就同根同源,数百年来和睦相处,甚是友好,北日百姓对于此次南月使团来访也期待已久。
    南月使团此次是由南月新皇的心腹纳兰卿尘作为使节向北日呈上修好国书,以示新皇诚意,不变初衷,愿两国时代修好。
    南月使团千里奔波,在北日前来迎接的官员安排下入住了驿站,考虑使团奔波劳累,北日皇特地安排休整一日再接见使团,得到北日官员带来北日皇的旨意,纳兰卿尘表达感激之情,亲自送官员出门。
    当天夜里,纳兰卿尘就偷偷拜访了月琉璃。
    “郡主,好久不见。”纳兰卿尘屈身行礼,不卑不亢,俊秀温和的样子令人心生亲切。
    “纳兰大人。”纳兰卿尘作为容玉的贴身侍卫陪同一起长大,月琉璃自然也是从小就认识,虽然如今纳兰卿尘已经位极人臣,还是一如过去,不愧是人称“白衣卿相”。
    异国他乡见到熟悉的人,月琉璃也十分开心:“皇上如今可好?”
    “陛下一切都好,陛下特意让微臣给郡主带话,陛下说,南月永远是郡主的家,他永远是您的哥哥,您永远是南月最耀眼的琉璃公主,您所想要的都必然会得到。”
    “这是什么意思?”月琉璃微蹙眉头,不解的看着纳兰卿尘。
    纳兰卿尘带着温和的笑容,神秘的说道:“郡主静待佳音就好。”
    月琉璃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内心疑惑,纳兰卿尘她一向都看不懂,不如直接发问:“你和玉哥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纳兰卿尘看到月琉璃恼怒的样子,以及不避讳的直称南日新皇,便知道她没有将自己当外人,由于容玉的原因,纳兰卿尘也一向都把月琉璃当做妹妹看待,纳兰卿尘没有出口解释,只是微笑着将手放到月琉璃头上,轻轻的揉了揉月琉璃的头发,看着纳兰卿尘温和宠溺的笑容,月琉璃的怒气瞬间消散了。
    纳兰卿尘看着月琉璃难得懊悔的样子,又想起了她小时候可爱的小模样,不由自主轻声喊道:“乖!”
    这一声百转千回,腻味的把难得的温馨气氛打破了,月琉璃恼怒的将纳兰卿尘的手拍下,纳兰卿尘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一点都看不出刚刚温润公子的模样了。
    这明明就还是小时候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欺负的眼眶红红的小琉月,刚刚那个冷淡疏离的琉月郡主还真是不习惯。
    月琉璃不知道纳兰卿尘内心的想法,不然又要暴起了。
    被纳兰卿尘这一闹,月琉璃果断被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追问了。不过纳兰卿尘在离开时还是留下了一句:“明日使臣觐见北日皇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使臣觐见北日皇,整个日城都被传遍了。
    南月使臣带来两个消息,一是南月新皇继位,愿与北日继续修百年之好。二是南月求和的要求是,南月琉月郡主被册封为琉璃公主,和亲北日太子慕云泽,以示两国友好之谊。
    这两个条件相辅相成,一方面北日必须答应南月和亲条件,才能签订两国友好国书,另一方面若是北日不答应条件,便是北日不愿两国和平,这个违背民心的大罪就落在北日皇的头上了。
    两国博弈,向来都是由小见大。
    北日皇一代明君,北日与明月在这种博弈上也一直是有来有往,也不怪南月使臣为难,北日皇也不至于迁怒月琉璃。
    正是因为知道北日皇的性格脾气,容玉才会和纳兰卿尘商议在觐见时提出这个条件。
    只是纳兰卿尘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提出这个条件时,北日皇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像是知道什么一般淡定说道:“此事关系太子,由太子做主。”
    令人震惊的是,慕云泽没有为了北日大局一口答应,也没有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而拒绝,只是沉吟一会,客气对纳兰卿尘说道:“可否容本太子考虑,考虑?”
    纳兰卿尘也不想逼人太甚,白衣卿相气度尽显,不卑不亢对慕云泽行礼:“太子严重了,我朝陛下和睦之心甚为真诚,臣已带上我朝陛下亲笔签下的求和国书,只要殿下愿意,微臣随时恭候。“
    “多谢卿相。”慕云泽敛眉道谢,看不出脸上神情,没人知道慕云泽内心在想什么。
    使节觐见发生的事情,下朝之后,瞬间传遍整个日城,不少含着期待的名门闺秀对此事恨得牙痒痒,不过就是一层身份,月琉璃一个早年间未婚先孕的女人,竟然有机会能够嫁给她们心中的理想夫婿。
    其中也有许多人猜测万俟锦云内心是如何想的,一时之间整个市井都开始流传月琉璃与慕云泽的爱恨情仇,什么多年分别一朝相会,什么家国情仇,不得不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高手在民间。
    但万俟锦云确实如众人所想,一方面心中安慰自己慕云泽不会同意娶一个有孩子的女人做太子妃的,一方面内心又告诉她月琉璃和慕云泽的曾经,令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只能在自己院子里不停的砸东西,发泄怒气。
    这种时候琼华院的丫鬟都会被打发出去,有人专门在院门口看守,不让其他人进入,直到万俟锦云叫人进去打扫为止,通常那个时候的万俟锦云又是那个日城典范,气质卓绝的京中贵女。
    整个日城都屏住呼吸,无数眼睛盯着太子府和君府,太子府里的慕云泽紧闭府门,隔绝了所有人好奇的眼神,没有传出一丝信息。
    天色渐晓,太子府的门悄悄打开,路上行人稀少,一顶金黄色小轿悄悄的抬入北日皇宫内。
    “太子决定了?”北日皇双目炯炯盯着慕云泽,严肃认真。
    “儿臣决定了。”慕云泽跪在北日皇脚下,说话掷地有声,始终低着头表示坚决。
    “不后悔?”
    “不后悔。”
    北日皇似乎一点都不吃惊慕云泽做出的决定,没有叫起,也没有再问,只是绕过跪在脚下的慕云泽,径直走出御书房,慕云泽见状,连忙起身跟在北日皇身后,一起前往参加朝会,宫殿之中,大臣早已位列。
    北日皇一旨诏令,满朝皆惊。
    北日愿与南月结两国之好,北日太子聘南月琉月郡主为太子妃,择良辰吉日完婚。
    于此同时,纳兰卿尘也当朝宣布了南月皇随和亲旨意一同下发的封赏旨意,琉月郡主成为南月现今唯一一位具有封邑的公主,封号琉璃。
    朝会结束,这两个消息就飞向了北日的四面八方,不少人在私底下都砸碎了不少东西,为日城的商业贸易增加了一笔收入。
    “他竟然会同意?”君府中月琉璃坐在清浅最爱的秋千上,喃喃自语。
    一阵白衣掠过,停在月琉璃面前,月琉璃抬头看向眼前的慕云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站在慕云泽身后的青竹,眼中都是懊悔之色,月琉璃微微点头安抚青竹,青竹还不足以拦住慕云泽。
    “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也是宵小之辈。”月琉璃挥手让青竹先退下,慢慢站起身来,看着慕云泽。
    慕云泽看着月琉璃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容说道:“非常事,非常路。”
    月琉璃难得看到慕云泽进入如此感情外露,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月琉璃不由皱眉疑惑道:“这就是太子殿下不走正门,翻墙而进的理由?”
    慕云泽突然凑近到月琉璃眼前,嘴角勾起愉悦笑容,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感情:“今日没有清浅和君悦,我只好选择翻墙来见孤的太子妃了。”
    慕云泽明显调侃的语气,令月琉璃一愣,没想到慕云泽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月琉璃心中一咯噔,难道是慕云泽知道了?
    “太子殿下为何同意?”月琉璃实在疑惑,只能强颜欢笑看着慕云泽,将心中疑惑说出。
    “两年相处,我自然是心悦于你。”慕云泽的情话太甜,太自然,月琉璃感觉就像时光从未改变,依旧是从前的他们,可是月琉璃无法欺骗自己,曾经的一切真实存在,慕云泽心中也一直有着他的“月儿”。
    月琉璃收敛自己的笑容,严肃认真问道:“你的月儿呢?”
    慕云泽突然笑得邪魅,无所畏惧:“月儿这么多年都未出现,谁知道存不存在呢?刚好你名字中也有一个月字,说不定你就是我的‘月儿’呢?”月琉璃听到慕云泽的话,心中一惊,紧张的看着慕云泽,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况且清浅和君悦也需要一个父亲,入我一脉,如此你看可好?”
    慕云泽突然降低声线,温柔深情的声音,令月琉璃一阵眩晕。
    清浅和君悦虽入北日皇室玉碟,却未定下哪府一脉,之前虽称寒王名下,却始终未得到皇室承认,加之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脸,如今若是记入慕云泽一脉,也不过是换个“父王”。
    清浅好君悦常年没有父亲,在他们口中“父王”也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与慕云寒也不过相处半年,便分离两地,反倒是这两年对慕云泽有着莫名的好感,月琉璃极力忽视自己内心的悸动想法,告诉自己都是为了孩子,按捺住内心激动,抬头带着微笑看着慕云泽:“好。”
    月琉璃突如其来的回答,倒是令慕云泽笑容愣在脸上,没有想到月琉璃就这样答应了,反应过来后的慕云泽笑得更加灿烂,上前一把抱住月琉璃,笑得像个孩子。
    “我会对你好的!”
    “嗯!”
    “我会对君悦和清浅好的!”
    “嗯!”
    “我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我知道。”月琉璃一直都知道慕云泽是个好父亲。
    “我真的好开心!”慕云泽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也是。”月琉璃脑袋斜靠在慕云泽肩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轻声说道。
    月琉璃目送慕云泽傻笑着翻墙离开的样子,在慕云泽消失的那一刻,月琉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弯腰大笑起来,已经多久没看到慕云泽傻傻的样子了,月琉璃眼底都是思念回忆。
    北日太子慕云泽与南月公主容琉月和亲消息一出,天下皆惊。
    强国联姻,足矣震慑外敌,同根同源的两国也是带着祝福,祈求两国永结和平。
    至于琉月郡主已为人母之事,作为和亲公主而言,都不是事,至少琉月公主是南月货真价实的皇室公主,这就让北日朝臣无话反驳,毕竟世人皆知南月皇室人丁单薄,琉月郡主也成为南月独一无二的琉璃公主,和亲北日,也算是给了北日极大的颜面了。
    况且前朝便有王皇后四嫁,最终才嫁给当时的大同皇帝,一世荣宠,还成为了百姓爱戴的王太后,王太后嫁入皇室前已出嫁三次,民间也留有骨肉,因此北地民风更加开放,对于女子也更加宽容。
    琉璃公主和亲,本就带着和平之意,原本带有异议的大臣,也在民众的呼声中被忽略了。
    监天钦测出最好的良辰吉日在半年后的九月初五,北日皇一道旨意将大婚之日定在九月初五,公告天下。
    婚事定下之后,南月距离北日千里迢迢,纳兰卿尘作为南月使臣,已送嫁为名留在了日城,直言等到琉璃公主出嫁,南月使团才回国,而琉璃公主虽在日城备嫁,但是南月皇室的嫁妆一分也不会少,半年时间足够从月城运到日城,纳兰卿尘在北日皇面前谈起南月始终带着自豪,又不失礼节。
    “不愧是白衣卿相!”北日皇看着纳兰卿尘离开御书房的背影消失,偏过脑袋和下首的心腹大臣感慨道。
    “如今真是人才辈出啊!”左相万俟大人抚着自己近两年越发稀疏的胡子,感慨万分。
    “我们老了!”右相王大人看着多年死对头万俟丞相越发衰老,不复曾经俊朗模样,也不由感慨岁月老去了。
    北日皇看着一直怼来怼去的左膀右臂,竟然也能一起谈笑风生,心情大好:“你们呀!斗了一辈子,如今却是被个少儿郎给拍在原地了。”
    左相和右相难得默契的一起躬身行礼:“微臣惭愧。”
    北日皇笑着遥遥头,没有理会这两个随着年纪增长,也越发小心翼翼的丞相,曾经也都是赤子之心的朝之栋梁啊!
    “朕也老了!人老了,就得服老!”
    “微臣惶恐!”王大人弓着身子惊恐道。
    “陛下春秋鼎盛,正是龙虎精神。”万俟大人也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奉承。
    北日皇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想到朝阳宫中那个随着岁月,反倒越发能和自己平凡相处,能够说说心里话的女子,气韵犹存。
    “罢了,散了吧。”
    “微臣告退。”
    万俟大人和王大人相继告退,北日皇想起刚刚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便向着朝阳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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