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冲矢昴表面平静,心中却波澜四起。
    宫野明美紧张不安,本能地向林新一投去探询的目光。
    林新一仿佛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担心,但他也只是目光微妙地站在那里,没再给更多的反应。
    而贝尔摩德更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那,手却悄无声息地虚按上了腰间藏着的手枪。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平静。
    来人是一个协助调查的现场警员:
    “林管理官,目暮警部,我们已经打电话向今井先生所说的客户了解过了。”
    “他提供的证词没错,那客户可以帮他证明:”
    “他和死者出岛先生从今天早上到下午,一直都在客户公司里处理工作。”
    “是在1小时前,也就是案发前半小时,才一起从客户公司离开的。”
    这警员送回来的消息也并不多么重要。
    但却把大家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拉回到了眼前的案子里。
    于是林新一也顺势收回目光,补充着向今井彻夫问道:
    “今井先生,看来你说得没错。”
    “我再顺便问一下...”
    “你和出岛先生一起离开客户公司之后,是不是还一直在一起?”
    “你们是一直在赶路,还是半路上去过其他地方,在别的地方停留过?”
    “这个...”今井彻夫稍一犹豫。
    紧接着便回答道:“没有,我们离开客户公司后就一直在往回赶路,路上没有分开,也没有在其他地方停下。”
    “那好。”林新一点了点头,像是不甚在意的样子:“那么,今井先生...”
    “请继续往下说吧。”
    “这...”眼见着自己刚刚的提问不知不觉地被今井彻夫忽视,冲矢昴不由眉头微皱。
    他内心可还十分在意:
    那个和浅井加奈声音很像的故人是谁?
    难道今井彻夫和出岛壮平,这两个普普通通的海报设计师还会认识宫野明美?
    或许...这会是一个帮他找到明美的突破口!
    冲矢昴很想知道这些。
    但现在感知敏锐的林新一就在旁边,大家又都继续聊起了案件。
    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只好暂且将这些问题藏在心里,准备事后再细细了解。
    于是冲矢昴也像模像样地出声问道:
    “今井先生,你刚刚说你和出岛先生偶然间和浅井小姐聊了起来,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今井彻夫仔细回忆:“然后浅井小姐说她还赶时间,不方便多聊。”
    “于是我就帮出岛先生又买了一罐冰可乐。”
    “就是在拿这罐冰可乐的时候,出岛先生也注意到了那罐放在出货口里的冰乌龙茶。”
    “我劝他不要喝这种来历不明的饮料...可他却还是喝了。”
    “是的。”宫野明美也帮着描述:“今井先生的确努力阻止了。”
    “但出岛先生他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他还说什么趁着这茶还冰着,就得赶快喝掉,结果....”
    她深深一叹,神色有些复杂。
    出岛壮平对她来说算是为数不多的家族故交,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曾经对她很好的广田教授,据说也意外地被他自己的学生杀害了。
    难道...她真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女人吗?
    与柯南交情不深、了解不多的明美小姐,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而这时,冲矢昴却突然有些在意地看了过来:
    “等等,浅井小姐...”
    “怎、怎么了?”望着对方突然认真起来的目光,宫野明美没由来地心中一紧。
    但冲矢昴问的却只是案情:
    “你刚刚说,出岛先生生前说了,要趁‘乌龙茶还是冰的’,赶快把它喝掉?”
    “是的...这有问题吗?”
    “问题倒没有,不过这倒算是一个线索。”
    冲矢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乌龙茶罐:
    “据我所知,在今天的平均气温之下,如果将一罐易拉罐装的冰饮料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出货口这种没有冷气、空调的地方,那它大概会在3、40分钟之内升温成常温饮料。”
    “也就是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冰’了。”
    “当然这个冰饮放至常温的过程具体是多少时间,还得通过现场实验来加以证明。”
    “但如果大致地讲,我们也可以这么说:”
    他微微一顿,给出了他察觉到的线索:
    “既然出岛先生捡到饮料的时候,这罐乌龙茶还是‘冰’的。”
    “那这罐乌龙茶应该才从冷柜里拿出来,时间不超过40分钟。”
    “换言之,凶手最早也是在案发40分钟之前,才将这罐乌龙茶放在这出货口的——”
    “案发时,他应该才刚离开不久!”
    冲矢昴给出了让人耳目一新的推理。
    那神秘无踪的凶手仿佛突然不再那么神秘的。
    大家恍惚之间,只觉得骤然打开了一道通向真相的大门。
    但这大门也只开了一点点...
    “即使知道这一点,好像也帮助不大吧?”
    十分在意此案的宫野明美,不禁也跟着深深思考:
    “40分钟...也够凶手逃走很远了。”
    “更何况案发到现在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要从茫茫人海里找到一个已经可能逃走一个多小时的不明凶手,这恐怕根本不可能吧?”
    宫野明美的质疑也引起了现场一众警员的迟疑。
    是啊,这线索算是有了,但却好像根本没用。
    但林新一却突然开口说道:
    “不...这条线索很有用。”
    他不无赞赏地看了一眼冲矢昴:
    冲矢昴的发现或许无法直接破解此案的谜团。
    但却为调查指明了一个方向——
    这罐小小的冰乌龙茶,还有很大的文章可做!
    “目暮警部。”
    林新一仔细观察着那罐毒茶的罐体包装,又突然对身边的目暮警部说道:
    “麻烦你帮个忙,把这自动售货机打开。”
    “嗯?”目暮警部微微一愣。
    虽然不知林新一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很快配合地照单完成。
    很快自动售货机的柜门被打开,暴露出了里面存放饮料的商品冷柜。
    “看看那些和‘毒茶’同款的冰乌龙茶。”
    “上面的生产日期和生产编号。”
    林新一提示着吩咐道。
    “生产日期和生产编号?”目暮警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冲矢昴却是已经意识到了他的用意:
    “原来如此...”
    “自动售货机上货,都是一批一批地,按‘箱’上的。”
    “售货机管理公司进货,也是一批一批成箱进的。”
    “而同一箱里的饮料,甚至连续几箱的饮料,都是同一工厂、同一生产批次、同一流水线上、连续生产出来的商品。”
    “所以这些饮料包装上的生产编号都会是一样的。”
    “生产日期也会是同一天,同一小时,同一分钟,甚至是同一秒。”
    也就是说...
    “只要对比这罐‘毒乌龙茶’,和这自动售货机里的冰乌龙茶,它们的生产编号和生产日期。”
    “我们就能知道凶手的毒乌龙茶是作案前在其他地方买的。”
    “还是现场从这台售货机里买的。”
    林新一说出了答案。
    目暮警部也终于理解了他的用意。
    而经过一番简单的对比,大家很快就发现:
    “不一样...竟然不一样!”
    “自动售货机里存放的20罐冰乌龙茶,它们的生产日期都是在一个月以前的某一天。”
    “而这罐‘毒乌龙茶’的生产日期却很近,甚至就在这周,就在三天之前。”
    “而且从生产编号和产地上来看,它们的生产批次、生产工厂也不一样。”
    “自动售货机里的这批乌龙茶,产地是琦玉工厂。”
    “这罐这周才生产的毒乌龙茶,则是在千叶工厂。”
    答案显而易见:
    “凶手不是在这台售货机里买的冰乌龙茶。”
    “他是提前在别的地方买好了乌龙茶,往茶中投毒之后,才带到这台自动售货机里的。”
    不过...
    目暮警部又纠结地看了过来:
    “知道这些,好像还是没办法找到凶手吧?”
    “这当然没办法帮我们直接找到凶手。”
    “但是却可以帮我们找到一个突破口。”
    林新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法医的方法不好使。
    那就应该用刑警的破案方法。
    在以前,这些点子应该是由定位等同搜查一课的刑警队出的。
    他这个法医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好了。
    可现在...
    看到目暮警部这躺赢躺惯了,答案摆脸上了还一脸茫然的模样...
    林新一就知道,自己还得客串一回搜查一课的管理官了:
    “饮料上的生产编号之所以存在,为的就是方便厂家分清饮料的生产批次,方便在出了质量问题之后紧急召回、溯源调查。”
    “这个调查机制可以用来处理质量问题,自然就可以用来处理案件。”
    他微微一顿,仔细吩咐道:
    “联系这款乌龙茶的厂商,尤其是生产了这罐‘毒乌龙茶’的千叶工厂。”
    “把生产日期和生产编号告诉他们。”
    “让厂家尽快弄清楚,这批乌龙茶是什么时候投放到了东京、投放到了米花市场,弄清楚有哪些超市、商店、便利店有进过这批乌龙茶。”
    “好!”目暮警部点了点头,马上照办。
    这类“毒可乐”事件影响实在恶劣,面对巨大的破案压力,警视厅也不得不一扫平时迟钝臃肿的老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效。
    而乌龙茶厂家同样知道这突然爆出的“毒茶案”,到底意味着什么——
    案子一天不破,他家的乌龙茶就没人敢买。
    而他们只是一家关东地区小有名气的本土企业,可不是当年家大业大、不惧影响的可口可乐。
    这案子要是迟迟不破,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倒闭了。
    于是没过几分钟...
    接到警视厅协查通知的乌龙茶厂家那边,便也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高效,飞快地给出了回答:
    “根据易拉罐上的生产编号和生产日期,这罐‘毒乌龙茶’是在三天之前的千叶饮料工厂,一车间二号流水线,于上午11点45分14秒灌装生产的。”
    “这批饮料于昨日出厂,运抵东京各经销商仓库。”
    “今天早上到中午,才由经销商依次投放到全东京市面上。”
    “至于采购了这批乌龙茶的超市、商店、便利店...这些还得由下级经销商给出详细列表。”
    “乌龙茶厂商那边正在紧急联系经销商,应该很快就能给出完整名单。”
    目暮警部匆匆忙忙地给出了调查结果。
    林新一听得眉头紧皱。
    然后就是一阵沉思不语。
    “怎、怎么了?”
    众人不解地望了过来。
    这时只听林新一细细琢磨着刚刚厂家提供的那段饮料销售情报:
    “这批饮料是在今天中午,才依次投放到东京市面上的。”
    “而进了这批货的商家,一般也不会当场就把刚进的饮料送上柜台。”
    “就算柜台上的乌龙茶正好售罄需要补货,商家往柜台补货、码货,肯定也还需要一定功夫。”
    “也就是说,凶手最早能买到这罐乌龙茶时间,也就是今天下午。”
    林新一悄然点出了重点:
    “这时间可就离案发时间不远了。”
    “而冲矢昴也分析过了,从出岛先生还觉得饮料‘冰凉’的这一点看,这罐乌龙茶是在案发前的40分钟之内,才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这...”大家都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一旁今井彻夫的神色隐隐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林先生,你是说...”
    宫野明美眼前一亮地试探道:
    “凶手很可能是在案发前的40分钟之内,临时从附近的某家商店买的这罐乌龙茶?”
    “没错。”林新一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转头向目暮警部吩咐道:
    “目暮警部,麻烦你尽可能动员搜查一课、各分区警署、地方派出所的空闲警力。”
    “结合厂家那边提供的进货商家名单。”
    “把以这案发现场为中心的,40分钟脚程,不...”
    “40分钟车程范围内的,所有进了这批乌龙茶的商家,全都调查一遍。”
    “是超市、便利店...就算是自动售货机,也要询问附近的商家、住户,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最近有人来买过这个牌子的冰乌龙茶。”
    林新一给出了他的破案方法。
    “哈?”目暮警部却被吓了一跳:
    40分钟车程...
    这么一个圈在地图上画出来,还不得把小半个东京都都圈进去了?
    即使有厂家提供的进货名单,符合条件的待查商家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这么多商店...都、都得查?”
    “不然呢?”
    林新一无奈地叹了口气:
    “刑警难道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么?”
    警察不是名侦探,不是每次脑袋一拍就能马上把案子破了的。
    他们更擅长用笨办法。
    而这种动用海量警力“搜山检海”的笨办法,却偏偏是名侦探学不来,也做不到的。
    这需要一个伟大的集体,无数警员的奉献。
    “所以这种名侦探破不了的案子。”
    “就只有我们警察能破!”
    林新一向目暮警部投去鼓励的目光:
    “目暮警部,现在就是搜查一课表现的时候了——”
    “这次你们才是主角!”
    “我、我...”目暮警部一阵激动。
    连带着那些搜查一课警员都跟着热血沸腾:
    他们给名侦探当了多少年背景板了...终于,也有自己独掌大旗的时候了!
    “林管理官请放心——”
    “我们搜查一课一定会尽力查清此案!”
    目暮警部郑重地表明态度。
    然后就激动不已地想要转身展开工作。
    “等等...”
    林新一却悄然拉住了他。
    还特意在他耳畔低声嘱咐:
    “记得优先查米花商业开发区。”
    “看看从米花商业开发区一路到这案发现场,一路上有没有进了这批乌龙茶的商家。”
    “米花商业开发区?”
    目暮警部微微一愣:
    “这里好像是在40分钟车程,不,40分钟脚程之内。”
    “不过...为什么要优先从这查起?”
    “很简单。”
    林新一不露痕迹地瞥了今井彻夫一眼:
    “死者出岛壮平今天去的那个客户公司,就在米花商业开发区。”
    “他们是从那一路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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