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军这消息,当即就让我脸色骤变,张尔竟然逃跑出来了?是他逃的,还是李阴阳放了他?
    我扭头看向陈瞎子和柳昱咒。
    “撞祟太凶,被撞祟的人会出现记忆断片,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了。”开口的反倒是柳昱咒,他皱眉说道。
    陈瞎子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重要的不是他有没有什么记忆,重要的是他竟然出来了,李阴阳不会那么轻易放掉一个可以被撞祟的人,而且还是一个风水师,张叔的作用要大过于任何普通人,尤其是小柳村外面有祭阡陌的大符。若是张叔被撞祟,他肯定出不来,若是没有撞祟放出来,李阴阳就绝对有目的。”
    陈瞎子这才开口:“有目的,他也完不成……”
    话刚说到一半,陈瞎子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神色更是接连变化。
    我定定的看着陈瞎子,大概猜到了陈瞎子已经反应过来了,我沉声说到:“李阴阳的地相堪舆术已然是登峰造极了,他必定在计算什么,张叔一定会做,这对他一定有好处,并且不会失手。”
    可说完这些,我也有些不自在。
    金算盘在我身上,李阴阳还有什么法子能算卦?
    柳昱咒也低头思索,忽然他说道:“我让长青道观的人请这张尔去一趟,暂时让他留在道观里,哪儿都不能去,避免出问题。”我觉得柳昱咒所做的决定很妥当。
    这一次张尔马失前蹄,的确险些让我们都丧命,如果不是他独行之后被撞,或许就不是这个结果。
    陈小胖被撞祟了都没这么难对付。
    困住他,至少对他来说安全,我们也少一点变故。
    “我去一趟迳口村吧,顺便还有一件事情要办,柳道长,你和陈叔去小柳村,加固符文,再多加一些阵。”思索之后我沉声开口。
    陈瞎子和柳昱咒同时点点头,柳昱咒瞥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士,道:“刚才的话应该听明白了吧?去安排吧。”
    那道士马上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我们从医院离开之后便分道扬镳,冯军开车带我去迳口村。
    其实我一直都没停下来思索,只是我实在想不到李阴阳到底在算计什么。
    同时我还打算做一件事儿,就趁着这时间,让张尔将顾若琳的事情说清楚,尽量让顾若琳跟杨兴离开。
    虽然她不会选择杨兴,但是杨兴不管对别人如何,至少不会害她。
    忽然间,我想起来当初沈髻对我所说的那番话。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此刻我对这番话,又有了另外一种感触,心头放下之余,却也是百感交集。
    “罗先生,到了。”冯军的话拉回了我的思绪。
    推开车门下了车,此时刚过下午一点,阳光还很刺眼。
    城隍庙的门口只有杨兴一个人,阳光晒着,他就像是个雕像似的,一直盯着城隍庙里头。
    稍微远一些的阴凉处,则是站着几个在这里放哨的冯家人。
    “他一直都在这里……”冯军小声的和我说道。
    我点点头,倒也没有喊杨兴,直接跨步走进了城隍庙。
    冯军没敢跟上我,不过杨兴却立刻跟在了我身后,并且他靠我很近,我心头哑然。
    城隍的雕像桌案前头,张尔已经坐了起来,并不似之前冯屈所说人事不省的样子。
    我们进了大殿,张尔缓慢的回过头来。
    张尔原本颇有几分精壮的神气,虽然两鬓斑白,但是脸上皱纹不多,很难分辨出他实际的年龄,可现在却不再是这样,额头上有三道深深的皱纹,眼皮也无力的垂了下来,驿马骨的位置更是下陷,双颧的位置也隐隐有黑气。
    尤其是他双眼之中,本身神光奕奕,如今却透着几分灰败。
    我看的心惊无比。
    李阴阳的撞祟,竟然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
    张尔这模样不是被偷寿的那种断命相,而是折寿,就如同我当时用了生术瞬间消耗掉十年阳寿一般,只是我不晓得张尔被耗掉了多少年……
    “张叔……”我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我看来,现在张尔半垂着眼睑。
    可似乎他想要努力睁开,可眼皮却无力抬起。
    张尔忽然笑了笑,不过这笑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他喃喃的说道:“醒过来的时候有些难受,脑子里头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最后看见的,还有醒来看见的,我身上血不少,应该添了不少麻烦吧?”“下山之后,你们都走了。”张尔目光复杂起来,笑容也从讽刺变得复杂。
    张尔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能猜得到一些,便没必要我说的太透,至少这件事情,现在我和柳昱咒,陈瞎子都认为不能让他再参与。
    只是他说下山,令我心头一紧。
    “张叔,你上山了么?”我开口道。
    张尔点点头:“我是想看看源头处能不能破掉那条河,毕竟有些麻烦,还有小柳村的本身风水变化,和那条河关系不浅。没想到我大概摸索到尽头,却发现那里有一口棺材,刚好飘在水流上方,棺材开着,里头还站着个尸体,我最后的意识也就在那里了。”
    我是万万没想到,李阴阳竟然还是在那个地方,并没有离开。
    若是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应该直接上山才对,单凭张尔一个人,绝不可能是对手。
    “羽化恶尸即便是没了尸丹,破尸之后的撞祟也非同小可,况且我本身和李阴阳便有几分关系,这是之前张叔没有告诉你的。”
    “他曾指点过你几分相面之术?”当然,我也只是浅浅说了这一句,并没有将李阴阳对于张尔的评价说出来。
    这些在他的手记之中都有记载。
    张尔的眼中明显又有几分波澜:“你知道?”
    “刘阴婆说的么?”张尔问询。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张尔轻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说他醒来之后,还是躺在之前昏迷的地方,不过李阴阳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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