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夫人发起难来也是当仁不让,一顿数落,将这些年自己和女儿受的委屈全都给抖了出来。包括这场婚事,更是给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俞昌文气得不行,“那你们为何还答应了呢?你别不承认,当初璇玑一见着那夜家少爷脸就红了,你们自己不也是相中了人家的相貌品性吗?那就说明他是个好孩子。至于家里如何,哼,谁家姑娘出嫁还不得受婆家些闲气,那是咱们该管的吗?现在好了,婚事没了,你们高兴了?海如音我就想问你,没了这桩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海夫人冷笑,“是没什么好处,非但没好处,璇玑还失了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可我们要脸,我的女儿宁愿不嫁,也不能跟你一样,连脸都不要了。”
    “与我和离也是要脸?”俞昌文也笑了起来,“海如音我告诉你,退婚的女人没人要,和离的女人就更跟破鞋没什么区别。”他骂着骂着又看向俞璇玑,忍不住再道,“夜家是什么地方啊?就你还妄想嫁进夜家?我呸!做梦去吧!人家夜家能为了大丧,在两个月之内嫁出去三小姐和四小姐,如果他们真想你进门,就也该在两个月之内把你也娶过去。可是人家没娶,人家根本就不想承认你这个儿媳妇。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实际上是没人要的东西!”
    俞璇玑真是委屈极了,她质问俞昌文:“我是你的女儿,如此轻贱我你脸上有光吗?”
    俞昌文却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不只你一个女儿,而且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我的女儿了。不是要跟着你这个娘走吗?那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看到你们就烦。”他指指地上什么也没翻出来的包袱,“一件衣裳也是我俞家的,能让你们穿一套走已经不错了,这些别妄想拿走。”说完再指指海夫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我的仕途,我的前程,全都毁在你手里了,你就是个丧门星!”
    这话骂完,还不等闭嘴呢,也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个石头,砰地一下就打在他的牙上,当时就崩掉了半颗门牙。
    俞昌文疼得哇哇叫,捂着嘴就想问是谁打我,这时,就听到上方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俞老爷,差不多得了。你骂了这么久我都懒得管,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这几日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忘了府里还有一个我?”
    俞昌文一哆嗦,瞬间想起来府里还有一个夜温言的丫鬟在。那丫鬟可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奇高,刚从将军府回来那晚一个人把整个俞府的护卫全都给打趴下了。不但打了侍卫,还把要动手打海如音的他给狠狠削了一顿。
    其实也不是忘了,他只是觉得只要自己不动手,那丫鬟就不会管这些破事,毕竟这两日他要是只骂人,对方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这可能是骂狠了,人家又提醒他了。
    俞昌文不敢吱声了,只狠狠瞪了海氏母女一眼,气呼呼地就走去后院儿换衣裳。
    计蓉从树上翻下来,走到海夫人和俞璇玑跟前,同她们说:“我家主子来了,就在外头呢,夫人只管跟着我往外走,没有人敢拦你。”
    曾经的一家人在院子里吵闹,俞府门户小,门口连个照壁都没有,这吵来吵去的,全都被外面的人听了去。甚至许多人探头往里面看,拉拉扯扯的搜身也都看着了。
    于是人们就开始气愤了,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让小厮去搜身,就算官府衙门也没有这样搜女身的,何况还有自己的女儿呢,这俞家的人性也太凉薄了。
    之前喷血的小妾这会儿又来了精神,一听大家都在指责她家老爷的不是,便开始说起海夫人的不是来:“你们只看到我家老爷凉薄,怎么不想想为何人能凉薄至此呢?因为我们实在是受够了呀!大夫人海氏就是个丧门星,老爷寒窗苦读,几十年如一日的努力,结果就因为家里有这么个丧门星,我家老爷一连多年都没有晋升,还苦苦熬着一个六品主事。还有,大夫人觊觎一品将军府高门贵户,死气白赖地想让人家少爷娶她的女儿。结果怎么样?哼,攀附权贵没有好下场,不但婚约没了,还连累我们一家都要被将军府赶出内城!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配得起一品将军府啊!惹了将军府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们的命好苦啊!”
    围观的人听着就有点儿乱,“先前不是还在说夜家大少爷轻薄了你家庶小姐么?怎么现在又变成指责一品将军府把你们一家赶出内城了?你们能不能不跑题?”
    “就是,我们也不是傻子,更不是聋子。这两日都听明白了,是璇玑小姐自己退了婚,因为她觉得俞家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她丢不起这个脸,也不想跟庶妹共侍一夫。你们俞家能嫁一个女儿已经是老天爷开天恩了,还想把庶女一块儿塞过去,你家孩子怎么就那么值钱呢?当将军府是捡破烂的啊?”
    小妾急眼了,“你说谁呢?你说谁是破烂?你当我们愿意把孩子都嫁过去啊?那不是没办法嘛!是夜家大少爷先占了我家孩子的便宜,占了便宜就要负责!”
    “可拉倒吧!夜家大少爷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用得着占你们家的便宜?你家那庶女是天仙不成?不如拉出来给大伙瞧瞧,看看值不值得夜大少爷一占。”
    这话一出立即有人说:“不用拉出来瞧,那天在街上许多人都已经瞧过了,也不怎么样啊!媚里媚气的,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城内就那么一处池塘,因为跟护城河里的活水是连着的,所以没有上冻,她怎么就不巧掉进去了呢?几岁的小娃娃都知道避让,你们家庶小姐是脑子不好使还是眼神儿不好使?”
    “要说还得是嫡出的大小姐端庄大方,是个闺秀的样子。”
    “听说那庶小姐是因为自己喜欢泡水,所以才泡到那池塘里去的。被夜少爷救了一次之后还觉得不够尽兴,又跑回去重新泡。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大半夜的在街上泡澡,外城的糙汉子都干不出来这种事,没想到内城的官家小姐竟如此奔放。”
    俞家的小妾急了,“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不是那样的!她是被人强迫的,是被逼的。谁能大半夜泡到外面的水里去?那分明就是夜家那个魔女叫人活生生把我女儿扔进去的!”
    这一下人们可不干了——“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给你脸了是不是?说天说地没人管,别特么扯四小姐。还夜家的魔女,夜家的魔女也是你能叫的?四小姐也是你能扯得起的?那是咱们内城外城的大恩人,你活腻歪了往四小姐身上扯!”
    “对,就是活腻歪了!再扯四小姐嘴给你撕烂!”
    经了地龙翻身一事,又经了李家一事,再加上权青城亲自上门求药,之后又对夜四小姐神医济世做了大力度的渲染。如今的夜温言在临安内外两城呼声都很高,身后有一大批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追随者,时刻维护夜四小姐的声誉。
    就像眼前这个事,之前没说到夜温言,人们也就当热闹看当笑话听。可一旦俞家小妾提到夜温言了,他们立马翻脸。但凡对方再敢对夜四小姐有一丝不敬,那是真能冲上去打人的。
    池飞飞和江婉婷对此皆是佩服连连,江婉婷甚至说:“早知道当初我说什么也得跟你一起去外城,多少博个好名声,以后再在城里惹祸也有人罩着,不至于自己单打独斗。”
    夜温言白了她一眼,“从小到大哪次让你单打独斗了?哪次祸不是我跟你一起闯的。”
    池飞飞听得酸溜溜的,“你俩可真行,从小到大厮混在一起,就没我啥事儿了。行了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以后记得带上我就是了。我爹虽然官儿小,但也不是个怕事儿的,咱们凑个三人组,总比两个人来得更热闹呢。”
    夜温言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江婉婷问池飞飞:“刚才你派人回临安府去报信儿,报的是什么信儿?”
    池飞飞说:“一是海夫人和璇玑小姐户籍的事,二是俞家那些个财产的事。刑部不方便出面,那这个事儿就让临安府去做,总得查查那俞主事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吧?反正我瞅他那样儿可不像好人,查查又花不了多少力气。”
    江婉婷很高兴,“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俞府门口,那小妾被围观群众的情绪给吓着了,再也不敢提夜温言半个字,人被丫鬟扶着连连往府门的方向躲。
    这一躲正好撞上了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海夫人,憋着的一肚子火当时就有了地方发,就见她咬着牙用了大力气,一把推向海夫人和俞璇玑,同时口出恶言——“贱人!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人们大惊——“她手里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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