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盛走了,只留萧氏在原地愣着,愣了老半天才问身边的锦绣:“他什么意思?”
    锦绣道:“奴婢觉得……老爷似乎是有苦衷的,听起来像是熙春逼迫他这样做。”
    萧氏的两道眉紧紧皱到了一处,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理智也重新找了回来。
    是啊,是熙春逼迫的,否则夜景盛再糊涂,也不可能看上夜温言身边的丫鬟。
    当初他夫妻二人做了一件事,那件事连老夫人都不知道,熙春却一清二楚,因为那件事情是在熙春的协助下完成的。可一个丫鬟,如何去逼迫老爷?就算她什么都知道,难道就不怕被杀人灭口吗?
    “夫人,回去再说吧!”锦绣小声提醒,“熙春还关在咱们院儿里呢!”
    萧氏匆匆回了她的华羽院儿,这座穆氏以前的院子修建得很好,除了老夫人的福禄院儿外,几乎是府里最显富态之处。
    那是从前为了彰显当家主母地位才这样建的,如今换了萧氏住进来,这一度让她很得意。
    “去煮一碗汤给那丫头送去,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可别饿死在咱们院儿里。”萧氏吩咐锦绣,嘴上说着不能让人饿死,手里却悄悄递了一包粉末过去。
    锦绣跟随萧氏多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了出去。
    熙春被关在后院儿柴房,捆上了手脚堵住了嘴,一整天都没有人进来看她一眼。
    她几乎以为萧氏是要把她给饿死,却在这时,锦绣来了。
    柴房里很黑,锦绣手里托了盏灯,灯上只剩下个烛头,晃晃悠悠地总似要灭一样。
    她觉得很恐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很快又发现锦绣手里还端着碗东西,恐惧更甚。
    堵嘴的布被掏了出来,因为塞得实在太多,以至于她一下子都不能完全把嘴合到一起,腮帮子酸溜溜地疼。
    “饿了吧?”锦绣轻声细语地同她说,“二夫人可怜你,让我给你端碗粥来。快喝吧,一会儿该凉了。”
    熙春吓坏了,拼命地甩头,同时也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喝!少来糊弄我,我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这一套二老爷和二夫人已经做过一回了,我门儿清,别想用在我身上。锦绣,回去告诉二夫人,要么点头让二老爷纳我为妾,抬我的身份,从此让我锦衣玉食,要么就等着承受四小姐和大夫人一家的怒火。”
    锦绣将碗放在地上,依然心平气和地劝她:“何苦呢?你不喝,我可以灌,你人都死了,那件事情也就随着你的死落进棺材,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熙春啊熙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要是拿了银子走人,现在你早就过上富足的日子了,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做人不能太贪,贪来贪去,贪进去的就是自己的命。”
    “贪进去我的命吗?”熙春盯着锦绣冷笑起来,“放心,不会的,我那样了解他们的为人,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步了那位的老路。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要杀人灭口门儿都没有,我已经留了证据,也留了证人,一旦我死了,那人就会把证据交到四小姐手里。所以他们最好祈祷我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我活着,那件事情才会一直成为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锦绣走了,那碗粥怎么端进去的又怎么端了出来,之后被她倒在树底下,融在雪堆里。
    萧氏因熙春的话大怒,砸了一屋子东西。锦绣实在没办法,只好劝她说:“夫人往好了想,至少二老爷真的是被逼的,并不是他有心想要纳熙春为妾。不管别人怎样,您跟二老爷的夫妻情份还是没有变的。”
    萧氏顺着锦绣的话想了一会儿,总算是也有了点心里安慰。她对锦绣说:“你去请一趟二爷,态度恭顺些,请他到华羽院儿来用晚膳。”
    折腾到这个时辰了,晚膳都还没用,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饿极了。
    锦绣赶紧去请人,可惜没请着,夜景盛已经去了柳氏的巧梳院儿了。
    萧氏气得又砸了一顿,砸到最后屋里已经没剩什么了方才停下来。
    “去吧!能去多一会儿,子时一到还不是得起来给夜温言过头七。我就不信,头七这种事他要是不到场,夜温言能饶了他?”萧氏冷哼一声,带着锦绣往前院儿去了。
    家里还在大丧,所以办丧的东西不用现出去买,现成的有很多。
    萧氏叫厨下做了几个菜,又剪了些白布带子发给府中下人,告诉他们系在腰上。叙明堂摆了火盆,边上放着一摞子烧纸。
    锦绣说:“还差个牌位,这个时辰实在也没处刻去,奴婢去请二老爷来写一个吧!”
    萧氏允了。
    夜景盛到得很快,萧氏瞧他衣着立整,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可再瞅瞅柳氏和夜楚怜也在后头跟着,刚息下去的火气就又烧了起来。
    “这等大事,妾室和庶女没有资格参与,给我滚回自己屋待着去!”
    柳氏看了夜景盛一眼,见夜景盛点头,便远远地给萧氏行了个礼,就要带着夜楚怜回去。
    但夜景盛却拉了夜楚怜一把,同她说:“既然是烧头七,那就不能都是我们这些长辈。楚怜留下,好歹是平辈,全当充个数吧!”
    萧氏磨了磨牙,也没说什么。
    夜楚怜就这样留了下来,她也知道自己留下是干什么的,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跪到火盆边上开始烧纸。
    萧氏吩咐下人:“去把大小姐二小姐还有大少爷都给叫来,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有心思躲着睡觉。都出来给他们的四妹妹烧纸,好好送一程。”
    下人们分头去请了,锦绣轻轻拽了萧氏一下,压低声音说:“夫人跟柳姨娘母女生气归生气,犯不着拿四小姐这个头七说事,咱们还得指望四小姐呢!”
    萧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啊,还得指望夜温言呢!她一定得治好女儿的脸,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脸都必须得治好了。夜温言是她目前所知唯一能做到之人,她犯不着跟老夫人一起把人都得罪了。
    叙明堂摆得很像样了,厨下做了八道菜,下人还用木棍在门槛处搭了个小梯子。这是头七的习俗,寓意让死去的人能够借着这个梯子进屋来。
    所有下人腰间都扎了白布,就跟大丧设灵时一个样。夜楚怜也把火盆烧得很旺,口中还念念叨叨地说着些什么。萧氏听不清楚,但总归就是办丧那一套吧!
    很快地,穆氏带着夜飞玉和夜清眉也来了。
    夜飞玉兄妹二人一见夜楚怜在烧纸,便也快步走过来跟着一起烧。可是夜连绵没到,萧氏想也知道一定是在陪着老夫人。
    她心里就在想,老夫人要不要来呢?如果不来,夜温言一定会急眼的吧?可如果去请,那老夫人也一定会怪她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搭这个茬儿了,反正该做的她也做了,老夫人又不归她管,夜温言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穆氏被丫鬟扶着,找了把椅子坐下。萧氏面上堆着笑走上前来,坐在边上同她说话:“大嫂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妥,我立即就叫人去改。”
    穆氏瞅了她一眼,目光落定在嘴角挂着的笑容上,她问萧氏:“弟妹看起来很高兴?我女儿死了,今儿个头七,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她有些激动,说话时身子向前探,那样子像是要吃了萧氏一般。
    萧氏急忙往后缩了缩,丹诺急忙去扶自家主子,一扶才发现,大夫人穆氏全身都在颤抖,一口牙死死咬着,磨得咯吱咯吱响。
    丹诺害怕了,这样子的穆氏她见过一回,是在大老爷死去那天。
    可那时候是因为丈夫过世,眼下又是为何啊?虽说是给四小姐办头七,可这不过就是四小姐想出来的一个折腾人的招儿,她人还活着,不是真的要过头七,夫人这是怎么了?
    同样的想法萧氏也有,她甚至还问了出来:“大嫂你干什么?四姑娘没死,这头七是假的,不过就是她对那天的事心里介怀,所以整了这么一出来折腾我们。你瞅瞅你,怎么像是真死了女儿一般,这么激动?”
    穆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奋力甩开丹诺,几乎是扑着就朝萧氏去了。一双手臂直直伸开,死掐住萧氏的脖子。
    她做一品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这么多年,即使是丈夫死了都没有这般失态,眼下这情景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她的女儿死了,这府里从上到下全都是凶手。
    老夫人,夜景盛,萧氏,夜红妆,每一个都是杀害她女儿的凶手。
    她已经忍了许多天,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煎熬,没有人能知道每天夜里她都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那个漂亮活泼的女儿就会出现在眼前,一声一声唤着娘亲。
    她的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掉,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丈夫的死而憔悴,却不知她真正伤心的,是她从小宝贝到大的小女儿,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言儿。
    她死死掐住萧氏,声嘶力竭地说:“萧书白,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穆千秋发誓,这辈子跟你们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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