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离渊深深地以为,这夜家四小姐绝对就是他的克星,四百多年唯一一个克星!
    想当初天地变换灵力消失,所有人的寿元都不过一个甲子,却唯有他打破天地桎梏,长长久久地活了下来。
    也就是说,老天爷都没克着他,现在却让夜温言给克了!
    这叫什么事儿?
    眼瞅着人从水桶里栽了出来,他施了一半的法诀不得不停下,赶紧伸手去扶人。
    可这人怎么扶呢?光不出溜的,哪哪都下不去手啊!
    师离渊犯了难,原本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可到底人还在那儿站着呢,所以夜温言这一栽,砰地一下,直接就栽到了他身上。
    “等会儿,你先别走!”小姑娘死抓着他那身枫红色的袍子,“师离渊你先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感受着夜温言头发上的水打湿他的衣袍,明明是这样尴尬又不失火热的一个场面,可惜,身上趴着的这个姑娘像是冰做的,寒气透过袍子,冰上他心口。
    他叹气,往她手臂上拍了拍,“我不走,你先回水里去,或者我把衣裳递给你,你先穿起来,好吗?”
    夜温言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意识到场面有多尴尬,整张脸都已经埋到他袍子里了。
    没脸见人了,这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呢?那么大一只浴桶,在里头窝着不好吗?作什么死非得往出爬?
    这得亏是师离渊往前走了一步把她给接住了,万一刚才人家没上前,她这一下可就摔地上了。到时候脸先着地,再不小心被什么给划一下,那她不就成夜红妆第二了?多亏啊!
    “我可不能像夜红妆一样,太丑了,以后嫁不出去!”一时没控制住,心里想什么嘴上就给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现在的状况似乎也没比划着脸好到哪去。就这么扑在一个男人怀里,身上寸缕未着,这像什么样子?这是她堂堂玄脉传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为什么换了个时代她就这么背?为什么每次背都跟这位帝尊大人扯上关系?
    她百思不解,只好主动寻求答案:“师离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什么咒了,否则为何我每回遇着你都这么倒霉呢?上次是连扎三刀,这回是颜面尽失,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儿尊严,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他没同她扯什么咒不咒的,只是问她:“夜红妆就是那个顶替你嫁到肃王府的堂姐?”
    她把脸从袍子里挪出来一点,头抬起来:“你对臣子家里的事情都这么了解的吗?连夜红妆是谁你都知道,那你还知道什么?还是说你只是知道夜红妆,因为她长得好看?”
    师离渊皱眉,实话实说:“我怎知她长什么样?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那天在郊外遇着了你,那我总得派人查一查夜家四小姐是因为什么被抛尸荒野的吧?”
    “哦,这样啊!”她把头又埋了回来,心里莫名的有那么点儿小窃喜。
    他再提醒她:“是泡回去,还是穿起来?”
    她实在懊恼,就这处境,怎么还唠上了呢?
    “我穿,穿起来吧!”小手从他胳膊下面伸出去,想要够架子上搭着的衣裳,够了半天都没够着。
    师离渊再叹气,“你站着别动,我给你拿。”说罢,转过身给她拿衣裳,再背着她递回来。
    夜温言三下两下把衣裳套在身上,这才叫他:“行了,转过来了,我穿好了。”
    他回过身看她,一边看一边摇头,“果然是被侍候惯了的娇小姐,让你自己穿个衣裳你就穿成这样?”无奈伸手替她整理,整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姑娘穿的是一身白布底衣,虽说比刚才什么都没穿是好多了,可这白布底衣也不是随便就能看的啊!
    见他动作停了下来,夜温言不解,“你怎么了?”
    师离渊动作恢复,替她扯平了最后一道褶子,“没怎么。”
    她点点头,还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那种衣来伸手的娇小姐,我只是不太会穿这种衣裳。”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了,毕竟这是古代人人都穿的衣裳,她讲什么不太会穿啊?
    气氛再度尴尬。
    师离渊看了她一会儿,随手拿起边上放着的白棉布巾,“把头发擦干,当心着凉。”
    夜温言的智商总算是在线了一回,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朵梅花,轻轻一捏,法诀一掐,湿漉漉的头发和洒了一地的水眨眼间就全干了。
    他的布巾递了个空,只好又放回原处,“夜温言,你匆匆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她仰起脸,笑嘻嘻地看他,临安第一美人倾国倾城的容貌映在他眼里,也就得了句:“恩,还挺好看的。”
    她没听懂,“什么?什么挺好看的?师离渊我正准备要和你说事情,你想什么呢?”
    他也不瞒,实话实说:“我是说,你这张脸还挺好看的,就是肤色太白了些,像……”
    “像死人。”她挥挥手,有些烦躁,“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不但肤色白,身上还凉,就跟个活死人似的。但我也没办法,今儿下晌我还捏了一把腊梅想要复一复生机,结果你猜怎么着?失败了!对,就是失败了,吓得我还以为术法失灵了。后来一琢磨,很可能是那天插刀落下的后遗症,这具身体默认自己已经死了,我天天在这儿喘气也没用。”
    “后遗症?”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后遗症之所以落下,主要原因在于他,毕竟那天是他给人家补了两刀。于是主动要求补救,“要不我来试试?”
    她点头,“行啊,你试试!”
    师离渊伸出手,掌中托着一团红光轻轻柔柔地向她额前送去。
    夜温言感觉这团红光热乎乎的,这是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度,特别舒服。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又往他近前靠过去,一脸的满足。
    他腾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灵力再度催动,红光渐渐放大,几乎笼住半个人。
    可惜,也只是笼罩住半个人而已,丝毫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无论他如何催动,红光都没办法向她的身体里渗透半分。
    夜温言不知不觉已经彻底靠他身上了,红光环在周身,那种暖意洋洋的感觉简直要比泡在热水里好一万倍。她几乎就要在这样的暖合中睡过去,却听到耳朵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很快地,红光消失了,寒冷再度覆体而来。
    夜温言也叹气,“是不是没有用?”
    师离渊点头,“没用。”
    “知道具体原因吗?”
    “不知。”
    “你都不知,看来这就是我的命了。”她从他身上缩了回来,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个……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就是刚才你施术时感觉很暖合,所以不知不觉就靠上来了,别介意。”
    他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之前要同我说什么事?”
    夜温言赶紧道:“要钱!师离渊,你来一次别白来,给我点钱吧!我实在太穷了,家里把我原先屋里的好东西都收走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连给丫鬟的打赏钱都拿不出,实在丢人。不如你给我点钱,我那天在郊外救你命的事就算了了,咱们两清,如何?”
    他愣了愣,“给你点钱?就算两清?如此就算两清?”
    “啊,不然呢?”
    他又想起一事:“听说你我二人不过萍水相逢?”
    她想问你听谁说的,随即想起来是在宫里时自己亲口对云臣说的,云臣是归他管的,那他自然就是听云臣说的了。
    于是点点头,反问:“难道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他的情绪瞬间低落,手腕翻动,扔下一袋银子在她手里,转身就走。
    夜温言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边翻着袋里的银子边不满地说:“都是这么大的银元,不能给我换成零的啊?这么整状我怎么花?”
    师离渊咬牙:“自己砸!”
    “自己砸就自己砸!”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随手就扯下腕上的银铃,“这个还你,省得哪天不小心又给摇响了,还得害你白跑一趟。”
    他盯着铃铛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接过来,“夜温言,你我两清!”
    红影一晃,人已然消失不见。
    夜温言往前抓了两下,空气中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抓着。
    她心情不是很好,开始懊恼自己是抽了什么风要把铃铛还回去。明明是很好看的一个小东西,就算什么用都没有,戴在腕上也是美的。何况还是件有用的法器,何况只要一摇响它,就能看到那个总爱穿着一身枫红色长袍的男人。
    现在她把铃铛还了,那人也说他们两清,那就真的是两清了吧?
    北齐帝尊,至高无上的存在,她与他之间,怕自此以后再无交集。
    也好,她这样劝自己,各人过各人的生活,谁也不该谁谁也不欠谁,这样挺好的。
    这一夜,夜温言恍恍惚惚一直在做梦。梦里她抓着一个人的袖子苦苦哀求,求那人把好看的银铃还给她。
    这一夜,皇宫里发生了件大事:李太后在梳洗完毕准备就寝时,一步没走好,猛地摔了个跟头。
    这一摔不要紧,头上发簪掉落下来,正好插进她的心口,足足插进去多半寸,差一点儿就扎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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