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已经结束了,兽人和人类的厨娘也将所有的餐具都收走,同时清理了桌面,现在大厅里呆着的几乎都是无所事事的家伙。这是一天之中最容易倦怠的时刻,阳光如此之好,大厅里的温度也同样怡人,有一些兽人选择回到上方的房间,但还有更多的还在这里流连不去。刚才的异象给他们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刺激,而这些人类的出现又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
    面对集中而来的各种目光,这些穿着同样服装的人类的反应简直是无动于衷。分布在大厅各处维持秩序的撒谢尔狼人中有人向他们迎了上去,双方简短地交谈了一会,然后那名狼人百夫长回头招手,剩下的狼人守卫纷纷起身走了过去。那些对过去和现在的撒谢尔都不熟悉的兽人看着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一部分狼人和那些人类一起走向大厅的一侧,从一间用木板建造而成的库房中搬出了大量的木材。
    他们一趟又一趟地,将这些木料送到了大厅中央的水池附近,在此之前,已经有人类用白色颜料在地面上画出了指定的安置地点,那些搬运过来的木板等材料都被放在划定的范围内,与此同时,大厅外同样有人类将材料送进来。看着这些物料在水池两侧渐渐堆积,这时候的外族兽人才反应过来,这些原来也是人类的工匠啊?
    他们这次又打算做什么,很快就引起了这些兽人的兴趣,连阿奎那族长都不由自主得分心到那一边,凝神注视了一会之后,他猛地抬起头,发现了那名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的白发狼人。
    “伯斯千夫长……”
    阿奎那族长是第一次以如此复杂的心情叫出对方的称呼。
    至少在外表上,伯斯看不出多少异样,他平静地对阿奎那族长说:“我来代为传达族长和术师的邀请,在晚宴之前有一场短暂的会议,希望您能够参加。”
    阿奎那族长忐忑地跟随在他身后,路上几经犹豫,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这次会议,大萨满是否同在?”
    “大萨满?”伯斯头也不回,“不。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阿奎那族长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踏进那间暂作会议室的正厅时,已经有其他部落的族长比他早一步到达了。坎拉尔的狼人族长坐在宽大的长木桌旁,凝神注视着脚下的大地,撒希尔的老头子一手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双目紧闭,一副不知何时会昏倒的模样。阿奎那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不明显地打量着四周,墙壁和地面十分干净,家具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可见的迹象证明之前曾经发生过强大的力量天赋者之间的战斗。
    但大萨满已经死了。
    只要想到他的尸体居然是以那种方式向所有人展示,阿奎那族长简直难以抑制身体的战栗,在这里的两名狼人首领,他们也知道了吗?
    一声轻响从旁边传来,阿奎那族长猛地抬头看去,正对上从一侧门中走出来的人,即使为他开门的黑发青年俊美得令常人目眩,但那个人拥有的那双眼睛,几乎能将一切都拉进深空,这正是即将成为一个传奇的……远东术师。
    “午安,诸位。”
    坎拉尔和撒希尔的族长像是被惊醒一样,绷紧了身体紧张地看着他,连他将手中纸张放到桌面的动作都不敢错过,几乎是在这位年轻的术师坐下的同时,斯卡·梦魇的马靴也踩到了正厅的地板上。远东术师伸手示意自己身边的座椅,斯卡金绿色的双眼在室内扫了一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
    “死了也好。”他说。
    远东术师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斯卡·梦魇没有坐下,他把手按在桌角,放低视线,对在座的三位族长说:“我和他——你们所知的远东术师——要成立一个新的联盟,这就是让你们过来的目的。”他目光冷漠地看着他们不同的反应,“人类工匠的技艺将公开传授,只要与我们结盟的部落,不需要任何条件,只需要你们派人来,我们保障他们的生命,承担他们所需的一切。慕撒大会之后,这里将成为铁器和粮食的交易场所,只要你们有足够的金银,或者来自远东术师的货币,你们能够想象的一切,都将在此售卖。”
    撒希尔的族长连恐高都忘记了,他和另外两名族长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坎拉尔的族长才问道:“为什么?”
    “不想要?”斯卡问。
    “当然不!”坎拉尔族长立即说道,“但是……为什么?”
    这是让人很难拒绝的条件,然而正是因为太优厚,反而令人难以接受。他们前来参与这次慕撒大会,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倾向撒谢尔的态度,会后盟约几乎理所当然,斯卡·梦魇只需要不断施加武力的威慑,并不需要附加更多的条件,而且是这种——这种做梦一样的条件!
    斯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一眼云深。
    “因为人少。”他说,“我和他需要更多的人。”
    “……少?”撒希尔的族长说,“你需要……多少人?”
    斯卡的目光居然在这个时候空茫了一会,然后他说道:“越多越好。”
    阿奎那族长和在座的两人一样,首先想到的是斯卡·梦魇已经下定决心对抗帝都,但他应该需要,却没有在盟约的条件之中提及的问题——他必然要建立一支人数更多,更强大的军队,撒谢尔要向外出售铁器,铁意味着武器,难道他不要求与他结盟的部落将力量附属于他?
    “不需要。”斯卡说,他露出标志性的讽刺表情,“捆在一起都算不上对手的家伙,我不需要。”
    三名族长无言以对。在两个月之前,会嘲讽的应该是他们,一场战争未必能保证未来的胜利,但是一场绝对少数以绝对优势击溃了绝对多数的战争之后,看到了撒谢尔巡游的使者们,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地位了。然而在下一刻,斯卡又说道:“不过,如果你们想要加入的话……”
    直到离开那个地方,三名族长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红色印泥留下的痕迹,神情多少都有些恍惚。没有仪式,没有兽神的见证,甚至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有所准备,一个很可能决定部落生死存亡的盟约,就这样定下了?
    回想起来,压迫着他们的不仅仅是斯卡·梦魇,那位远东术师即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恐怖。斯卡列出所有条件后,他用堪称温和的语调询问他们:“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三名族长能给他的回复只有复杂的沉默,然后远东术师将他面前的纸张递给了斯卡·梦魇。
    “那么,在条约上签字吧。”
    三名族长默默地沿着楼梯走下去,下方大厅里的动作现在根本转移不了他们的注意力,坎拉尔的族长用掌心按着眉心,慢慢说道:“……人类与撒谢尔结盟,主导的权力在谁手中?”
    另外两名族长看着他,方才的会议——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宣告和逼迫之中,斯卡·梦魇占据了几乎所有主动的姿态,但除非他们的年纪都活到了别人身上,否则不会看不出来,在这里,权力不是靠姿势来掌握的。
    “我不明白,他怎么能,他怎么会,怎么甘心……”撒希尔的族长喃喃道,他的视线转向下方,一圈框架已经围着水池建了起来,那些人类的工匠正在充实它。就在他们上来了,而现在又下来了的时间。许多兽人站在附近,好奇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
    在他和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更多的物资正朝这里运来,更多的人在空旷的大地上劳动。
    自人类形成社会以来,权力的确立和转移从来不是简单的事,人们总是对手中他人没有的东西格外珍惜,何况是斯卡·梦魇这样的雄性。
    “只有死人才会对现世毫无所求。”在撒谢尔的移民完成,已经成为聚居地名义上的另一名统治者的斯卡对云深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圣者存在。譬如战斗,越是克制,越是约束,就越能专注于胜利。你牺牲和付出到这种地步,背后的欲望究竟有多大?”
    云深没有马上回答,思考了片刻,他说:“很大。”略一停顿,“大到我不知道它的边际。”
    他平静地看着斯卡,“我要建立新的秩序。”
    即使是不缺乏狂妄的斯卡,这个时候也产生了一种荒谬感。他面前的这个人所说的新秩序,他已经看到了它建设的不少成果,他当然不会认为它会仅止于远东术师和撒谢尔这个小小的联盟之中,但他也不知道它会有多大——有了能够穿越千里进行通信的无线电,和将任何数量的人与物送到铁轨到达之处的钢铁道路,统治的力量能控制的疆域将超越过去的任何时代。
    荒谬的不是远东术师掌握着这种力量,而是他决心不受任何拘束地扩张这种力量。
    “你想成为世界之主?”斯卡说。
    “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云深说,“要完成这件事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们。”
    斯卡冷笑,“我们?谁是我们?”
    “你我所见,所能触及的所有人。”云深说,“机器能够制造出来,取代一部分人的劳动,但制造它们,使用它们,改造它们的必将是人。”
    “你认为他们会加入你,只要你期望,他们就能做得到?”斯卡说,“难道你能无视种族,性别,天赋和意志的差距?有些家伙甚至还在野兽的行列,你指望他们创造奇迹?”
    “决定奇迹能否发生的,只有人的意志。”云深说。
    “我不相信。”斯卡说,他重复了一遍,“我不相信。”
    两人之间出现了沉默,纯黑色和金绿色的眼眸对视着。
    片刻之后,云深转开了视线,他从文件架中抽出一本文件夹,“赋予我知识和实际工作经验的家乡,从一个几乎只能加工粮食和布匹的国家,到能够突破大地的束缚,将毁灭任何一个国度的力量投放到那片大陆的任何角落,走到这一步,他们用了大约六十年的时间,不依靠任何力量天赋。要实现这一过程的,除了极富魄力和预见眼光的领导者,一切都建立在严密的国家组织和庞大的,掌握了知识的人口之上。”
    他摊开它,那些薄而坚韧的纸张有两根手指的厚度。
    “这是我和天澜整理的,这六十年间的主要工程。”
    斯卡没有接过它,不只是他还没有阅读它的能力。
    “直接参与了这些建设的人数不足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即使如此,那也是成千上万个撒谢尔部落加起来的数目。”云深说,“因为那些人,那些工程的存在,成就了一个对任何对手来而言都堪称可怕的巨大国家。我至今为止拿出的,不过是它的肢体末梢微不足道的的些许产出,仅此就改变了我遇见的所有人的命运,但是——”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一旦我在短时间内死去,这些机器的使用寿命结束,这种命运也会随之倒退。刀锋刚厉,却不持久,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知识和工具也难逃这一结局。解决的方式只有一种,发展的方向也只有一个。”
    斯卡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也许在你们眼中,我付出的至今,乃至未来都难以得到回报。”云深说,“但我想要的其实正在获得之中。我一直是一个普通的人,来到这里之前,毫无殊异之处,使我不同于他人的一切都来自我的国家。我们相信,人的最大价值体现于他参与和完成的事业,我的选择早已注定。”
    然后他问道:“你做好成为一个建设者的准备了吗,斯卡·梦魇族长?”
    第281章 盛宴
    环绕着水池的圆形舞台搭建了起来。
    一些桌椅被搬上了第二层,更多的在大厅重新摆放排列,从大厅的这一头到那一头。崭新的木料气味飘荡在空气中,然后渐渐被另一种——另一些更强烈,更动人的香气取代。
    那是兽人们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只有烈火遭遇丰厚的油脂才能散发出来的香气。对舞台建造的兴趣很快就被几乎是同时开始准备的食堂取代了,在食堂窗口外围成人墙只为了看食物处理的过程是有些奇异的场面,对这些兽人而言,和人类工匠建造的技巧一样,食堂厨房处理食物的方式在他们眼中也带着神奇的色彩。
    厨房背后早已架起几个通风炉,通红的煤块在大灶底下燃烧,烟气从上方的烟囱涌出,随风四散,附近的水渠中清洗完毕的块根和绿色蔬菜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穿着罩衫的女性们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分拣叶菜,在长长的案板上挥刀切剁,将成筐的块根倒进平坦宽大的蒸盘,摊平后送入方正的高大蒸炉,然后抽出最底下的蒸盘,抬到一侧,把热气腾腾的块根倒入巨大的木盆,由戴着皮手套的女性抹去表皮,丢进排列在旁的铁盆,再由同样戴着手套的男性捧走,在另一侧的平台上按碎成泥,放进大量调料揉成软团,在木板上摔打后掰出小块,用手搓圆,滚过盛放细白粉末的小盆,才一个个排进平盘之中,由别人送到一口铁锅旁,倒入微微翻滚的油面。许多兽人都没见识过成锅的油,但他们看到了那些厨娘谨慎的态度,还有翻滚着迅速变色的圆团。
    这些圆团没过多久就被漏勺捞了起来,如此数次,有人端着小盆装的明亮橙黄的油脂走过来,慢慢加入锅中,这些油脂来自外方的另一处灶台,而在蒸锅中和水加葱一同熬制的腹油,则来自更远处,水渠下游的宰杀现场。从圈栏中提出毛色鲜亮的肥壮禽类,完成割喉,放血,浸入下方烧着小火的大锅,几次翻滚迅速拿出,接着褪毛,剖腹,掏出内脏分别清理,十几个人排成条线各自分工,所有人的动作都干净利落,兽人们习惯认为处理麻烦的毛羽禽类不过片刻,就在他们手中变成了一堆光溜溜的白肉。而在水渠的对岸,另一种气味顺着变换的风向传了过来,那种强烈的水腥味,正是大多数兽人讨厌的鱼类。
    许多外来兽人见过或者从未见过的食物被这些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那些令他们的眼睛都跟不上的画面,正是盛宴临近的脚步。
    差不多同样的过程也也发生在远处的战俘营中。
    当然,因为人手不足,和注定得不到太多优待的身份,绝大多数工作都要由战俘们自己动手,并且活都干得不太干净。但同比这个时代的其他地区和国家,这已经是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就要去死的好待遇——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多少了解那些人类胜利者的行事。被要求以劳动换取食物是理所当然的,除此之外的就令人难以理解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对一部分兽人来说,甚至比成为俘虏之前更好:饱腹的食物,清洁的饮水,干净高大的住所,规律的作息,不受任何风雨和野兽的威胁,除了毫无自由和无法逃避的艰苦劳动令人腹诽,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几乎都是通过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实现的,在人类的带领下。
    即使连影子都难以想象,这些俘虏在私底下都要承认,这些人类的首领不仅出奇地强大,也出奇地智慧。至于仁慈,如果能让他们自由,那也肯定是算得上仅此一份的。
    至于斯卡·梦魇……
    他是胜利的主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同样是他们生命的主人。
    这些战俘没有去比较两名首领的权力,他们的兴奋集中在傍晚才开始的宴会上,期待则是在明天——属于他们的竞技就要开始了,自由和人类的奖赏同样地刺激着他们。
    视线转回另一边。
    路撒醒来了。
    强烈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他刚刚睁开眼睛,一个巨大的影子就猛地扑了过来,路撒本能地往后一仰,却还是被对方抓住了双手,连声问:“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伤口痛吗?需要喝水吗?”
    毫无疑问是那个蠢货。
    但除了阿普拉这个蠢货,还有一双非常大的眼睛在他脑袋旁升了起来,梅尔正在盯着他。以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他的眼神十分地有魄力。
    路撒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又是谁将他们带来的,他现在只能说:“我很好。”
    然后有人说道:“好了那就滚吧。”
    那个白毛的声音他简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路撒在阿普拉小心翼翼的动作下撑起身体,当时受到的冲击如此强烈,他的记忆还残留着痛苦的印记,实际上,凭借过去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并且它们已经得到了药物的处理。这当然不会是那边坐在椅子上,将膝盖抵在桌沿架着手,拿着那种叫“纸牌”的方片的白毛狼人干的,路撒没想到那名精灵居然帮了他,他以后也许有机会向对方表示感谢,但现在——
    他伸出手,轻轻将梅尔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拨了回来。
    梅尔仰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用专注的目光看着那个白毛和与他对坐的人类手中的东西。
    路撒抓着阿普拉的肩膀慢慢站了起来,一边打量着自己身处的房间,虽然有床铺,这里却不像个人的居所,墙上挂着许多兽人的生活中不存在的东西,有一面巨大的窗户能看到外部,斜照的阳光穿过墙壁,将笔直的阴影投到成排的桌椅和地面上,有些兽人零落地坐在其中,无论他们是强壮抑或衰老,衣饰都比普通兽人要好得多。
    伯斯丢了一张牌到对面,“快滚。或者你们想留在这里?”
    这句话听起来像一种威胁,他对面的人类却笑了起来,“在哪里不是一样呢?总要给他们留一张桌子的。”
    然后他将视线转向了神色不见畏怯的梅尔,“很漂亮的孩子,这是个女孩?”
    伯斯看了梅尔一眼,路撒紧张得想把梅尔拉到自己身后,听到他丝毫不感兴趣地说道:“小崽子都差不多。”
    那个人类却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伯斯皱起了眉,看着他走到那只小小的狐族面前,蹲下来,将手中的牌递过去,“你喜欢这个……不对,你想知道它怎么玩吗,孩子?”
    原本向后退去的梅尔停了下来,他看看那些印花的牌面,又看看那名在他一步之外的人类,路撒咬着牙弯下腰抓住他单薄的肩膀,另一个人却从旁阻止了他,“嘘。”阿普拉说。
    梅尔向对方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些牌,摆弄了一会,他又把它们还了回去。那个人看着手中被重新排列的牌面,再度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孩子。
    “来。接下来我们试试这个。”那名人类走到墙边,从一面柜子里拿出了一些东西,“不用多少时间,也没有任何危险,你看到墙上的那个,那张画了吗?看着它,看一会,然后我会把它摘下来,然后你拿着这个,这根小棍子,这样握着,在这里,在这张东西上,将你记得的图案都画下来。你是一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孩子,你能够理解我的话,对吗?”
    路撒绷着脸看着那个男人引导梅尔,阿普拉站在他身边,胳膊已经被他抓得青筋暴起。
    不久之后,那个男人将那张画重新挂了回去,他拿起被梅尔画得整整齐齐的纸张,眯起了眼睛。伯斯走了过来,看了一会,他什么也没说。
    “很不错,不是吗?”那个男人说,将那张纸放到桌面上,“这个孩子多大?”
    路撒过了一会才回答:“七岁。”
    “很小。”那个男人说,“但也不是太小。”他看向路撒,“你是他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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