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直说你是对他们一个都看不上。”斯卡说,其实他也看不上自己带来的人,“我看到你们树的牌子,那上面的字……他们想在这儿待着,如果不从头开始,就只能跟刚才那家伙一样,只能守在旁边看着,最多就是做点搬搬抬抬了?”
    云深微微一笑,“你认为呢?”
    这种反问句式让斯卡不太爽,却也没什么可说的。对一直没有接触过这样完整的人类文化的狼人们来说,克服成年之后早已养成的各种习惯去学习另一种语言和文字是比较辛苦的,这一点伯斯他们参与人类的军事训练之后就深有体会,倒是那些已经被允许延长在聚居地学习时限的青少年……黑发术师毫不掩饰地表示过,他对这群孩子抱有更大的期待。
    “对了,”这名黑发青年又说道,“斯卡族长,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倒是有方便的途径。”
    斯卡额角一跳,“你说他?回去没多久就急匆匆跑过来了,这边还真是他的家啊。”
    他没否认自己想学习,也并不是真正反对药师在这边精研,云深微笑着说:“药师的住所始终是东区第三大道五号,只有他一个人住的话就浪费了。”
    斯卡扯扯嘴角,眼神漠然,“我不会过来,在撒谢尔最后一个人安顿之前。”
    云深看了看他,笑道:“我想,这个过程可能比我们当初预想的还要快。”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其他狼人也赶了上来,因为在机械工场里忍不住流连,而这些在撒谢尔部落中地位很高的长老们年纪也不小了,尤其其中一名叫做斯比尔的长老,七十五岁的年纪在狼人之中绝对算得上高寿了,花白的毛发和佝偻的身形将他身旁两位金发少女衬托得更加青春美好,她们一边搀扶着年老的狼人,一边偷眼觑看前方与斯卡族长相谈的黑发术师那挺拔优雅的背影。眼看他们的谈话似乎告一段落,斯比尔长老连忙咳嗽了两声,然后那位术师果然回过头来了。
    “术师阁下,老狼我有几个问题……”
    “请说。”云深温和地说。
    “刚才,就是刚才老狼我在那个巨大的白房子里,”斯比尔长老说,“看到那么多叫做‘机器’的东西,如果像它们这样每天不知疲倦地……不知疲倦地动作,那一个月下来,能做出多少东西来?”
    “我们现在的能力还受到不少限制,”云深说,“目前生产的三种型号的刀具,一个月完成的总数在两万左右,其中品质比较好的的数量会再减少一部分,至于其他常用的——”
    他的话被一阵抽气声打断了。
    和人类打了一年多的交道,至少在这里的狼人对过千上万的大数字是多多少少有了点认识的,听到术师开口一个月就是那么多,除了斯卡都难免震惊,虽然他们想想刚才看到的场景,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术师阁下,您做出来这些,做出来这么多,”斯比尔长老用长眉下黄色的眼珠看着云深,“是为了准备和帝都拉塞尔达的战争吗?”
    “我说过,”云深淡淡地说,“我们不会主动参与任何战争。”
    斯比尔长老也用他苍老的声音笑了两声,又捂住嘴咳嗽了一会,“我们也不喜欢战争,术师阁下,所以,您这些……刀什么的,是准备给……?”
    “用来当货币用的吧。”斯卡说。
    “嗯,”云深平静地说,“这些大部是人们在生活中最常用的物品,我们用这些来支付他们劳动的报酬。”
    有别的狼人也忍不住试探地问道:“我听说在部落那边种地的什么‘联合大队’似乎就是这么干的,但是这么多,术师您是想要多少人……”
    “有用的人当然越多越好。”云深微笑道。
    斯卡将视线转开,其他狼人也不说话了。不管人类还是狼人自己,确实都是希望有用的人越多越好,问题只在于“有用”至少在术师眼中,不是用血脉,身份,年龄,甚至性别来衡量的,以这段时间被术师客气又毫不留情遣送回到部落的狼人们所说,至少有一条是能够确定的,那些“有用”的人,都是能听术师话的人。
    未必要多聪明或者多强壮,重要的是服从术师制定的规则。
    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另一个世界带到众人面前的术师有这样强势的理由,灰溜溜回到部落的狼人只要老实,都很难说没有自己的错误,因为争端全部是由他们自己挑起的,即使发展到要动手,先举起拳头的也不是聚居地人类。被遣送回去的狼人占了会议之后选派过来的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聚居地每次都将遣送理由说得非常清楚,他们没有指责那些狼人如何如何,却又坚决不肯再接受他们,以至于再派过去的狼人身份越来越低,尤其是在药师插手到这件事之中后……当初对于聚居地合并的未来感到完全光明,对狼人们能得到的地位也充满自信的狼人长老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丧失主动,被对方以无法抵抗的优势文明融化,自己却几乎没有手段同化对方的压力,这正是斯卡曾经承受过的。
    哪怕有这种自觉的上层阶级的狼人还不多,但日后这种趋势只会越来越明显,只要“远东术师”仍然存在,就不可动摇,不可逆转。
    斯比尔长老又咳嗽了起来,他已经是这把年纪,冬天对他而言是越来越不好过了,虽说他本来也能在去年就搬到聚居地有暖气供应的舒适房屋中,不过那时候仍有许多事他不得不考虑,身旁的侍女轻拍着他的脊背,然后他听到术师用他流水般的声音说,“时间仍然足够,我想诸位可以先休息一会,更具体的问题可以用过饭之后再谈。”
    斯卡望了望天色,其他狼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们自己就有一堆意见需要再统一一下,也不管现在的时间和他们平素的饭时有什么区别了。
    “感谢您的体谅,术师阁下,”斯比尔长老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说一个请求。”
    “如果能满足的,我会尽力做到。”术师说。
    斯比尔微微挺直了腰杆,“我知道您对那些奴隶同样优待,而我这里有两个孩子,”他把双手放到身旁美貌少女的肩上,“她们虽然是我还没那么老的时候从草原上捡回来的,在身份上是我的奴隶,但我一直将她们当做我的女儿养大,如今她们已经到了成熟的年纪,聪明伶俐,纯洁热情,正如鲜花即将开放,哪怕在撒谢尔也没有人不喜欢她们。只是我希望能给她们更好的未来,所以,如果您没有……”
    “没有问题,受到这样的宠爱,她们很幸运。”云深对上那两位少女清澈的眼睛,微笑道,“我会把她们安排到初级班去的,那里有几位出色的女性教师,同年龄的女孩子也不少,我想她们应该能相处得不错。”
    斯比尔长老在内的诸狼人:“……”
    斯卡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深接收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的消息传出去的关系,到了当天晚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空露面的范天澜又回来帮云深处理公务了。
    云深摘下眼镜,看着反手关门,一身蓝黑色制式服装向他走来的范天澜,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微笑起来,“好久不见,天澜。”
    也许是因为夜晚不够明亮的灯光,也许是因为那种有点慢的抬起脸来的动作,云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和白日里应对狼人们时有些不同,他的笑意并不明显,眼神却柔和得连最坚硬的心脏都会为之紧缩,他看着上下一新的俊美青年,说道:“新的军服已经发下去了?你穿起来很不错啊。”
    以聚居地目前的纺织水平,能生产的布匹种类还不多,真要做出那种制服是有不小的难度的。云深虽然提供了相关资料,本身却没有参与到服装的讨论中,只是在他们将结果交上来的时候作出批示之后再签字而已。而这段时间为整顿队伍准备改制,像范天澜和塔克拉这样的负责人都不轻松,尤其是范天澜,斯卡不过来,他仍然是目前预备队的最高长官,远超常人的才干和知识储备,也意味着不同常理的重担。这是云深第一次看到新式军服的实物,同样是他这一周多来第一次见到范天澜。
    不过有时候外形条件太出色,反而会让人忽略服装本身的优劣,浆得笔挺的制服将范天澜近于完美的体型衬托了出来,从宽厚的肩膀线条一直流畅地往下,胸板厚实,窄腰长腿,连手指的动作都会吸引人的目光,军服本身就带着严肃,禁欲和强权的气质,配上他那张很少有情绪波动的脸,在美感之前,大多数人首先感受到的却是迫人的气势。大概只有那头不合规矩的黑色长发能为这位双重身份的青年呈现一点个人的性格。
    范天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在云深的对面坐下,手里的东西也放上桌面,把最上面的本子递过去,他突然问了一句,“你要吗?”
    云深把那本明显经过整理的装订笔记接过来,看着上面《联合军种建设总体规划及建设方案》,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啊,这个我不用。”
    范天澜伸手将云深手边厚厚一叠报告拿过来,目前有能力独立撰写工作报告的人屈指可数,云深就算真的全能也很难在聚居地已经扩大到如今规模的时候还顾得过来,能完全控制的只有几个重点,但那些仍然超前了那些负责人现有知识的工作仍然非常倚重云深的指示,于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最多有效情报,云深当年和他们一起讨论之后作出了几种报告格式,然后印刷一批发下去。这些组长和队长不需要动笔写几个字,只要死记硬背好一份报告格式,在每个涉及常见问题的选项下找到与自己的情况符合的那一个打钩,全不合的打叉,部分符合的一个钩再加一个问号,然后再慢慢尝试把自己遇到的问题用任何可能被理解的方式描述出来。
    即使各个小组或者小队的工作顺利,也免不了这样那样的小问题,要阅读这些重复率很高的报告,还要从中抽取可用的数据以建立对总体状况的认识,并据此安排下一步的工作或者加强某方面的培训是相当耗费精力的,即使这么做会让范天澜本就模糊的职权变得更为复杂。他是预备队的总队长,建筑部门第三大队的负责人,之前是,现在也还兼职着云深的秘书和助手,同时又是云深的保护人,他身旁的警卫力量全数由他掌握,连塔克拉也无法插手半分。
    他的能力强到足以在一段时间内胜任这些工作,但在各级职能已经开始细分,并计划在这一年之中逐步明确权责,形成制度的背景下,这样的身份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别人都不能算是好事。
    而这个别人并不是“别人”,此时就在他的面前。
    云深看完这份简明扼要的建设方案最需要他理解的地方,范天澜也差不多把桌面上他能处理的部分都处理完了,云深放下那本方案,静了片刻,才问道:“天澜,你决定好了?”
    “决定了。”范天澜将最后一份报告放回去,同时总结推到云深面前。
    “你要解除军职,进入工业部门……”云深说,有点无奈地看着对面的青年,“虽然我确实需要,也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我仍然会保留你再回去的途径。”
    范天澜思忖了一下,“那就保留吧。”
    “那么你和他们商量过了?”云深问。
    “一两个人。”范天澜说,“完成这部分工作再公布。”
    “这样也好,”云深说,他笑了笑,“我想他们可能会不太愿意。”而你呢?是否会感到有些微的不舍?他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范天澜却明白他的眼神,他平淡地说:“你以为我适合这个部门,是因为我的过去。其实我无所谓。我对它们感兴趣,把这些事做好,”他对上云深的视线,“是因为我认为你需要。”
    云深一怔。
    第213章 龙是肉食动物
    他记得他最后还是沉默了。
    范天澜睁开眼睛,神情清明得像刚才的不是睡眠而是一次眨眼,从窗外透进的天光只是微微发亮,他毫无犹豫地翻身下床,去盥洗室洗漱。冰冷清澈的水哗啦啦地落到瓷盆中,他双手掬起泼到脸上,片刻之后关上龙头,抬起脸,冷冷地看着对面镜中自己的脸。经过几次技术改良的玻璃厂良品率大大提高,从去年随撒谢尔西去拉塞尔达的商队带回来的十公斤白银中划拨出来的那一点,那帮整天围着坩埚和池窑转的人也终于敢拿来配上硝酸和葡萄糖试制了。两手撑在石板面上,瑕疵极少的镜面清晰地映出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比绝大多数人类都出色得多的面孔,他对自己的长相并无特别感想,这张脸曾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也曾让他受到不少帮助,至于如今,他喜欢云深看着他的眼神。
    金色的火轮从纯净的底色之下浮出,给这张俊美得不像话的面孔加上了异种的色彩,发梢的水滴落到颊侧,顺着下巴的线条一直滑进敞开的襟口,胸膛上肌肉健美,皮肤光洁,一丝伤痕都不见。不仅胸口,他身上那些意味着过去的伤疤也全都消失了,几乎没有极限的力量和精力,灵敏过度的五感,跟过去相比,这几乎是一具新的身体。
    “其实你怎么想都没关系,你会发现,你离他们越来越远。”墨拉维亚对他说过,“两种超凡血脉不知会混合出什么样的能力,不过在有些不太好的地方,你倒是更像我。”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从中透露的,也不像是人类的眼神。
    他抬起手,大拇指按了按嘴角。
    齿尖发痒。
    他走出盥洗室的时候,云深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问:“我吵醒你了?”
    “没……我今天要去看看他们加工汽缸的进度,要先做点准备,”云深说,因为刚刚醒来而显得特别漆黑的眼睛和略带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为年轻,看了看范天澜的装束,“你现在准备过去了?”
    “是。”范天澜说。
    “小厨房里有粉丝和鸡蛋什么的,不如先吃了早餐再过去吧?”云深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边转过头来问。
    范天澜顿了顿,才说道:“好。”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点局促的空间中,云深在桌旁坐下,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问:“就这点够不够?”
    范天澜看了一眼旁边满了八分的口径二十五公分铁锅,云深手上端着那份只有他的十分之一,说:“差不多。”
    然后两个人安安静静吃完了早餐,范天澜起身洗碗和锅,把东西都放回原处,擦干手走出去,云深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因为是在室内,他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羊毛衫,出门的时候会再加外套,范天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走了过来,用手整了整他没有一丝褶皱的衣领,扣上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接着又解开。
    云深有点困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我好像到了生理期。”范天澜面无表情地说。
    “……生理期?”云深抬头看着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据说,不过确实有部分显性症状。”范天澜说,连墨拉维亚的名字都懒得提,在云深反应过来之前,他低下头,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修摩尔走上坡顶的时候,那名银发的美貌青年已经坐在坡顶的石块上了,微曦的晨光映在他比修摩尔见过的人类女性都美丽的侧脸上,浅金色的眸子晶莹剔透,注视着远方的神色仿佛与人世隔离,能让这位拥有奇异姿容的男性看起来不像一座过度精致的晶石雕塑的,大概就是他左手那看似随意的抛掷动作了。这名随着精灵一同来到聚聚地的青年从外表上看与任何粗鲁的事都毫无关联,实际却是一支拥有强大支持的军队的重要人物之一——虽说那位术师并不愿意直接承认那就是军队,修摩尔目前的职位和他一样都是“顾问”,不过在撒谢尔真正的力量转移之前,他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区别。
    腰间的冰皇剑嗡嗡振鸣,修摩尔按在剑柄上安抚了它,然后走过去。
    “早上好。”
    墨拉维亚回过头,微微一笑,就算修摩尔对这位身份存疑的青年没有什么年头,仍然觉得天色似乎都因为这个微笑变得更加明亮了一点,“早安。”
    修摩尔在离他不远的另一个石块上坐了下来,看着仍然在墨拉维亚手中闪烁着明亮光泽上上下下的石块,“那是布兰沃尔出产的绿宝石?成色看起来挺不错。”
    墨拉维亚手指一动,把这些简直像小石块一样被他对待的宝石收拢在手中,他低头看了一眼,分不出哪颗才是被这名狼人称赞的,“其实我不太清楚它们的产地。”他说。
    “它们都挺漂亮,”修摩尔说,“我还以为是你的藏品。”
    “我不收藏这些东西,”墨拉维亚说,“它们算是礼物,或者说一种工具,为了应付某种生理时期。”
    “生理时期?”修摩尔有点意外,“那倒是我从未听过的用法,你要送的对象是女性吗?”
    “是一个孩子。”墨拉维亚说,视线再度投向远处,曲折的小路从远处仍被蓝灰色的晨雾笼罩的聚居地一直向这边延伸,将越来越成规模的营地与它的力量来源联系起来。
    “孩子?”
    “这是我小时候的经验,不过我想也许能成为那个孩子的参考。”墨拉维亚转头看着他,并不介意向他解释,“我觉得他现在正处在一个比较危险的时期,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别人来说。本能就是本能,有时候很难用纯粹的理性去压抑,如果他不小心做了什么,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高兴的。”
    “……”修摩尔觉得对方应该是在说一件可能很严重的事,毕竟这名青年的力量完全与他的容貌成正比,比如他现在坐着的巨石就是他自己弄上来的,在他自己承认之前,没有人知道这块石头为什么突然就冒了出来,问题是他不确定这些话所指的对象……等等,修摩尔忽然觉得有点惊悚。
    力量完全与容貌成正比,亲属关系,“如果他不小心做了什么”,“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高兴的”,在这个聚居地之中,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
    “与那位术师相关?”他皱眉问。
    墨拉维亚没有回答修摩尔的问题,他的目光穿透熹微的晨光,耳朵也接收到了那阵他熟悉的脚步节奏,他回头对修摩尔礼貌一笑,“当然,目前还不用担心,他现在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他真是不知道他儿子之前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乐观从何而来。”修摩尔说,“如果你所说的状况与远东术师相关,那位青年如今身份贵重,任何隐藏的危险都是不应被许可的。我不清楚你所指的是家族遗传的疾病还是其他,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打算向那位术师申明此事?”
    墨拉维亚平静地看着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观察我。”他说,“是因为你的那把剑?”
    修摩尔蹙额,对方似乎是想转移话题,但这个问题,“这本该是我想要向你询问的,不过——”
    “它记得我。”墨拉维亚说。
    修摩尔盯着他,在他从兽皇宫殿将它带走之前,他确信至少在百年之内这柄意义重大的长剑从未离开过它的石座,初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这名外表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恐怕比那位精灵的血脉更远离人类,和术师那种格格不入于现实的气质不同,墨拉维亚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东西,竟然会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寒意。
    “为什么?”他问。
    “因为有灵魂刻印的武器那时候还是非常罕见的,”墨拉维亚略微回忆了一下,“我捡到它,也曾经试着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结果差点让它变成碎片,不过我的兄长随后修复了这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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