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尊,在边疆和平的时候被外派,皇帝简直没将不喜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为了让蔺琸赶快心甘情愿地离开,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一个比一个近,这日子便订在绍情十七岁的生辰,十月二十八,准备的时间明显不足,让礼部慌了手脚。
    在外人眼里,这无疑是皇帝对太子一次严重的打压,将太子派去山高水远的南疆去不说,塞了一个庶女给太子当太子妃,还这样赶着让两人成亲,简直是不能再更加轻忽怠慢了。
    绍情也没料到,自己的婚事居然会在言皑如之前,这简直是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所幸,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日期订下以后,东宫就不时有马车运着大大的箱子往返国公府。蔺琸想要娶绍情,早在绍情入东宫一个月之时,他就已经为他心折,很多东西都悄悄备下了。
    赐婚才刚赐下,日期都拟算好了,言皑如心里很不痛快,时下为表达对女儿家的重视与珍宠,有叁提二拒的习俗,蔺琸前两次提亲都直接被拒在门外,连个茶水也不给,也还好蔺琸和言皑如是老交情了,他知道言皑如心里不痛快,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妹子都还没养熟就被拱走了。
    十月二十八日,那一日秋高气爽,在蔺琸眼里,那时连云天都特别的蓝,如此良辰吉时,自是最适合迎亲。
    以太子之尊,应该是国公府将大轿抬和嫁妆抬进东宫的,可蔺琸不愿意这般。酉时,天际色彩变化多端,深蓝至紫互相渲染,紫又成为那媚人的昏红,吉时一到,蔺琸骑着那匹养在东宫里头的黄金城汗血宝马,马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他身后跟着二十四波的枭羽卫,他们都穿上了玄色的战甲,一半骑马,一半行走,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国公府门前迎亲。
    太子迎亲,谁敢拦门?言皑如就敢,当朝骠骑大将军亲领国公府亲卫兵,把太子爷挡在门外好生刁难了一番,四周围观的民众都要啧啧称奇。
    太子爷和国公府世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斗法,这样的场面可不是轻易见得到了。
    蔺琸也算文采斐然,不管是文关、武关都被他一一点破,就算他无法亲自上阵,枭羽卫中也不乏能人异士,过了约莫两刻钟后,言皑如终于满意了,他双手抱胸,不卑不亢的对蔺琸说道:“情情是有娘家的,你莫欺负她,如果你欺负她了,我会带她回家,好好供养着,给她养十个八个面首,知道吗?”今天两人不是君臣,是大舅子和妹夫,言皑如话说得过份,蔺琸却只是耐受着。
    眼皮抽了抽,蔺琸拱了拱手,“大舅子说的是,孤必定好生对待太子妃,半点委屈都不会令她受。”蔺琸这话说得诚心,他不会给绍情气受,同样的,其他人也不能,凡举曾负她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言皑如终于满意了,国公府的大门敞开,蔺琸一路直奔怜春园,却在门口遇到了宣恒,蔺琸很乖觉,自发地唤了一句:“岳父。”宣恒黑着一张脸,可是岳父两个字恰如其分的贴近了他的心,他没多加为难,和一队枭羽卫过了几百招以后就放人了。
    在蔺琸经过他的时候,他拍了拍蔺琸的肩,带了一点手劲,语气中也有着警惕。
    “如果情情不痛快了,我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宣恒充分的展现了实力,面对一队的枭羽卫能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过招,蔺琸都得忌惮叁分了。如果宣恒真的想,或许真能在夜里神不知果鬼不觉的取他性命,这世界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岳父放心。孤对情情的心,如同岳父对岳母的心。”蔺琸这句保证,比什么华丽的辞藻都还真实,宣恒的心里一阵舒坦,平时严肃的神情都柔和了几分。
    寝房内,绍情穿着美丽的嫁衣,头上顶着高雅的凤冠,她身旁没有太多闲杂人等,只有秦无双以及子衿、子宁还有两个喜娘,听见外头迎亲队列的声响,秦无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师伯也真是的,怎么不多拦拦?”秦无双话说完,亲自来到了房门口,就见自己的准女婿英姿焕发,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居然和女儿身上的绣样一致,只是做出了男女差别,秦无双很满意的上下打量蔺琸。
    蔺琸平时不兴这一套,可为了抱得美娇娘,他也是豁出去了,“最美丽的丈母娘,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这一点心意可不只是一点心意,蔺琸充分展现出财力,让人送上了纯金打造的做宝石树,宝石树上全都镶满了宝石,闪闪发光,简直要让人闪瞎了眼。
    秦无双年轻的时候最喜欢收集宝石了,这礼物完全送到她心坎上头,她漾开了一个笑容,“说什么见外的话,快去接亲吧。”
    还在里头等着自家阿娘大展神威的绍情……就很无语。
    绍情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向了蔺琸,手上拿扇遮面,一步一步走出国公府,言皑如等在花轿前背着她上轿,纵横沙场的大将军眼眶可疑的红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此生没机会背着自己的亲妹妹上花轿,没想到却是给他赶上了。迎亲队伍出发,沿路发着喜糖和喜钱,纯金打造的喜钱铺得地面都是金灿灿的,枭羽卫打着宫灯维持秩序才没让两旁的行人陷入暴乱。
    十里红妆一抬一抬的抬出,正好是国公嫁女的一百二十八台,每一抬都由相同高度的彪形大汉抬着,那整个箱抬都是沉甸甸的,一点都没有参了水,可以看到那挑着箱台的的杆都快被压垮了,这些嫁妆都是言皑如张罗来的,也有百花谷留下来的各种古器,然后百花谷送的嫁妆最值钱的并不是金银器皿,而是谷里头采出来的药草。
    以太子的婚仪来说,礼部知道太子不得帝心,规格是略低了一些,可蔺琸开了私库补足了一切,从聘礼到嫁妆,其实有很多都在私底下交流,蔺琸私下还转移了两座金矿山给绍情,是聘礼也是生辰礼。
    回到皇宫,婚仪在太和殿举办,拜过天地后,新人便被送进了洞房,太子大婚的洞房布置在太和殿正殿寝殿内,喜床是全新打造的,用着最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架子床,绍情和蔺琸端坐在洒满莲子、花生、金叶子的喜床上。
    绍情却下扇子,两人终于能够四目相交,房里挤满了皇室的族亲,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人人说起了祝福的话语,赞颂两人郎才女貌、情比金坚,在众人的注目下,两人共饮了交杯酒。
    手臂相勾,酒水入喉,四目相交,缠绵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蔺琸积威深,年轻的皇室族亲自然不敢闹,一行人很快的退去,巨大的寝殿里头便只剩下蔺琸和绍情。
    “殿下,众人在等你了。”明明已经无比的熟悉,可是在他炽热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红了脸。绍情天生丽质,婚妆浓厚了一点,那厚厚的粉反而遮住了她自然的肤色,可蔺琸还是知道她害羞了。
    他伸出手,用小指勾住了她的,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腹,“让他们等,我总得陪寿星吃下长寿面。”
    绍情有些讶异的盯着他,他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我请御厨教我揉面,是迎亲前备下的,今儿没空亲自下厨煮给你吃,等下回。”实际上,为了准备这简单的面条,他练了不下叁百遍。
    子宁和子衿在圆桌上摆了两碗用汝窑天青瓷碗装盛的长寿面,绍情被蔺琸拉到了桌边,两人一同静静的吃下了那碗面。
    说真的,蔺琸在各种方面都很有才华,但厨艺绝对不是他的强项,那面条里面有很明显没揉匀的面粉,面条的宽度也有宽有细,单论滋味儿,绝对算不上好,但绍情还是囌噜囌噜的吃下去了,她吃得飞快,仿佛这是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一碗面。
    “谢谢,阿琸,我这辈子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幸运了。”食毕,绍情一双眸子紧盯着蔺琸,眼尾微微泛红,里头有着闪烁着的泪水,她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喜欢最真实的她,直到她遇到了蔺琸,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松开他的手,也很感激他对她的疼爱,让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相信自己是值得被人疼爱的。
    “说什么傻话,能遇到你,于我才是天大的幸事。”是她撩动了他止水一般的心湖,她让他看见了他不曾注意到的景色,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什么是真心,在与他相恋之后,他的心脏才真正地跳动,他才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娘子,等我,我去去就回。”两人目光交缠不舍、百转千回,明明只是要分离片刻,却大有送君千里的态势。
    被瞅得一阵赧然,绍情低下了头,嗫嚅道:“我等着夫君回来。”话说出口了以后,夫君两个字好像在心尖上滚了滚,这对她来说是很有意义的,她终于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因为两心相悦而聚集在一起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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