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任由泪水慢慢的话落,认真的感叹:“穆川,我快死了, 想煽下情,可以吗?”
    松树:……
    女子一边咳血, 一边感慨:“真的, 我这一生啊, 为数不多的温暖,好多都是你给的,有时候我就在想, 要是你是……”
    松树皮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
    女子啊了一声:“要是你是我爸爸该多好。”
    松树皮骤软:……
    女子喋喋不休道:“说真的,我只有在你面前,想干嘛就能干嘛,也不怕说错话,不怕丢人,就好像我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你也会原谅我。”阿昏
    一阵风吹过松树,寂静无声。
    女子一直在说话, 嗓子都有点哑了:“咳咳,哎呀行了, 上辈子一箭穿喉,刺激, 这辈子万箭穿心, 习惯就好,也挺轰轰烈烈的,怎么着也是一代御鬼宗师啊, 等我死了,你托个人,给我立个碑吧。”
    “碑不用太高,也不用华丽,嘶……真疼,就无字碑最好……就像个什么,武则天啊,你可能不知道,这是另外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有名的女皇帝,一生功名成就,遭人唾骂,死后立一块无字碑,得劲儿。”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人祭拜我呢,你说……那谁……那谁……”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顾少卿会来祭拜我吗?应该不会吧,他那么热爱的苍生,让我给毁了个稀巴烂,嘿……我怎么会指望一个和平大使会祭拜战争女神呢?荒唐荒唐,可是……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心里……给我留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她好讨厌此刻的自己啊。
    明明都快死了。
    居然还想起那个人。
    那个人明明对她不好。
    如果不是他,这辈子,她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她可是个英雄啊,看穿了生活的残酷,依旧热爱生活的女英雄。
    居然栽在一个臭男人身上了。
    那本有名小说怎么写的来着?
    爱会让人卑微到了尘埃里。
    虽然很生气,但不得不说,很写实。
    穆川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日光在一点点变得浓烈,将近午头了。
    躺在石头上的女子,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头发凌乱的散在苍石上,嘴唇干裂,双眼紧闭,头歪到一边,胸口满是洞,像个马蜂窝,衣摆垂在悬崖边,时不时随风飘动。
    松树看了一眼女子,她的魂魄外衣,已经碎得七零八落,只剩裙摆上,依稀能看出绣了一只破碎的鲸尾。
    一阵风吹来,松树试探性的喊了声:“阿挽,有人破了我的结界,醒醒。”
    女子毫无生气,没有任何反应。
    “白挽瓷!”远远的,传来了一些声音,有男有女,有人,有妖兽。
    鬼萤飞在前头,看到了悬崖边上一片破碎的衣角,立刻喊道:“这边!”
    领头的人是一个白衣男子,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哑了,却仍有固执的喊:“阿挽……阿挽……阿挽……你在哪里?”
    他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是阿春,身后跟着江砾景瑜等人。
    原来骨瓷女娲死后,阿春的魂魄就恢复了原样,神智也变得清楚了。
    自从白挽瓷和帝君掉落群玉山后,顾少卿便不和鬼修言缠斗了,而是一头钻进了偌大的群玉山。
    可是,群玉山的结界,还有幻乐森林,实在是让他吃了苦头。
    幻乐森林,能让你看到你心里想的东西,包括人。
    顾少卿一次次迷失,不断的看到阿挽,上前确认,结果是幻影,在森林里兜兜转转,翻来覆去,数不尽看到了多少个阿挽,却没有一个是真的。
    每一次以为是希望,结果发现,是更加残酷的绝望。
    阿春跟着他,还有小八等鬼物,费了好大劲,才登陆上了群玉山的悬崖。
    一行人来到悬崖边,向下一望,果然看到了白挽瓷,整个人像一块破碎的水晶。
    顾少卿想也不想,就要飞身下去,想确认,那就是真的阿挽。
    就在此时,一股黑色旋风,比他率先席卷悬崖。
    顾少卿用袖子挡住那股旋风袭来的无数松针,等风过去,再看时,苍石上,再无女子的身影。
    难道又是幻影?
    松树依旧,碧绿葱茏,苍石上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梦境。
    白挽瓷和帝君彻底的消失了在了群玉山。
    顾少卿怔在悬崖边,一|夜的搜寻,让他身心疲惫,哐当一声,整个人跪坐在地上。
    这是阿春第一次见到顾少卿崩溃,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茫然四顾。
    这也是阿春第一次看到,一个俊美如神祗的男人,竟然跌坐在崖头,嚎啕大哭。
    漫天的鬼萤围绕着顾少卿,一闪一闪。
    顾少卿就这么呆坐了一|夜,神魂皆失,像一个废人。
    直到景瑜将宛如死尸的顾少卿,生拉硬拽了回去。
    ……
    白挽瓷醒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受了无比的惊吓。
    第一,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蜘蛛,有八个眼睛不说,那脸居然是个老婆婆。
    第二,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七零八落,就像碎尸了似的,一块一块的,漂浮在空中。
    第三,她看到这个蜘蛛老婆婆,嘴里在吐丝,八条腿上各拿着一根绣花针,正在给她缝补身体。
    这个画面,真他妈的可怕。
    然后,白挽瓷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再次看到,小心脏还是有些不能承受,弱弱的问了一句。
    “老婆婆,你在干嘛?”
    准确的说,她想问,你在对我的身体干嘛……
    蜘蛛老婆婆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是难听:“我在缝补你的魂魄外衣啊。难道看不出来,你已经死了?要不是我们的鬼王大人,恐怕你这点灵魂碎片也会没了。”
    白挽瓷嗫嚅了一会儿,表情诚恳道:“可以再多问一句,我这是在哪里吗?”
    蜘蛛老婆婆的八颗眼珠子,转了转:“小姑娘,你在鬼界啊。”
    白挽瓷哦了一声,然后再次受到了惊吓。
    不对啊!
    神诛之人,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她怎么还能在鬼界……
    就在她对人生进行深刻怀疑的时候,一个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姐姐,你终于醒了?”
    白挽瓷没了身体,转过头来,就有些吃力,她漂浮在半空中,看到了一个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的黑衣少年。
    “鬼修言……”
    黑衣少年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洁白闪亮的牙齿:“我叫你姐姐,你却称呼我全名,是不是不太好?”
    白挽瓷眨了眨眼,盯着他,慢吞吞道:“我是叫你鬼修言,还是说……我应该叫你知墨……又或者说,该叫你江砾?”
    黑衣少年楞了一下,嘴角的笑意甚是浓烈:“那些不过是肉身皮囊,姐姐喜欢叫什么,就叫我什么。”
    白挽瓷叹了一口气:“我早该知道的。”
    鬼修言双手叉腰:“姐姐真聪明,是什么时候看出我是江砾的?”
    白挽瓷想了一下:“大概……是从你见到我是鬼陶女王,一点也不害怕的时候吧。”
    鬼修言唔了声,一脸惊讶:“为什么呀?”
    “但凡是个人,见到我都会要死要活的,你却见我,像一个正常人,只能说你本身就不是个正常人。”白挽瓷打了个哈欠,温吞道。
    鬼修言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其实在姐姐重生那一天,我就感知到了你的灵魂,为了确定,就去了一趟洗沙城,当然啦,那个说书人已经被我杀了,谁让他天天写你的坏话。”
    白挽瓷静静的听他解释。
    他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道:“其实我不太想插手人间和神界的事情,但是又担心姐姐你跟着陆宵吃亏,所以就借了江砾的皮囊,在你身边呆着,其实吧,我也有个小心思,就是想看看,姐姐什么时候能发现我。”
    白挽瓷干笑了一声,真是不好意思,她到头来才发现。
    鬼修言有些伤心道:“哪里想到啊,姐姐根本就没认出我,是不是我的语言修习的太好了,你实在想不起来,那个木讷的白知墨会是我这么口齿伶俐的鬼王啊。”
    白挽瓷认真的评价:“是的,实在没能把你和知墨进行挂钩,人家多一老实孩子啊,哪像你,嘴巴跟摸了蜜似的。”
    鬼修言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还不是因为姐姐说我不会说话,容易吃亏,所以我后来勤能补拙啊,现在成语都懂很多了呢。”
    白挽瓷漂浮在空中的两只断手,勉强的拍了拍:“那你好棒棒哦。”
    鬼修言大言不惭的点了点头。
    然后告诉了她一切。
    原来他的真身就是鬼王,只不过那时遭遇帝君追杀,差点死了,只好临时附身在了一个小乞丐的身上,为了躲避帝君的追杀,他就一直隐匿了气息,封锁了鬼王的记忆,沉睡了几十年。
    本以为小乞丐会乞讨一辈子,没想到让白挽瓷给救了,因此他一届鬼王,被迫过了一段白知墨的人生。
    后来的事情就不细说了,直到他自戕后,沉睡了很久,等到醒来后,才恢复鬼王的记忆。
    然而天地变了,鬼修言去了一趟人间,已经过去十余载。
    一切都不在了。
    第117章 修补灵魂 是我想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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