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墨双手撑着腮,蹲在她旁边:“有人发现我们,就会怎样?”
    白挽瓷用力的搓,也不知道为什么,知墨衣服上的血,就是很难搓洗干净。
    她垂着头,闷闷的说:“如果让人知道了,你就得被看砍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五国的律法,你知道吗?”
    对于白知墨来说,刚刚学会说话,要理解成年人世界的三纲五常,伦理律法,实在太过深奥。
    他知道,从这一天起,挽姐姐的脸上,就没有真正的笑过了。
    白挽瓷把知墨和她的外衫,挂在树杈上,等到快半干了,再穿上,一路回到金枝玉苑。
    此时已经子夜。
    金枝玉苑却灯火通明。
    怎么会亮着灯?
    明明她走的时候,已经灭了一楼的灯。
    白挽瓷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对白知墨说:“我们现在就分开,你从后院进去。”
    白知墨嗯了声,继而就转身进了巷子。
    白挽瓷吸了口气,仔细的检查了身上的衣物,以及头发上的簪子,没有一点血迹。
    她这才抬脚进去,却见顾少卿坐在桌旁,桌上放了一盏茶。
    也不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
    “你醒了?”白挽瓷脸上忙堆上了笑容,走了过去。
    顾少卿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晦暗不明:“大半夜的,你不在金枝玉苑,去哪儿了?”
    白挽瓷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故作冷静道:“我睡得半夜做了噩梦,醒来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你在这等多久了?”
    “我等得这盏茶都凉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叫人撸走了,差点去报官,”顾少卿看了眼她的鞋,边缘沾了些泥土:“你这是去河边散步了?”
    白挽瓷拉开椅子坐下,伸手就拿起了那盏茶:“冷了正好,我就爱喝冷茶,抱歉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顾少卿打量着她,放在桌上的修长二指,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桌面。
    “我本来给你准备了生辰礼,不过方才喝酒,也不知怎的,醉得昏沉,直到现在才醒,你若是不困倦,我现在送你。”
    白挽瓷摇了摇头,连忙道:“不困,吹了一阵子的风冷,现在脑子很清醒,什么礼物呀,你瞒我好久了,真想看看。”
    “这礼物,要得去二楼的露台才能看,走吧。”
    白挽瓷立刻道:“二楼算了吧,大家都睡着,打扰了多不好。”
    顾少卿回头看她一眼:“那我们去屋顶。”
    白挽瓷点头如小鸡啄米:“屋顶不错。”
    顾少卿搂着她的腰,正要飞身上屋顶,却敏锐的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浅的血腥味,随即便在她雪白的后脖颈上,看了一缕浅淡的血痕。
    月光如水。
    两人坐在屋顶,顾少卿沉默不语。
    白挽瓷歪头看她:“什么礼物呀,你快说。”
    顾少卿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你看天空。”
    白挽瓷转头看向天空,此时寂静无垠的黑夜,忽然绽放起一朵一朵无声的烟花。
    烟花无比的璀璨,时而幻化成一朵云,时而又是曼珠沙华,时而又变成了一个女子的侧脸。
    顾少卿以灵力幻化烟花,亮起了整个夜空。
    烟花如画,美轮美奂,白挽瓷看得入神。
    烟花很亮,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白挽瓷那一截雪白的脖颈。
    那缕浅淡的血痕,更加清晰,不容人忽视。
    白挽瓷认真的看着烟花,她以前跟顾少卿说过,最喜欢看天都的烟花。
    不过听说只有过年的时候,天都才会点燃烟花。
    顾少卿居然记得这件事,还给了她一场美轮美奂的烟花。
    如果没有徐尽欢那件事,她还能够心无旁骛的欣赏烟花,高高兴兴的。
    可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血肉模糊的画面,看到如诗如画的烟花,根本笑不出来。
    甚至觉得,烟花这东西挺可怜的,一刹那绽放,转瞬间就消散云烟。
    不就和人命一样吗?
    一下子,就没了。
    身边顾少卿出声了:“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礼物?”
    白挽瓷忙拾起嘴角的笑,转头看顾少卿,烟花照耀的他黑眸清澈,甚至映出了她脸上略显僵硬和勉强的笑容。
    “怎么会?你这么有心,还记得我喜欢烟花。”
    “阿挽,我会记得与你相关的每一件事。”
    顾少卿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手掌放在她的后脖颈上,轻轻揉拭,直到那缕血痕,消失得彻底。
    白挽瓷靠着顾少卿的肩头,鼻头一酸,她现在好想哭。
    她好想告诉顾少卿,今晚发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这将是她过的最可怕的一个生日。
    但她不能说。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顾少卿如此清白身世的一个人,他将来要做神官的,不可以让这些肮脏的事情沾染。
    她不允许。
    就让徐尽欢永远的烂在恒山上那个画着“x”的树旁吧。
    但让白挽瓷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夜翻过了篇,到来的不是黎明。
    而是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82章 审问 这谁啊,居然跳楼了。
    白挽瓷这一|夜宿在流媚的厢房里, 后半夜,她瞧瞧的点了一根蜡烛,将整个厢房, 从上到下,检查得彻彻底底。
    藏月果然打扫的很干净, 干净的仿佛这个屋子里, 从没住过人。
    她躺在床上, 脑海里时不时浮现流媚姐姐的脸。
    心就跟针扎似的,一阵一阵的抽疼。
    直到天亮,她疲惫的从床上爬起来, 浑身骨头酸疼,也不知是昨夜风吹了的缘故,头重脚轻,差点站不住。
    想来是受了风寒。
    白挽瓷扎挣着起来后,勉强的喝了碗粥,和顾少卿一同回国子监去。
    谁知,刚进国子监没多久,她和顾少卿就看到天舍的门口,乌泱泱的挤着一圈人, 还有一行穿着猩红官袍的人,往里边挤。
    “让一让啊, 仵作来了。”
    其中一个提着木头箱子的男人,汗涔涔的挤了进去。
    白挽瓷和顾少卿跟了过去, 还没靠近, 就听到了不少人的议论。
    “这谁啊,居然跳楼了,脑袋都开花了。”
    “面目全非, 认不出来呢,穿着天舍的袍子呢,应该是天舍的修客吧。”
    “旁边地上都是碎了的酒坛瓷片呢,我看估计是上天台喝酒,喝多了,一不小心踩空掉下来了。”
    “……”
    白挽瓷和顾少卿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就看到了一幅残忍的画面,顿时令她想起了昨夜的徐尽欢。
    仵作一边蹲着查看尸体,一边和大司寇汇报尸体的情况。
    “尸体是男性,年龄十六岁左右,身上没有携带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死因是坠楼,身上没有开放性伤口,无法证明是自杀还是他杀。手握成拳,里面空无一物,口中牙齿间隙有纸片的碎屑,看情况生前吞食过什么纸类的东西。”
    仵作把镊子往死者的喉咙里伸,小心翼翼的夹出了半张湿碾的纸团。
    他戴好手套,用镊子展开纸团,上面的字迹略有模糊,依稀能够辨认。
    仵作缓缓念出上面的字。
    “白挽瓷,我喜欢你。”
    话音才落,除却在场的官员和仵作,其他人的目光,纷纷都汇聚到了白挽瓷的脸上。
    白挽瓷听到自己的名字,惊吓的有些呆住了。
    仵作茫然的抬起头,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了白挽瓷:“你就是白挽瓷?”
    白挽瓷心跳的极快,往前走了一步,面色镇定道:“是,我就是白挽瓷。”
    仵作看着眼前的一个漂亮美人,楞了楞,第一时间脑子里就想到了情杀。
    大司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转头与仵作对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
    大司寇寒着脸道:“白挽瓷,恐怕你得跟我去刑判司走一趟了。”
    白挽瓷指着自己:“我?为什么呀?”
    大司寇面无表情:“死者和你有关,请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白挽瓷楞了楞,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顾少卿,黑眸颤了颤,看了她一眼,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慌乱。
    就在这时,一个人激动的闯进了人堆里:“有没有人看到穆川?他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寒舍!”
    他看见了白挽瓷,立刻冲了上去,眼中寒光熠熠:“白挽瓷,昨晚穆川说要去找你,他人呢?”
    白挽瓷心头咯噔了一下,怔怔道:“他昨晚就没来金枝玉苑,我以为他是有事在国子监绊住了。”
    大司寇和仵作的脸色一沉,立刻着人去找寻失踪了的穆川,接着,示意几个带刀侍卫,缉拿嫌犯白挽瓷。
    顾少卿挡在了几个带刀侍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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