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挽, 快把顾公子请进来呀, 别叫人家站在门口吹风,小心冷着。”
    白挽瓷这才一把拉过顾少卿,推到蜜玉面前, 落落大方道:“顾少卿,这是蜜玉姐姐。”
    顾少卿诚恳道:“蜜玉姐姐好。”
    蜜玉楞了半晌,身在风月情场多年的她,如何看不明白,哎哟哟的笑出来:“我说呢,原来阿挽这是带回小女婿了呀!”
    蜜玉这一嗓子,立刻带出了二楼所有的人,十几个姐姐,除却流媚, 鱼贯而出,飘飘然下了楼, 一时将顾少卿团团围住,上下好一阵打量。
    其中, 青荇面色凝重道:“阿挽, 蜜玉可说的是真的?你和顾少卿……”
    “是,”白挽瓷也不含糊,“我们在一起了。”
    顾少卿朝是一个姐姐躬身长揖, 态度毕恭毕敬:“待到冬日,我便带阿挽回水极国,与父君说婚。”
    青荇却冷着脸:“阿挽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倘若你敢欺负他她,我们姊妹十二个,就是死,也要叫你付出个代价。”
    其余十个姐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蜜玉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瞧着顾少卿是个好孩子,知道礼数,也有分寸,青荇,你别吓着人家,咱们要相信阿挽的眼光,是不是?”
    青荇没接茬儿,白挽瓷倒是没在姐姐们里看到流媚,皱起眉头来:“流媚姐姐呢?今日不是流媚姐姐的挂牌之日吗?”
    暖衣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流媚不知怎么了,身子不大爽快,请了大夫过来看,说是思虑过重,得的是心病,我们问她,她也不说,再问,她却急得哭,又是呕血,又是咳嗽,只是不肯说,我们不敢再问了,你要不上去瞧瞧她去?”
    白挽瓷应声上楼:“我去。”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屋子里好一股中药的味道,泛着苦涩。
    流媚在床上歪着,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窗户也没开,兴许是怕冷,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雾山紫的丝巾,神情恹恹,嘴里止不住的咳嗽。
    见是她来了,强撑着硬要起来。
    白挽瓷快步到床边坐下,将她按回床上,细细瞧她的颜色,竟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两侧颧骨都突出来了,几日前,嘴唇还是嫣红的,现在却没半点的颜色。
    “我的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流媚苦笑了一番:“姐姐没福气,好不容易和徐郎君重逢,身子却……阿挽,你可要记住,一个女人,千万别把心思都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最终受苦的还是我们女人。”
    她气息极弱,仿佛受了个什么天大的打击。
    白挽瓷握着她冰凉凉的手:“是不是那徐尽欢把你给弄病了?前阵子我看你还好好的,自从他来了,你就精神越发不好了,大夫都说你是心病,肯定是他!”
    流媚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白挽瓷急道:“我找他去!问个清楚,我好端端的姐姐,怎么就成这副样子了?”
    刚要起身,流媚却将她拽住:“使不得,与徐尽欢无关的,是我……自己,阿挽,你别问了,过些时日,我就好了。”
    白挽瓷闻言,只得罢了。
    陪着她又坐了一会儿,见她眼皮困倦的打架,不好多扰,只跟她说,好好休息,别管其他,便转身出了屋子,往一楼去。
    一楼的大圆桌,十几个姐姐围坐着吃月饼,正在说说笑笑,顾少卿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
    “你们定然又在说我的坏话!”白挽瓷听见她们的笑声,如燕子一般,飞快的下楼,窜到暖衣和蜜玉面前。
    暖衣捂着唇笑:“哪有,只是给顾少卿讲了讲你童年的趣事罢了。”
    其他几个姐姐,听了这话,都一阵银铃风动的笑了起来。
    “我看是我的糗事吧!”白挽瓷才不信暖衣说的,在顾少卿身边坐下,倒了杯女儿美,一杯饮尽道,“你们啊,成天就喜欢说这些,说了十几年了,还不腻啊?”
    蜜玉拍拍她的肩头:“你那些事情,就算是说一辈子,也不腻!”
    正笑着,虞兰却仰目靠窗,望着外面漆黑的夜,叹道:“又是一年花好月圆夜,也不知月上嫦娥在做什么?”
    飞燕听了,香娟往她脸上一扑:“嫦娥肯定和你一样,都在想男人呢!”
    “去你的!就你丫头嘴贫。”
    虞兰作势要打飞燕。
    飞燕吓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围着大圆桌跑,虞兰在后头追,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白挽瓷心思却不在飞燕和虞兰身上,贴近顾少卿的耳边,急着问道:“我姐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顾少卿端着酒樽,听之,唇边倒扬起个极浅的笑:“并未说什么,只是说了些你爱吃的,喜欢的物什。”
    “真的?”
    白挽瓷实在不信。
    顾少卿看向窗外:“月圆中秋夜,景色这样好,我们不如赏月去?”
    说罢,他便拉着白挽瓷,出了一楼,轻轻一跃,带着她上了屋顶。
    夜色正浓,一轮如盘银月,正高挂空中,时不时,有几朵闲云,掩月行走而过。
    漆黑空中,不见一粒星子,倒显得圆月像一个孤家寡人。
    白挽瓷捧着一坛女儿红,喝的意犹未尽,眼中犹带着三分醉态,神情迷梨的倒在顾少卿怀里。
    从这个角度,自下而上的看顾少卿,更觉他的轮廓挺拔料峭。
    “顾少卿……”白挽瓷喃喃道,“为什么会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好看?”
    她如此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顾少卿很是配合的应承:“是,你最好看。”
    白挽瓷笑呵呵,大言不惭道:“那是,我的美貌,无人能及!天下男人都是我的裙下臣……”
    “还想迷倒全天下的男人,真不害臊,”顾少卿伸手在她唇上一点,“有我一个,还不足够?”
    白挽瓷伸出舌尖,轻轻的在顾少卿指尖上,蜻蜓点水的舔了一下:“有你一时,我不知足,有你一世,我便知足了。”
    她舔的那一下,痒痒的,像是在顾少卿的心口挠了一下,颤得他心慌。
    顾少卿心道,怨不得国子监的那些男修客,成日私底下对她胡思乱想,真是个会撩人的小妖精,哪个男人受得了?
    “顾少卿……”
    她又猫儿似的的叫唤。
    顾少卿被她喊得喉头一紧,嗓音喑哑道:“嗯?”
    “我跟你说,我可不是好惹的,”白挽瓷仰着头,直直的望着他,警告道,“你要是敢招惹其他的女人,我就……我就……”
    他轻笑:“你就如何?”
    白挽瓷咬着唇想,她就怎样呢?
    他又笑道:“不如杀了我?”
    白挽瓷摇摇头,满脸愁苦道:“杀你?我舍不得。我只会祝福你,然后从你生命里,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这话,她头一歪,贴着顾少卿的胸膛,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顾少卿却很清醒,静静思量她的醉话。
    永远的离开,还真是个厉害的惩罚。
    第 一回喝女儿酒,他醉过。
    第 二回再喝,他倒没醉。
    夜风凉凉,他垂着眼睑,把怀里的女子,拢紧了一些。
    她如孩子般的睡颜,没有任何防备,像小奶猫似的蜷缩着,忽然就想起了暖衣方才在楼下,与他说的那些话。
    暖衣说她最怕鸟,因为小时候差点被秃鹫啄死。又因为在水缸里泡了一天一|夜,所以她还怕水,更不会游泳。
    顾少卿又想起了那日,雀翎追着白挽瓷跑的时候。她慌张的躲在他身后,就是怕雀翎的三只火鹫。
    暖衣还说:“阿挽小时候像个男孩子,爬上爬下的,最不喜欢别人当她是女孩,因为她以为自己是女孩子,才被父母抛弃。
    所以啊,她长这么大,性格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都是掩饰,其实她是个很敏|感的小女孩,不敢表露心里真实的情绪,害怕被人欺负,也怕我们担心。
    把她交到你手里,我希望你好好待她,呵护她,尊重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思及这番话,顾少卿倒反而有些羡慕起白挽瓷来。
    虽说她生长在大家都不待见的金钗玉苑,但这里的十二个姐姐,每一个都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爱,让她无拘无束自由天真的生长。
    这样好的性子,未必在皇宫深闺里能养出来。
    屋顶忽然起了一道风,顾少卿拂袖,护紧怀里的白挽瓷,她扁了扁嘴,仍旧呼呼大睡。
    一袭黑衣的白知墨,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顾少卿,一字一顿道:“你若敢欺负挽姐姐,我定……要你碎尸万段!”
    白知墨在金钗玉苑见过好多臭男人,一个比一个会伤女子的心。他见挽姐姐和顾少卿在一起了,心中甚是担忧。
    便在此时,寻了个机会,狠狠的威胁他一番,好叫他心生恐惧,不敢对姐姐不好。
    这是他翻了好久的字典,才学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咬着发音,像极了牙牙学语的孩童,但是表情却无比的凶狠。
    第46章 和我一起进去 以后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顾少卿再次感叹, 阿挽真是有一群好家人。他听说过,白知墨是金钗玉苑来天都后捡的孩子,这么忠心护主, 是个好孩子。
    “阿挽有你们这么好的家人,实在幸运, 你放心, 我定会好好待她, 一生不负。”
    白知墨双手环胸:“你说到就要做到!”
    几滴雨落了下来,顾少卿抱着白挽瓷,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转头看了一眼仍在屋脊上的少年白知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兴许是他多想了。
    顾少卿送白挽瓷回了房间,回到一楼时,几个姐姐正在嗑瓜子,见他下楼,蜜玉倚在青荇的肩上,吃吃的笑。
    “看见没?他没呆在阿挽房间, 世上还是有这般男人的,懂规矩, 明事理。”
    青荇不置可否,暖衣接道:“我看呀, 他就是个只知道规矩的老古董。”
    现如今的小年轻, 街头就对姑娘搂搂抱抱的,不分场合就动情拥吻的,不在话下, 像顾少卿这样有分寸的男人,在金枝玉苑,的确是个稀罕物。
    “各位姐姐,可否将阿挽的故事,多说与我听些。”顾少卿坐下,和颜悦色道。
    青荇却按住了暖衣的胳膊,反而开口问道:“且先不说这个,我有件事要问你,咱们阿挽听说没有灵根,国子监的修客老是欺负她,可有这回事?”
    顾少卿闻言,神色稍滞,这么说起来,他倒是听说了几回,不免面上涌上几分愧疚之色:“先前是我疏忽,以后我会好好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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