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自他的身周喷薄,随着挣扎与抵抗,不断地泛涌成灾,仿佛一道遮眼的花帐,恰露出他的半条玉腿蹬在嶙峋山石上,背后钳制陌川的人反隐隐约约不胜清晰。
    轲摩鳩不禁停了脚,这男这女啊!
    谢墩云跟着停了,看花色变,这是杀他呢还是爆他菊呢
    人命关天呢都别胡猜!
    戚九可看得清清楚楚,陌川后面的恶人企图强制拔走他额心的银碎,陌川俨然都要被拧断脖子,命悬一线了。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牟足劲往陌川身后投掷。
    石块尚未抵达,自花瓣勾勒的一帘中伸出一只五手宽大的虎爪,紧紧攥着石块一慢碾,旋即变成石粉,自指缝间洒露。
    难道,你觉得区区一块破石头,就能克敌制胜不听声音尚好,此音不似人间,而是历经地狱业火淬炼,更甚吃人不吐骨头,饮血不沾牙齿的极阴极沉。
    龙竹焺!戚九讶异,我前前前前天才饶你一命,你不赶紧滚回龙家祖宅守你的金银财宝,如何还敢在我面前作恶!
    若是能用幻法,此刻才不与他和善而谈。
    笑话!你觉得让我从悬崖坠落后自埊水里肆意漂流,是给我活路的意思?花影中走出一具高壮挺拔的半虎之躯,与花枝娇妙相比,益发熊熊生气。
    龙竹焺手里提着陌川的渺小头颅,犹胜捏着一颗即爆的西瓜,拖着人就走出假山的罅影来。
    陌川似乎仅有一息尚存,城头的花瓣速减三成,视野远近略略清晰起来,尤其能看见龙竹焺的恶魔笑意正在嘴角荡延开来,兽瞳岳岳荦荦,睥睨终生。
    龙竹焺道,且是妙极,今日即可完成任务,戚九你又主动送上门来,省得我日后再去费事。
    上官伊吹旋即以身遮去戚九,警惕的目光艳若昼伏更替。
    便也叫龙竹焺最先看见了他。
    龙竹焺恹恹笑道,戚九那么强,还用你护着他,莫不然真是你俩背后里有些什么暧昧关系,才叫上官大人如此小心翼翼,总像对待女人一样看守他,呵呵大人何不抛却了戚九,与龙某人一个方便。
    问世间千姿百态,上官大人才是貌美如花色如春日,无论哪朝哪日,龙某落于您手,或是您落于龙某手,皆是不负良辰夙念的一桩美事。
    戚九几乎要跳起来骂,上官伊吹坚定不移地搂着他的腰,并不为对方的连翻折辱所动,幽幽浅笑道,看来你的靠山给你补充了新的能量,才叫你张牙舞爪,又信口乱道。
    不禁笑意加深了一些,纵你有摧枯拉朽的毁世之力,奈何遇到的却是我们这般敌手。
    可惜今日我们懒得动手,且有人早早申请过的,若今生再见你一次,自愿削你。
    看来,今生太快,白驹过隙。
    上官伊吹高深的笑意令龙竹焺的笑容登时跌了几层意境,头皮连着一寒。
    谢墩云的步卅狂刀自天而降,随着他从假山上飞临而下的恢宏气势,一刀重重砍在龙竹焺的首顶。
    噹!
    龙竹焺及时架起双臂,迎头阻挡了致命一袭。
    双方一击足见乾坤,谢墩云是开山力,龙竹焺乃精虎皮。
    强与强决。碰撞的勃然浩气如瞬间爆裂开来的水球,排排刀浪卷透日边云霞,彻空彻地,震撼得一旁假山登时分崩离析,乱石横飞,树丛曳摇,堪堪拔地而起,连小栈内低矮的房屋顶上,瓦当片片掀起,甚至半空飞花亦被刀气卷袭,扫荡得千秋干净。
    上官伊吹已然打横抱起戚九,于湍湍簇潮中临去了安全万分的高楼之巅,居高临战。
    戚九想要下来,腰身被锁得紧致,长风猎猎,扯动着上官伊吹的鲤锦官服,似风中游鱼,艳不胜收。
    上官伊吹忽然含着他的耳珠,我从未将你当作女人看待,唯独想以绵薄之力护你周全。
    戚九心驰神移,单看龙竹焺确实有明显变化,一身虎皮仿若金刚不坏,短短几日不但鞭伤痊愈,而且狂力精进,万分危险。
    小手抚摸颈间的牙骨项链,不假思索应他道,小人也万分喜欢大人护我。
    上官伊吹的寓意深长,戚九冥冥里明白其中尚囊括一层,龙竹焺的生死恐怕不能再由自己掌控,心底替彣苏苏抱歉不止。
    再看那边。
    谢墩云一刀未成,心里可不服气,快足点着假山碎石,旋成一道直上扶摇,手中狂刀挽作高下鳞次的鸷光,迸击得龙竹焺暂时无力还手,一步退一步,退至角落。
    龙竹焺道,你是疯了不成!上官伊吹许给你什么好处,叫你作他的送死先锋!
    谢墩云敛刀一停,单脚支撑于地面潇洒地转了一圈,支刀一倚,花鲤鱼想使唤老子还缺点情分,老子本来就是专门讨机会找你泄恨的。
    四日前,你把老子变成了狗,还差点伤了老子的心肝宝贝蛋儿,所以老子要把你横着竖着削一遍,方能解恨。
    对头顶上的上官伊吹道,大人就抱牢小九九且好!
    上官伊吹打个没问题的手势。
    龙竹焺被步卅狂刀逼得气急,郁闷不禁问,你的心肝宝贝蛋是个谁!那个能遁形的话说,上官伊吹知不知道他的存在,要不要我宰了你后提醒一下他
    龙竹焺的锋利虎爪一根接一根从肉垫间破皮而出,长如钢刀,闪烁着嗜血的森森寒光。
    唇角添损,邪肆笑道况且你居然能看透我的兽幻所为,知道自己被变成了狗,这件事,你身边的人都知道吗?
    谢墩云俊郎的眉眼陡生寒意,告诉你,是因为今天有许多高人在场,你是再使不了兽幻的,但是你用老子的心肝宝贝蛋儿威胁老子,当心老子剁了你的巴巴泡酒!
    哈哈哈。
    龙竹焺笑音裂石停云,仿佛虎啸山林,其一,你只是个小角色。其二,今天这小栈里除了戚九,都得死。
    谢墩云掏掏耳朵里的耵聍,谁倒霉还不一定呢,难道你不低头看看谁不见了吗?
    龙竹焺侧眼,陌川早已被轲摩鳩以幻障包裹成蚕茧,挂在了腰侧,抬手布了一层幻界包围小栈,密不透风。
    该死!一群趁火打劫的强盗。
    那就废话少说,一个一个来送死吧!龙竹焺虎步腾腾,一爪挠向谢墩云的脸畔,爪风凛冽,若割到可不仅仅是破相那般简单。
    谢墩云提刀相向,刀锋点缀芒刺,与暴风骤雨的倾袭两两相逢,很快便抵死纠缠一处。
    花不落,唯有肃肃杀气凌风高亢,光不炽,皆因爪利刀深交错生寒,围战的人已全然瞧不出谁更占上风,铿锵有力的拼杀声代替了所有的你死我活,响彻幻界之内。
    弹指一挥间。
    幻界外动音大震,似有什么庞然巨物靠近过来,不觉抬眼高望时,一个顶天立地的水人已然站在界外,轮起巨掣铁拳狠狠砸在幻界之上。
    咚咚咚咚咚咚!
    一拳深似一拳,恨不能凿碎一般,震荡的水浪炸作,涛如钩沉。
    轲摩鳩意念里加固了幻界的抵抗力,完全无需顾忌他编织的幻界会被区区水人袭破。
    龙竹焺却突然转变了态度,仿佛受到召唤,无心恋战,由倾力对决转为退避。
    谢墩云明显感觉他的变化,不由恨道,龙竹焺,注意你的态度,给老子干起来!
    龙竹焺厌烦一咧嘴,今日佳人相约,改下次吧!微一冥想,一道浓黑滚滚的幻烟从他背后蒸腾而出,至半空变成一只巨翅吞噬貘,自幻界壁垒一般的幻体上大咬一口。
    幻界上空旋即被啃出一道细缝,水人乘机钻了进来。
    如黄河溃堤,倒灌的水流汹涌澎湃,烈如排戟,水人肆意妄为,欲把结界内一切冲毁湮灭,以洪峰冲击整个幻界,以破其阵。
    上官伊吹瞧戚九准备以幻对阵,不禁朝轲摩鳩道,让他走,来日方长!
    轲摩鳩正有此意,结界崩塌会产生阵阵巨洪,淹死许多黎民百姓。
    速速撤去整座结界,水人旋即托着龙竹焺拔地而起,龙竹焺的身边巨翅吞噬貘扬啸一声尾随身侧,整座小城内的建筑屋顶轰然迸碎。
    他应笑道,幻法有趣,难怪你们都想拥有如此力量。仿佛寻找到了这世间最有趣味的游戏。
    可惜他啧啧啧道,你们没想到的是,龙某人也具有如此神幻能力了吧!哈哈哈
    于水人的托举之下,伴着沉重的脚步踏踏,一并离去。
    戚九瞧他幻变的巨翅吞噬貘后,留下的皆是黑魆魆的宛若鬼魅一般的幻丝痕迹。
    黑色
    第112章 冰山一角
    水人掌握着龙竹焺一路踏西, 待奔至埊水畔, 水人自然张大嘴巴倒抽一口空气, 于胸膺处形成巨大的气囊,遂将龙竹焺放入气囊, 一头扎入淙淙潺潺的水流。
    水人游至十数丈深处时,水底贮藏着一圆新织幻彧,龙竹焺顺利进入幻内,期间竟是一方新生天地, 滑软的水草自高低石台间飘摇,珊瑚树错落有致,飞岩挺峭,巉间细缝里流泻的水鸿仿佛自天上来,鸣珠溅玉,暝色正合。
    一群五彩斑斓的游鱼自丛中游出, 盘滑于龙竹焺身周四围, 自有一番灵动可爱。
    龙竹焺蓦地笑了, 跟着鱼群一道, 往蜿蜒曲折里走了一段脚程。
    始而瞧得松枝清新处,有炊烟袅袅的景象,再往近处走时,烹煮佳肴的香气盈盈扑面,引得龙竹焺虎躯弓行。
    他周围的鱼儿纷纷惊扰, 主动退让离去。
    一抹窈窕倩影, 端着香喷喷的冰糖肘子, 已然在远远对着他笑。
    梅子!龙竹焺情难自抑,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前,给了彣苏苏一个极热情洋溢的虎扑。
    彣苏苏随手将盘子一丢,也紧紧搂住了高大威猛的身影。
    你尚活着你尚活着!是惊也是喜,是忧也是惧,可是彣苏苏的肢体被他禁锢卷起的时刻,她的垂垂之心终于安定下来。
    竹子,你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担心死了,真怕你
    不待她的肺腑之言脱口而出,粉嫩的唇瓣已经被龙竹焺急切的热情狠狠封堵起来,他的虎爪敛起锋芒,狠狠掐住彣苏苏的水蛇细腰。
    彣苏苏的支吾声顿时化作断断续续的嘤嘤抽息,迎着龙竹焺唇瓣的勾挑,缓缓扭起了腰肢,仿若一条鱼。
    龙竹焺后身的虎皮随着激情澎湃渐渐退化,衍变作狸猫的柔软花斑,他开始舔湿彣苏苏的脸颊于颈侧,流连忘返,简直痒得她禁不住咯咯浅笑。
    彣苏苏的眼鸿里润了些湿红的泪渍,脸颊隐约迸射着红润的羞光,她整个人变得又粉又红,自衣领深处沿去,仿佛饱沾春水的桃花杏蕊,羞怯地推他道,竹子哥,咱们先吃饭吧,你该饿了的。
    龙竹焺的眼睛紧盯她起伏的胸脯,分寸难移,忍不住舔舔嘴角,历经此劫之后,我才发现了一个真理,与其处心积虑藏了你,不如生吞活剥了来的安全。
    顾不得礼仪分寸,便是那饱受饥渴的恶魔一般,将年少歆慕的女人剥个干干净净,摆在绿油油的湿苔间,大操大伐至痛快淋漓。
    彣苏苏早知他的心意,微笑着放松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决意用自己如水的温柔来涵盖自己所有的亏欠。
    龙竹焺冥冥中感受到了她的纵容,反而焚心之火急转直下,停了手脚,略有些难过的看着彣苏苏姣好的脸庞。
    梅子,你现在是在回应我的爱,还是在同情我?
    彣苏苏微一僵,此话怎讲
    龙竹焺的熊熊欲意顿消,迎头泼来的寒冷冰水浇息了他燃烧了许许久久的火焰。
    他似是气恼,觉得当年在悬崖上就应该稳稳冲入她的身子里去,使劲辗转,可是如今他要的不再是迎合,而是一种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东西。
    龙竹焺道,梅子,我爱你,不为我替你做了什么,也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来回报我,只因为我单单纯纯仅是爱着你,仅是因为我愿意爱你。
    我想很珍惜,很珍惜你的。
    彣苏苏吻住他的嘴,蜻蜓点水却款款深情,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我已然是你的女人,你的妻子,更是你的良伴我
    生死离别之后的火热缓缓降去,一种惺惺相惜的负重感,油然自二人心尖攀升,压得人直喘不过气来。
    彣苏苏搂着龙竹焺激烈起伏的肩膀,直到他整个躯体不再颤抖,适才轻言细语道,竹子哥,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葱花面,你吃不吃
    端了面碗上座,龙竹焺换好了心情,温柔地端起自己最喜欢的葱香面条,轻轻浅嗅,好香,还是那个味道!大肆品尝起来。
    彣苏苏已然餍足,绕到背后掀起他的后脊长衫,如无记错,理应深邃入骨的两道鞭痕处,肌肤仿若新生,尤其一块粗糙的银碎镶嵌于内,堪比寄生,看起来仿佛噬血的蚂蟥往骨肉中蠕动,万分恶心。
    她曾在戚九的手背间见过更多,她大约也知道这是个极危险的东西。
    彣苏苏倒抽一口薄气,指尖自银碎间徐徐滑动。
    龙竹焺道,别怕,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他那精于算计的脑子,不停地盘算了许多次,其一,这银碎赐予了我极强的筑幻之术,待我运用纯熟以后,就可以杀了上官伊吹和他的喽啰们,提你师父抢回戚九来。不必让你总是伪装自己,天天担惊受怕地待在鲤锦门里。
    彣苏苏一听师父之名,禁不住瞧向摆在神龛间的骨灰罐。
    我的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更何况他为了能让我顺利混入鲤锦门内,自愿被恶人追踪屠戮,只为了混淆上官狗贼的视听,救出戚九来。
    说到气愤处,彣苏苏又忍不住抚摸自己的双腿,竹子哥,你当时不在那里并不清楚,师父引来袭击我们的家伙十分恐怖,尤其她的幻法可谓旁门左道至极,险些连我也死于她之手。
    所以我只能编织幻彧引着上官狗贼和小九进入我的记忆里,混淆他们的判断,替我斩除腿上邪祟。却无意间出卖了你是半兽之人的秘密。
    小九真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居然偏听偏信了上官狗贼的甜言蜜语!与敌人作一对佳偶,苦了我的师父舍命要去鲤锦门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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