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出手如电,右手袭向银河丫头的脖颈,银河本能的奋力反抗,可她哪里是张勆的对手?张勆手掌如铁钳一般,钳在她的脖子上。
    齐国公看得明白,“这个丫头武功不错。”
    方才张勆故意和这个丫头对了几招,这个丫头功夫极好,如果是她撞唐梦芙,唐梦芙会凌空飞出去,便不是让人奇怪的事情了。
    舞阳侯夫人怒了,“阿勆你这是何意?多年不见,一见面你就冤枉起杨家的丫头了!”
    杨沅眼圈微红,“表哥,此杨非彼杨,我舞阳侯府和定国公夫人的娘家并非一家,她的娘家是舞阳侯府远得不能再远的旁支……”
    杨氏气的差点儿咬碎银牙,冷笑道:“是,我们杨家配不上舞阳侯府,以后表姑娘你可不要求到我们杨家来,我们杨家担待不起!”
    杨沅脸色倔强,“我无论如何不会求到你家!死也不会!”
    杨氏看着舞阳侯夫人连连冷笑。
    舞阳侯夫人惦记着女儿的终身大事,忍着一口气勉强对杨氏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莫要计较。”
    舞阳侯看不过眼,拉了他夫人一眼,“你对杨应秋这般低声下气做什么?不许这么丢我舞阳侯府的脸!”
    舞阳侯夫人烦恼之极,甩开舞阳侯,“你这做父亲的粗心大意,什么也不懂。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这么做是为了……”唉,我全是为了咱们的女儿啊。
    太夫人颤颤巍巍向张勆伸出双臂,“阿勆,乖孙儿,快让祖母看看你,祖母想死你了。”
    张勆皱眉,似觉烦恼,“祖母,请您稍侯片刻,我先把害芙妹妹的凶手抓出来。”
    太夫人抹眼泪,“好,祖母等你,祖母等你。阿勆啊,你十几年没回家,十几年没跟祖母说过话了……”
    杨氏冲张劼使个眼色。
    张劼略一犹豫,柔声道:“祖母快别这样了,父亲大人就在这里站着,阿勆看到他老人家不也像没看到一样么?”
    定国公脸上实在挂不住,拍着一旁的汉白玉栏杆发怒,“张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张勆冷冷的道:“我也想问父亲大人一句:您眼里还没有我的亲生母亲?”
    “你这个臭小子。”定国公被张勆反问得面红耳赤。
    紫芝趁着乱悄悄到了杨氏身声,小声说了句什么要,杨氏单薄瘦弱的身子在秋风中瑟瑟抖。
    闯祸了,一眼没看见,张洢又给她闯祸了。眼下对于杨氏来说,最重要的是联合舞阳侯夫人为杨应期、杨应全减轻罪名,力求不让杨家出两个被当众斩首示众的叛官。这个要紧时刻张洢借舞阳侯府的丫头去暗害唐梦芙,事情若查明白,舞阳侯夫人会不会改主意,那还两说呢。
    杨氏虽怪张洢闯祸,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好设法替张洢善后。
    “我好命苦,国公爷,这都是我的错,不如我下堂求去,全了国公爷和阿勆的父子之情吧。”杨氏以帕掩面,哀哀哭泣。
    定国公又是生张勆的气,又是心疼杨氏,“什么下堂求去之类的话,统统不许再提。你不只是我张克的妻室,更是劼儿、阿洢的母亲,若你下堂求去,咱们这一儿一女怎么办?”
    杨氏哭得更加厉害,张劼忙过去安慰,杨氏低低对张劼道:“杀银河灭口!”张劼身子颤了颤,“为何?”杨氏猛的掐了张劼一把,张劼无奈,“好,知道了。”
    舞阳侯夫人气得身子发抖,舞阳侯护妻心切,笑向张勆道:“阿勆,好侄儿,你先把银河丫头放开,有话好好说,莫把你姑母气着了。银河这个丫头笨笨的,有几把蛮力气,可她真还不敢害人……”小心翼翼把张勆锁着银河脖颈的手拿开了。
    银河以手护着脖子,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后退。
    张劼笑道:“阿勆,你就不要再跟银河这个丫头过不去了。这个丫头是服侍阿沅的,对阿沅忠心的很。你追究这个丫头不就等于跟阿沅过不去么?小时候你对阿沅表妹何等的爱惜,如今长大了,便翻脸无情不成?”
    银河一步一步后退,离栏杆越来越近,也离张劼越来越近,张劼低声道:“只有你死了,才能保护阿沅。”银河咬咬牙,高声叫道:“我家姑娘是清白的!”纵身一跃,跃下高台。
    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青石地上鲜血四溅,银河倒在一片血泊中。
    银河想用这种办法害死唐梦芙,结果唐梦芙没事,银河自己却是这么死的。
    定国公很少见到流血,心里突突跳,忙命人下去看视,不久之后下人回报,“银河已经气绝。”定国公呆了许久,“这又何必?”
    银河服侍杨沅多年,杨沅心痛银河惨死,眼泪像断线珍珠般不停掉落。
    舞阳侯夫人心中一阵绞痛,“银河这傻丫头,人这辈子谁不被冤枉几回呢?被冤枉了就要寻死,以死明志,真是个傻的。”
    舞阳侯摊着一双手,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张勆道:“姑父,若你方才不从我手里硬把银河夺去,此时她还活着。”
    舞阳侯沮丧,“对,如果不是我,银河这个丫头死不了。”长吁短叹,满面愁容。
    舞阳侯可不傻。方才唐梦芙身边的人全是女眷,能撞得唐梦芙凌空飞去的人可是罕见得很,虽然银河以死明志,可十有八-九就是她了。她这一死,死地对证,舞阳侯府不只没洗白,嫌疑反倒更大了。
    “人都死了,就算了吧。”定国公惯会和稀泥,“唐姑娘,幸好你被犬子所救,平安无事,所以这件事也不必追究了,你说对不对 ?”
    定国公说到“你被犬子所救”,加重了语气。
    你看,你确实是在我家遇到的暗害,可我儿子已经把你救了,你平平安安的一点儿事也没有,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唐梦芙正要开口说话,张勆制止了她,“芙妹妹,让我来处理。”
    “好呀。”唐梦芙温柔点头。
    定国公呆怔怔的瞧着他俩。
    太夫人、舞阳侯夫妇也摸不着头脑。
    杨沅忘记了哭泣,脸色雪白。
    张劼满腔妒恨,杨氏却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身子摇晃了两下,险些栽倒。
    张勆和唐梦芙并肩站着,身姿如松,声音低沉有力,“父亲大人,你方才说的不对,这件事不能到此为止,必须查明事实,给芙妹妹一个交待,给我的未婚妻子一个交待。”
    “你说什么?什么你的未婚妻子,我做父亲的不曾为你定下婚事,你哪里来的未婚妻?”定国公愕然。
    第39章
    张勆凝视定国公, 缓缓的道:“祖父留给我一份空白婚书,所以,我的婚事不需要父亲大人你同意, 可以自己做主。”
    张勆这话一出口, 众人哗然。
    “不可能,不可能!”舞阳侯夫人以手捂胸, 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空白婚书,空白婚书。”太夫人喃喃自语, 笑的凄凉。
    老定国公对她这位原配发妻真是一丁点儿信任也没有, 他去了之后唯恐定国公亏待张勆, 青霜剑、照夜玉狮子直接给了张勆不说,还给了张勆空白婚书,让他由着自己的心意娶妻, 婚事自己做主。
    “祖母。”张劼扶住了太夫人,非常难过,“祖父不信任我爹爹,不信任我, 他也不信任您……”
    “别说了。”太夫人苦恼摇头。
    “骗人,你骗人!”杨氏叫声尖利,“什么空白婚书, 我半个字也不相信!一定是你胡说的!”
    “你叫嚷什么?”定国公不快的打断她,“阿勆脾气倔不听话,这是真的,可他从不撒谎骗人。他说有空白婚书就是有空白婚书, 你为什么不相信?”
    “我……你……”杨氏气得直喘气,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杨氏眼下正要靠着张勆的婚事拿捏舞阳侯夫人,若是张勆能够凭着自己的心意娶妻,那还得了?
    杨氏抓着定国公的胳膊,眼泪扑簌簌掉落,“国公爷,公公为什么做?就算他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你么?还信不过太夫人么?”
    定国公脸上实在燥得慌,“你别再说了。”
    他也真是够没意思的了。虽然继承了定国公府,但老定国公总觉得他没出息没定力,不光镇府之宝给了张勆,还暗中给了张勆空白婚书。这是什么意思啊,怕他这做爹的会担误自己亲儿子的终身大事不成?
    杨氏心里实在不镇静,喘气的声音都粗了,“国公爷,不能由着阿勆胡闹啊。你看看他身边这位唐姑娘,牙尖嘴利的,对长辈该有的尊敬半分也没有,这样的姑娘若是嫁到定国公府,整个家都得被她闹得鸡飞狗跳的,以后家无宁日了!”
    “这也说的是。”定国公勉强的、嫌弃的看了唐梦芙一眼。
    这位唐姑娘相貌确实很好,也很有才气,聪慧过人,可她也太厉害了吧?又不尊敬长辈。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公公婆婆别想管教她,只怕她还要反过来教训公公婆婆,教公公婆婆做人呢。
    太厉害了,不好,不好。
    “阿勆,你想要娶的姑娘是谁啊?”定国公心中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忐忑不安的问道。
    虽然张勆现在和唐梦芙并肩站着,两人看上去也确实是金童玉女,非常般配,可定国公不死心,还是要听到张勆亲口说出来,亲口告诉他。
    “是我芙妹妹。”张勆提到唐梦芙,神色便温柔了。
    “真的是她啊。”定国公下气之极。
    唉,儿子本就脾气倔强不听话,再娶个厉害儿媳妇 ,以后更得和家里离心离德。想要合家团聚和和美美,只能是在梦里了。
    杨沅低叫一声,摇摇欲倒,舞阳侯握眼疾手快扶住她,“闺女,不生气不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爹娘一定给你想办法……”
    嘴里这么安慰着杨沅,舞阳侯心中一片茫然。怎么想办法?如果张勆真的有老定国公留给他的空白婚书,如果张勆真的可以凭他自己的心意娶妻,舞阳侯府又能有什么办法?张勆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啊。
    杨氏眼中冒火。她不能让唐梦芙打乱她的部署,她得反对张勆和唐梦芙的婚事!唐梦芙确实生的美,人又聪明,可唐梦芙的父亲就是个监生,张勆这边父亲是定国公,张勆本人柱国大将军,从一品官员,男家门第太高,女家门第太低,门不当户不对的,不是良配!
    杨氏觉得自己心里清清亮亮的,可她自己却不出言反对,悄悄对舞阳侯夫人道:“女家的父亲只是个监生,男家的父亲是国公爷,这也相差太远了吧?门不当户不对的,您这做姑母的不得提醒他一声?”
    舞阳侯夫人虽知杨氏有意挑拨,可到底见不得杨沅哀伤欲绝的模样,忿忿的道:“阿勆,就算你手持空白婚书,可你总要和门当户对的女子结亲吧……”
    她正要说“唐姑娘的家世和定国公府相比,只怕略差了些”,却被张勆不客气的打断了,“姑母眼中可有我已经过世的祖父?他老人家现有遗言在此,姑母听是不听?”
    舞阳侯夫人忍着一口气,“你祖父的遗言,姑母自然是要听的。阿勆,姑母劝你三思而后行,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张勆正色道:“婚姻大事,确实不可儿戏。”
    张勆撩衣袍在唐四爷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唐世伯,小侄有先祖父所留婚书在手,可以凭自己的心意娶妻。小侄不才,恳请世伯将令爱许配给我。”从怀里取出老定国公留下的婚书,双手呈上。
    唐四爷扶起张勆,温声道:“若依我的心意,当然要男家父母央媒提亲方才能够应允亲事。可阿勆和平常人不同,咱们第一次见面,便是你救了小女,救了我全家。有这样的情意在,阿勆但有请求,唐某岂敢不答允?”
    张勆大喜,“伯祖父,先祖父临终之前,拜托伯祖父照看于我。今日便请您老人家来为我的婚事做个见证。”
    齐国公接过婚书看了看,微笑道:“这确是我弟弟亲笔所书的婚书。唐贤侄,这桩婚事你可是已经答应了,老夫是见证人,你可不许耍赖呦。”年迈的老人家喜事临门,也风趣起来了。
    “小侄不敢。”唐四爷长揖。
    “好,好,阿勆要娶小媳妇儿了。”齐国公夫人乐呵呵道。
    “从小看着阿勆长大,就盼着他娶妻生子快乐度日呢。”蒋夫人眼中有水光。
    张勆请唐四爷站在上首,自己整肃衣冠,重新跪下拜了四拜,这回是拜见岳父了。
    太夫人、定国公、杨氏等人都看呆了。
    杨沅经受不起这个打击,面无人色,舞阳侯夫妇心如刀绞。
    唐梦芙也有些呆呆的。
    婚事定了,拜见岳父了?虽然他早就说过要提亲,可还是有些突然……
    唐四爷伸手相扶,“贤婿请起。”
    张勆站起身,向唐梦芙这边挪了两步,和她站在一起,“芙妹妹。”
    唐梦芙忽地不大高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张勆摸不着头脑,“芙妹妹,我怎么说话不算话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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