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黑色迈巴赫车上的人许是看到了宋亦铭,推开车门,一抹笔挺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围观者的视野中,帅气高贵的外貌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宋亦铭望着逐渐向自己靠近的男人,他皱了皱眉,掐断手里的香烟,下了车,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再次点上。
    那个周身充满贵气的男人,就是宋氏集团的总裁,他的大哥,宋亦书。
    烟雾缭绕,朦胧了宋亦铭的视线。
    倏然,一只长臂伸过来,拿走宋亦铭嘴里的烟,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十年不见,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抽烟的习惯。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宋亦书不嫌弃越野车的脏污,随性靠在了车头,一脚踩灭地上的烟蒂。
    宋亦铭嘲讽地笑了笑:“你比以前更爱管闲事了,你我虽然姓氏相同,但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城中村这种地方,不是宋总该来的地方。这里的治安不好,你要小心点。”
    一长串钥匙在宋亦铭的手上来回抛弄,他迈步走向汽修厂的大门,开锁,推门,动作熟练。
    背过身想要把大门关上,一条长腿卡在门缝里,宋亦书俊雅的脸,出现在眼前。
    “宋总听不懂人话?”宋亦铭语气讽刺,“我这个破地方,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阿铭。”
    时隔十年之久的亲切称呼,落在宋亦铭的耳里,难免令他心头震撼。他抵着铁门,抓住门框的双手,透着泛白的指节,他低吼道:“闭嘴!”
    “我们找了你十年,事情过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能释怀吗?”宋亦书说,“母亲往日最疼你,如今她病重,你能不能念在她的面子上,回去看看她。”
    “忘怀?你说得倒是轻巧,因为当年担责的人,不是你,所以你现在能坦然的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宋亦铭语气冷淡,“从踏出宋家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回头。”
    当年最关心他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十年前,宋亦铭离开宋家没几天,宋老爷子受不了打击,病世了。每年爷爷的忌日,他都会回来祭扫。宋亦铭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上爷爷的最后一面。
    宋亦铭的遗憾,亦是宋老爷子终生的遗憾。
    宋亦书的脸色变得微妙,他盯着宋亦铭,说道:“阿铭,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
    “你何错之有?要论对错,也是我的错。”宋亦铭讥笑道,“是我当年意气用事,是我当年傻乎乎的,居然相信你会悔改。宋亦书,至今,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你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吗?我充其量不过是宋家不学无术的弃子罢了,那些罪责落在我的名头,也是我该受的。我生下来,不就是为了给你当替身的吗?”
    宋亦书如鲠在喉,“我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宋氏集团的总裁职位,我没有意见。”
    “宋亦书,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宋亦铭用力关上铁门之际,宋亦书却跻身进来。铁锈在他洁白的衬衫上,留下猩红的痕迹。宋亦铭下意识地拉开铁门,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死。”
    “阿铭,我这次来,就想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身上火辣辣的痛感,令宋亦书皱起了眉头。环视一圈,看见破败的院子,堆满废旧的赛车,眸色闪了闪,“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没人求你来,不愿意看,就赶紧走。”宋亦铭见赶不走人,索性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用脚尖拉过躺椅,躺了上去。
    “你若是不愿意回宋家,我在附近有几套房子,你搬过去住。”宋亦书扭头,迎上宋亦铭戏谑讥讽的目光,他高傲的心,陡然沉入谷底。
    “你在可怜我?当年他们赶我出宋家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宋亦书,因为悔恨而选择补偿的方式,那不叫怜悯,而是施舍。”
    宋亦铭的话,犹如一根尖刺,狠狠地扎进宋亦书的心。他抿着唇,沉默半晌,声音沙哑的吐出一句话:“阿铭,算我求你,回去看看母亲。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哈哈哈,求我?宋亦书,你是求我回去再受一次宋家人的指责,还是求我回去继续当你的替身,顺便尽尽孝道,让外人看一看,你这个当大哥的,是如何的有能耐,把我宋亦铭管得服服帖帖的?”
    宋亦铭霍然站起身,逼视宋亦书,“收起你这副虚伪的模样,我看着恶心。你们眼中可以任意拿捏的宋亦铭,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透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宋亦铭,可不是你们宋家的宋二少爷,而是一个汽修厂的落魄老板,一个被终身禁赛的可怜虫。”
    他步步逼近,红着眼眸说道:“我的梦想,我的荣耀,在一夕之间尽数破碎,你拿什么补偿我?宋亦书,你的愧疚,我不稀罕!滚!滚出去!”
    宋亦铭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脚踹翻脚边的油桶。
    刺鼻粘稠的汽油淌过宋亦书的脚底,一向重度洁癖的他,纹丝未动。
    宋亦铭深深地看了院中男人一眼,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啤酒,猛地灌了几口,大手一甩,啤酒罐飞向宋亦书的方向,罐子里的啤酒喷出瓶口,准确无误的喷了宋亦书一身,啤酒从头顶流下来,糊了一脸。
    宋亦铭微愣,他明明能躲开,却不躲。他咬了咬牙,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进了房间,把宋亦书自己一个人晾在院子里。
    他重重地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下。脑子乱哄哄的,快要炸开了。
    往日的一幕幕,闪过脑海。
    宋亦铭狂躁的坐起来,点燃了一支烟。他很了解宋亦书,不达目的,不罢休。宋亦书既然知道他住在这儿,就意味着,他的行动,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屋外,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大风透过窗缝,吹进屋里。丝丝凉凉的,透着一股阴冷。
    看来,快要下暴雨了。
    宋亦铭坐了一会儿,雨滴噼里啪啦的砸着铁皮屋顶,心里更加烦躁不安,他扭头看向窗外。
    抽完一根烟,他站起来,打开房门,院中已经空无一人。而门槛下,却放着一张黑金银行卡。
    宋亦铭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弯腰捡起,看都未看一眼,顺手甩进房间的某个角落里。
    宋家人的行事作风,他的那个‘好’大哥,一点都没落下,全学了一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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