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关有寿率先摇头,“他们要等下午开席再去,等一会出门你们记住,谁跟你们打招呼都别搭理,管自己拿着东西去新家。”
    叶秀荷担心孩子不懂,体贴地解释道,“这是规矩,这一天要说吉利话,不哭不吵不闹,乖乖的。”
    关平安兄妹俩人相视一看,顿时捂嘴闷笑——难怪呢,他们奶奶可不就是一开口就憋不住骂人。
    就是不知道他们爹这次又找了什么借口。
    “差不多时辰了,好了,行动!”
    随着关有寿这一声令下。
    十二日这一天凌晨三点,他们是说搬就搬,穷家伙业,也没什么东西好带的,该搬过去的早就挪走。
    同样的也没去邀请谁谁,唯一的一口铁锅,已经让对屋赵秋月脸色不佳,关有寿可不想在自家大好日子出现几张晦气脸。
    拎米桶的,拿木铲的,拿枕头的,拎一小捆柴火的……
    按照风俗,一家四口各个双手拎满东西在关有寿的带头之下,就这么离开住了许久的老院。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音在山脚下响起,也向整个屯里的乡亲们宣告这一天,关家三子关有寿正式自立门户。
    这一边叶秀荷刚烧起一锅热水,以示财源滚滚,那边关有寿放好枕头,也开始趁着吉时先烧香拜神。
    而关平安兄妹俩人就没什么能打下手,甚至为了以防小孩子不懂禁忌,被这对夫妻俩人给哄到里屋去接着睡。
    与关天佑不同,这几天关平安可算被压制得够呛,有两天没来新家,不料想被父母整理的似模似样。
    之前还空荡荡的,如今一进外屋地一眼可见灶台上的一口大铁锅,还有一个原本晾着大窟窿的也给修整后上面搁着一口瓦罐。
    灶台旁边还有个碗柜似的碗架子,这东西之前她见过,是马三爷特意保存的原主人遗留物。
    当时在场院那间矮仓房看到脏兮兮黑乎乎的,被她善于木工活的爹给刨了刷上一层油漆焕然一新。
    水井边上的靠墙角摆放着一口大水缸,对门的后墙前面则摆着原主人留下的一张八仙桌和四张长凳子。
    照样被她爹用工具给刨过修整过,也照样给刷了朱红色的油漆,要不是她之前见过这原来的模样,还以为是新的呢。
    可这左朱红色油漆,右朱红色油漆,整个院子都要不少,她祖父大人到底有没有揍儿子一顿?
    关平安伸长脖子好笑地看了看她爹的背影——她爹已经拜完神,此刻正开心地哼起东方红。
    见状,她莞尔一笑进了东屋。
    同样是父母的卧室,比起刚搬走的那间卧室,这次父母好歹有正常的起居室。报纸糊的纸顶棚,略发黄的窝纸墙壁,显得亮堂堂。
    除了原有的两口大箱子,跟她祖母屋里差不多的炕琴是终于拥有,上面摆着一床刚搬来的被褥。
    至于另外一床,不作二想,一定在西屋。就这两床洗得发白的棉被,还是她娘的嫁妆品。
    她兄妹俩人如今都已六岁,再结实的布料都经不起岁月流逝,里子已经补了好几口补丁,想想都心酸。
    炕上倒是铺了新炕席。
    上面静静地躺着刚带来的“风水枕头”,炕桌还是原来的炕桌,连同屋内的脸盆架,她爹也给刷了遍油漆。
    话说她爹到底有多喜欢朱红色呢?!
    关平安瞟了眼照样没有窗帘的窗户、还有少了门帘的房门口,若有所思地退出东屋回到自己兄妹俩人的西屋。
    小脚一踩进去……
    她顿时瞪圆了双眼,有感动,内心更有说不出的酸涩感,要不是今天是搬家不兴抹眼泪,她真想抱住父母嚎几声。
    一直被她认为自家来个几十号人都能打通铺的西屋长火炕,被一块上面木板隔成两个空间。
    而那一床她娘陪嫁之一的被子此刻被改了,分成两床崭新的粗布小棉被,摆放在炕上一角。
    别忘她为何知道,因为她家就这两床被子,她爹娘是真不要他们兄妹俩人,宁愿大冬天挨冻也不要了。
    可真坏!
    关平安笑眯眯地跑到近处,看着两处分别不同的同样布料色彩的小枕头、小窗帘,还有炕围子。
    虽然她的都是大红大绿的颜色,一点也比不上她哥的蓝底小白花顺眼,可好喜欢咋办呢?
    而且吧,是谁这么贴心的给她兄妹俩人准备的炕席都是带着花色编制的?
    “好看吧?”
    关平安的小脑袋如同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哥哥,你咋不先跟我说呀?”
    “娘说让你高兴高兴。”关天佑拉起她的小手,“妹妹,你来看这个,这是爹改的,知道是干啥用的不?”
    第182章 还有什么玄机?
    火炕对墙紧贴着一张差不多有一米来长,只有四个角支撑的小床,难道这还有什么玄机?
    关平安非常有眼色地摇摇头。
    “这是给咱们学习用的。爹说做写字台还得做几个抽屉,太费时间,还不如这长长的够咱们俩人同时在上面练大字。”
    关平安暗暗汗颜。
    幸好自己没有嘴快说出这是到了夏天能睡在院子里的小床,要不然费劲心思的爹该得多伤心。
    “妹妹,你看。”
    ——被她爹改制的两口木箱一字型的摆放在“小床”床尾靠墙处。
    “咱爹说了等将来他还得给咱们在这面墙上做个书架。妹妹,你先打开箱子瞧瞧里面有啥秘密?”
    两个箱子的夹层,关平安之前就见识过,而且还特怀疑她爹是不是对机关术一直怀有浓厚兴趣。
    她没去揭破小兄长无法向外人显摆的小心思,看着她哥兴高采烈的样子,也由衷为他高兴不已。
    ——要不回头自己挖个坑,把西墙的地下室给挖出来修整好?以后她哥想藏多少心爱之物都不怕。
    “妹妹,来。”
    她爹又出啥幺蛾子?
    关平安连忙跟着他拖鞋上炕。
    关天佑指了指木板,“妹妹,你瞧出啥不一样了吗?”
    关平安瞟了一眼,实在想不通,又小心翼翼地撩起悬挂一侧的大红绿花窗帘布,除了大以外,没什么与众不同呀。
    “抬头,抬高!”
    关平安一个后仰差点倒栽在炕上,惹得关天佑撑住她乐得也咯咯直笑,可她也看明白上面用油漆标了几横线。
    ——感情她爹是让她兄妹俩人测量身高的。
    “这几天咱爷爷来过没?”
    “没呢,爹让爷奶今天过来再瞧。”
    可逃的了初一,能逃得了十五?关平安表示很为她老子担心呀,这招先斩后奏玩得忒逊哦。
    “这被子是咱娘她自己改的。不过娘跟我说了,以后到了大冬天咱们还得跟着她和爹睡,怕咱俩人踢被子。”
    “不是怕棉被不够?”
    关天佑凑近脑袋,附耳悄声宣布秘密,“没!咱娘说你老问她为啥不种棉花,一定是想新棉花。
    娘她上回去姥姥家,已经让咱姥姥去打听。今天姥姥他们过来随礼,就会带上新的厚被子。”
    “我其实是喜欢种棉花,没喜欢……”
    关天佑见妹妹说不出话,拍了拍她,“没啥哈。哥哥也喜欢盖新棉被、穿新棉袄,可暖和了。”
    关平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今年一定让哥哥穿得暖乎乎的,不止新棉袄,还给你做毛皮坎肩。”
    不止是他,连父母都会有的。
    可惜才被解除惩罚限期,短时间内不能出茬子,要不然来几张狼皮铺在炕上那才更舒适呢。
    炕到底是硬了点,硌人!
    很快屋子弥漫起二米饭的香味,还是大米和小米的二米饭,可不是她祖母掌权之下的“二米饭”哦。
    关平安见她哥开始心不在蔫,失笑地拉起他下了炕。想来新入宅的第一顿,她娘煮起了干饭,不止遵循风俗也有寓意。
    当然,那天她娘请假一天,买的东西不少嘛,要不然就以她祖母分家那点粗粮,熬米粥都没希望。
    这是关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第二次吃到正常的“二米饭”,不得不说,她娘的手艺比省城的姨奶奶还要好。
    按理在北方小米饭乃是最普通的饭食,可如今也成了精贵物,当然不能埋怨她祖母,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勒紧裤腰带。
    一来每年靠那一点口粮肯定是不够的,得粗粮野菜凑,二来关键是相比起炖个锅菜,锅边再贴几个饼子来说,忒费时间。
    分到手的小米可不单单只是小米,里面或多或少掺着小沙子小碎石,要是淘米时没挑干净,很有可能磕到牙齿。
    这还不算呢,把沙子淘掉,米煮熟之后,用笊篱捞在砂锅里,盖上盖子,放在灶边或用微火把水气蒸干,这样的饭叫干饭。
    吃着是耐饥,但发干不易咽下,还得做些汤,舀一勺浇撒在碗里的干饭上,吃起来才顺口。
    今天她娘就做了一道飘着蛋花的疙瘩汤,幸好她祖母此刻不在,要不然一准就开口你们家日子不过,想扎脖子啊?
    “真好吃,以后要……”
    叶秀荷怕儿子说着说着出岔子,连忙接口,“以后咱家顿顿白米饭,餐餐肉饺子大馒头,想吃多少有多少。”
    关平安看着惊讶着张大小嘴儿的哥哥,差点失笑出声,急忙岔开话题,“爹,娘,今天请客人的菜准备了吗?”
    她是连“有没有”这几个词都不敢说,对,碗可得要捏紧,可别给打碎了……哟,好紧张的~
    关有寿意味深长地朝闺女笑了笑,“又想溜出去?”
    “怎莫可能?”关平安立马否认,随即嘿嘿地傻笑两声,“我这不是瞧着咱们家陷阱好久没去了?”
    “所以呢,又恰巧的猎到东西?”关有寿摇摇头,“爹已经准备好了适合咱家请客的酒菜。”
    说到“适合”两字,他特意加重语气,以自己小闺女的机灵劲儿准能听懂,他倒是没多加解释。
    关平安转了转眼珠子,没再吭声。
    叶秀荷一见闺女这样子,心里顿时一个咯噔,立马许下承诺,“今天你要是乖乖的,以后娘不罚你。”
    关有寿顿时傻眼。这话能轻易开口?他闺女就等着呢。
    “娘,我最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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