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天下安定,出现另外一个忠孝仁义皆而有之的人呢?
    “你在给谁开路,为谁做嫁衣?你可知道到时候许又是另外一个容不下你的定元帝?”肖折釉掩住自己的嘴,惶惶不安地睁大了眼睛,“你根本没想活命……”
    许久之后,肖折釉将那张已经被墨迹涂过的白纸放在烛下烧了。她望着燃烧的火苗,不由走了神。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现在连沈不覆在哪里都不知道,连最简单的劝慰都做不到。
    夜里肖折釉做了梦。又一次梦见了沈不覆。这不是她第一次梦见沈不覆了,以前就经常会梦见曾和沈不覆相处的那些日子。而今天晚上,肖折釉的梦很奇怪。
    梦里的地方好像是南青镇,又好像是别的陌生地方,不是明定城,鸟语花香、芳草萋萋,美得彷如世外桃源。
    她梦见沈不覆朝她伸出手,她把手递给他,他带着她沿着芍药铺地的芳香小径往前走。那条路好像没有尽头。她走啊走,走到实在走不动就挣脱了沈不覆的手,坐在路旁歇着。可是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沈不覆已经不见了。她站起来一声声喊他的名字,四处空寂,连回声都没有。他是先走了吗?她提着裙子朝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想要追上他。可是这条小径好像怎么都没有尽头,她追不上沈不覆,甚至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从白天跑到晚上,又在黑夜里继续前行,当朝阳洒在花枝上时,她终于跑不动,摔倒在地。合欢树粉色的绒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将前路铺了一层粉色的绒毯。不过一日的光景而已,小径两旁葳蕤的芍药竟全部枯萎了。
    她抬起头来,忽然看见了沈不覆的背影。她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他终于转过身来,用一种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向她。而沈不覆前方就是万丈悬崖。
    她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在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前方又没了他的身影。
    肖折釉猛地睁开眼睛,在床榻上坐起来,胸口起伏连连喘息。不知怎么的,肖折釉忽然想到之前在将军府里的日子,想起那一日陪她站在芍药花圃里的沈不覆。
    他说:
    “你也喜欢芍药。”
    “芍药,殿春之花,又名将离。美之美矣,其意却略萧索。”
    “在周围种一些艾草罢。”
    肖折釉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她搓了搓脸,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半,望向天边的满月,满月盈光,温和柔蜜。
    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把那个走向无路深渊的沈不覆拉回来。
    同一日,远在千里之外的沈不覆居然也做了一个梦。
    沈不覆眠浅,更是很少做梦。他半夜醒来被自己做了一个那般古怪的梦而感到万分奇怪。
    他梦见了盛令澜小时候,她半身埋在雪中,脸色苍白如雪,冻得直打哆嗦。他费力将她从雪中拉出来,再转头看她,她又变成了蹲在小院子里抱膝哭的肖折釉。他心中诧异却仍旧朝肖折釉伸手,想要安慰她,想要把她带走。可是他的手很轻易地穿过肖折釉的身体,肖折釉看不见他。场景一转,又变成了那一晚的破庙。当时沈不覆意识很乱,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然而在这个梦里,一切那么清晰。
    她扔下的石头,她委屈抿唇哭的样子,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眼上落下吻痕,还有她眼中的痛楚和深情。
    还有他自己的样子。
    沈不覆也不知道究竟是将那一晚的细节尽数想起,还是只是一个梦。
    他掀开被子,走出大帐。
    “归弦!”
    正是深更半夜时,住在隔壁的归弦匆匆披上衣服赶出来,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沈不覆望向天际的满月,缓缓道:“你立刻回明定城,护在夫人身边。”
    归弦有点懵。
    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把她叫起来,就为了命令她立刻赶回明定城保护夫人?归弦心里一阵无语。
    第77章
    定元帝疑心病越来越重,他开始排查满朝文武,将那些往昔和沈不覆有过交情的人全部拎出来仔细盘问,倘若谁曾有那么一丁点的黑点,就会被直接关进牢中。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竟是人心惶惶。
    师延煜来偏院的时候,肖折釉正和漆漆坐在凉亭里。他走进凉亭,直接在肖折釉对面坐下,说:“许是要不了多久,也会查到本王这里。”
    肖折釉琢磨了片刻,问:“王爷是指您和将军先前有过交情还是指我藏身于此?若是后者,我自然不愿意拖累王爷,离开便是。”
    师延煜一晒,笑道:“得,本王要是没护好你。沈不覆指不定又干出什么事儿来。再说了……”
    师延煜上半身向前倾略靠近肖折釉一些,半真半假地说:“本王也舍不得你受到伤害啊。”
    肖折釉早已习惯一脸平静,此时更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不予回应。倒是坐在一旁的漆漆脸色尴尬了一瞬。漆漆站起来,对肖折釉说:“姐,有点冷。我进屋去了,你和王爷说话吧。”
    漆漆敷衍似地对师延煜行了一礼,匆匆往回走。
    肖折釉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知道如今漆漆心里还有没有那个念头,可是不管有没有,师延煜这般没正经地与肖折釉说话,肖折釉实在担心漆漆误会。
    漆漆自小就是个十分敏感的人。
    肖折釉花了好些年,才和漆漆的关系缓和下来。若今日再因为师延煜的事情有了隔阂,那真是万万要不得。
    师延煜将肖折釉的神色尽收眼中,他略一思量,看向漆漆走远的背影。
    这……
    师延煜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儿。
    肖折釉把话题岔开,问:“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打算的?”
    师延煜也回过神来,说:“过几日会离开明定城。”
    肖折釉有些惊讶。
    “放心,自然是会带着你的。”师延煜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敲了两下,“全天下都在打仗,本王也有点手痒,准备造个反之类的。”
    肖折釉望着他的目光中惊讶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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